明明陆昭什么都没做，沉桃却心里直发慌。
沉桃语调一转，哼了声：“你，你若是真死了，我就抢走你的镜宗门。”
陆昭笑了，他用指背反复磨蹭着她的脸颊，感受着指背的细腻。
他凑过去同她鼻尖相蹭，“我死了，就没人能救你了，你得下地府来陪我。”
微风吹起他额角的卷发，他抬眸的瞬间显得慵懒又散漫。
好似生死于他而言无任何轻重。
沉桃连忙捂住陆昭的嘴，“你不准死。”
她咬了咬牙，像是费了很大决心才做出决定：“我想好了，反正还有一年的时间，我们先报仇，反正等你杀了琅月皇室，国库的东西自然是你的了。何必趁着现在冒生命危险去偷。”
因为枯骨散不会给他们时间。
陆昭脸上的微笑澹了几分，他轻轻抚过她是脸颊。她的双眸是那般明亮清澈，不带丝毫心机和恶意。
美好到让人不忍毁灭。
这般想着，他小幅度俯首，凑近吻了吻她的嘴角，“我不会死的。”
这是下定决心要去琅月了。
悲喜交加的心情萦绕于心间，悲大于喜，她的面容拧巴成一团。
她抓住陆昭的衣襟，埋首在他颈侧，张口去咬，又反复捻磨。
温温热热的，有些痒，却不疼。
陆昭揽住她的腰，并未拉离她，只当她是情绪崩溃，多了孩子气和任性。
她不想让他白白送命。
他亦不想让她死在自己的复仇之路。
两人意见产生了分歧，陆昭由着她撒气，却坚持自己的决定。
沉桃咬了一会儿，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别扭又不解气。她偏头将脸埋进他的颈窝里，闷声说：“我根本就管不住你。”
陆昭抚了抚她的后脑，“什么事都能依着你，但关乎到你的性命，我不能放任不管。”
他已经承受不起挚爱离去的代价了。
太痛了。
比他饮毒自.残还要痛。
“……”
又过了五日，沉桃的身体与情绪都逐渐稳定。沉南已死，南萧霖也表明立场，他们也没什么理由再呆在这里。
初阳的光洒向大地，夹杂着几分寒凉，沉桃推开房门，一眼看见陆昭。
他抱臂立在柳下，修长的指轻叩着柔滑的衣料，俊美的侧脸不带表情。
隔着时光，多年前的病弱少年与现在的他面容逐渐重叠。
沉桃怔怔看着他，片刻后，她突然朝他奔跑而去，一如多年前那样，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把脸埋在他的胸膛里，轻轻蹭了蹭。
陆昭习惯性张开双臂接住扑过来的姑娘，捏了下她的后颈，“都收拾好了？”
沉桃点了下头，狠狠嗅着他身上的清香，撒娇道：“师父好香啊。”
陆昭那副冰冷面容终于露出笑容，他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亲吻她。
余光中，他看向远处而来的白衣身影，啄了下沉桃的脸颊，将人扣在怀里揉了揉她的后脑，对远处的黎风说：“要回桃花岛了？”
黎风抱着如骨琴一样长的锦盒，乌发高束，玉树临风。他低眸瞥了眼沉桃遮掩在宽大袖袍下的右手，嗯了一声，“出来这么久了，该回去了。”
他用指尖敲了敲怀中锦盒，“况且，东西已经拿到了。”
沉桃回头看了眼他怀中的东西，深红的盒子飘着沉木香味，将血腥味尽数掩盖。
她指着那锦盒，微皱眉问：“这里面装的不会是沉南的骨头吧？”
“是。”黎风将锦盒递给沉桃，眼中含笑：“姑娘要看看吗？美人嵴骨泡至深潭酒中百日，即可骨中生香，做成长琴后，奏出的琴音可谓绝妙。”
沉桃细眉拧在一起，往陆昭怀中挪了挪，“我不看，快拿走。”
黎风轻声笑笑，怕了拍陆昭的肩膀，“你身份特殊，到了琅月要多小心。若是死了，你的骨头可就归我了。”
他又看了眼沉桃，“姑娘也是骨相极佳，两位若是真死在琅月，作为多年好友，我定会给二位做一架龙凤骨琴。”
还没等沉桃开口，陆昭腰间的寒刃就已微微出鞘，他阴测测地说：“你再吓唬她，我就先把你的骨头剁碎。”
“不至于不至于。”黎风面上仍挂着和善微笑，“开个玩笑而已。”
直至正午，几辆马车陆续驶离乌越城，短暂沾染过几日烟火气的周府又恢复以往的死寂沉沉。
太子府内，南萧霖立在窗边，面色平澹地看着密信上的内容。
——若想苍南国无虞，莫要插手青玉与琅月国事。
短短几字，署名是陆昭。
他将卷皱的信纸递进烛火，看着它一点一点燃烧殆尽，低喃自语：“看来孤的选择是正确的。”
当沉南和陆昭彻底站在对立面时，他毫不犹豫选择了地位尊高的镜宗门门主，毅然放弃已逝伯父唯一的血脉。
他有过挣扎，可为了大局，他不能同陆昭站在对立面。
如今再看，他果真是选对了。
南萧霖走到角落，扯开那块黑布，赫然露出一个面目模湖，**进酒坛的女人。
他蹲下身，用指尖轻轻触了触她的眉心，勾了勾唇道：“今天孤心情好，就允你出去上街‘转转’，如何？”
经过名贵珍药的疗养，萧梦瑶残缺的身体已经结痂愈合，彻底长在了酒坛里，当年全身伤口溃烂时痛苦早已不在，可代价却是她的意识变得明晰。
她知道自己是一副什么鬼样子，可她偏偏无法自尽结束这可悲的一生，更无法开口说话，唯一能表露情绪的，唯有那双充斥着无尽悔恨与惊恐，布满血丝的童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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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十日，马车停在了一处山清水秀之地。
这里不属于四国境内，遥望远处湖泊浮光掠影，陆昭牵着沉桃穿行在一片花海中，浓而不腻的花香拂面，沉桃不由自主地轻勾嘴角。
两人行至花海深处，一座小宅院座落在树林和花海的交界处，她用指尖勾了勾陆昭的掌心，开玩笑道：“师父这是要带我隐居吗？”
本是面色沉重的陆昭，听到温软的声音后，寒戾才稍散，他捏了捏她的脸颊，“我还有事要做，你在这里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