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秦时吸了吸泛酸的鼻尖，“若不是因为有官职在身，若不是京都脱不开身，我定千里奔袭前去卞州。”
“好不容易小心翼翼地将这份伤痛压在了心底，一封家书传来，我才知道了真相。”
“知道你做了这样的事情，我又是夜夜不能寐。”
“我将这一年的事想了一遍又一遍，想得越多心就越疼，好好的一个娇娇竟然变成了这样，你是受了多少苦，才成为了现在的怀朗。”
“字我都认识，但是那封家书我看了数十遍。”秦时有些略微失控，“身份更替，容颜更变，每个字我都认识，但是我不明白。”
“容貌变了，声音也变了，就连身高都变了，这何其荒唐，若不是亲眼所见，我想都不敢想。”
变成另外一个人要受多少苦啊，成为怀朗又要受多少苦，打仗又岂是轻松的事。
每每想到这些，他的心脏都堵得慌。
守在门口的霍玄听到屋内的声音，将警戒往外延伸。
秦时伸手擦了擦眼角，忽然激动地说道，“你若真的知道错了，就不会做今日的事，若你叔母知道真相，她会哭死的。”
“宁儿不孝。”秦怀宁郑重说道。
从她决定走上复仇之路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注定不孝了。
秦时终是不忍，快速抹了抹眼角，表情恢复如常，“你身上还有伤，坐下说吧。”
“谢叔父。”
秦时板着脸上前，扶着她坐下。
两人相对而坐。
“给我一个理由，为什么要这么做的理由。”秦时严肃地说道。
秦怀宁吐了一口浊气，因有伤在身，身子坐得并不是太直，“京都的水还不够浊。”
“说说看。”什么叫京都的水还不够浊。
“几位皇子之间互相防备，都不敢轻易撕破脸。”秦怀宁偏头，骨节分明的手端起一旁的凉茶，嗓音如常。
上次申岭对周璟任下手，将这事嫁祸给周璟佑。
按理来说这两人一定会斗起来才对，结果，斗确实是斗了，但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
对她来说，这太慢了。
既然这样，当然是要帮帮他们了，所以今日寿宴她便将计就计。
她现在还不知道周璟佑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不妨碍她借机把周璟佑推上风口浪尖。
秦时听秦怀宁解释完，有些愣，“激化他们之间的矛盾多的是，为什么选择这个方法？”
这个理由在他这里显然是混不过去的。
秦怀宁勾唇笑了下，“看来还是瞒不过叔父。”
“我想让天下的人知道，让京都的人知道，他们之所以能如此安稳生活，靠的是我秦家，是秦家用血换来的。”她神情激动，凤眸蕴着杀意。
这些京中氏族，今天这个宴会，明天那个宴会，花开要宴会，花落也要宴会，他们能如此安稳享受都是拿秦家的血换来的。
前世，顾六夺了兵权后，大肆宣扬自己的功劳。
在百姓眼里他是战神，是他维护了大周的安宁，而秦家早就被那些百姓遗忘在了岁月的长河里。
她要借着这件事将秦家搬出来，让百姓知道秦家为大周，为黎民，付出了多少，秦怀朗为天下又做了多少。
“胡闹。”秦时满脸的不赞同，“功高震主啊。”
澹漠冰冷的脸庞透着极致的凉意，凤眸微眯，“难道他要在这个节骨眼杀功臣吗？”
就算他真动了这个心思，她也能让他不敢这么做。
当初跟赵泽楷合作为了的就是这件事，就是为了今天，他若敢对秦家动手。
苍鹄大军便会大军压境。
她不信，他还敢动秦家。
“宁儿难道不明白吗，就算他现在不敢，那将来呢？”秦时拧紧眉心，“现在百姓记得你的好，可是百姓不会记一辈子的。”
这就是人性。
他们不会永远铭记，他们只会在赢得战争的时候记得一阵。
若将来你输了，他们一样会将你骂得狗血淋头，根本不记得曾经的好。
他不是武将，可他是秦家人，这种场面他见多了。
“没关系。”他活不了那么久。
“嗯？”
秦怀宁扯唇，“我已经想好后路了，叔父不用担心，我不会让秦家陷入险境的。”
秦时盯着她看了许久，半响垂下眸子，叹了口气，“你长大了，叔父管不了你。”
“宁儿永远都是秦家的孩子，无论变成什么样都是。”秦怀宁喃喃自语。
像是对秦时说，又像是对自己说。
秦时微微颔首。
他还想继续问一问，却不想来人了。
罗氏跟谢氏怎么都睡不着，遂一起过来看看。
谢氏进来，看到秦怀宁竟然坐着，赶紧上前，面露不满，“怎么坐起来了，受了这么重的伤要好好躺着。”
“就是，别以为你年轻，就可以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罗氏接话。
“你二伯父当年就是这样，不听劝，总说小伤而已，后来拉下了一身伤病，你聪哥也是，你们一个个不听话。”罗氏苦口婆心。
秦怀宁抿唇，“伯母教训得是。”
“你要听话，不可学他们。”罗氏走近，扶着秦怀宁让她躺下。
谢氏瞪了眼坐在一旁的秦时，“你也是，明知道怀朗受伤了，有什么话不能过两天再说。”
秦时：“………”
遇到这种事，谁能忍得住过两天再说。
没有当场发难都是他脾气好了。
“作为长辈怎么一点都不懂得体谅小辈，你想被家法处置是不是。”柳眉横竖。
秦时快速眨眼，给谢氏使眼色。
在孩子面前给我留点面子吧。
“眨什么眼？眼睛进沙子了？”
秦时：“………”
凤眸微抬，眸底透着些许幸灾乐祸。
秦时恰好侧头，刚好看到，瞬间恼羞成怒，“你个小兔崽子欠打是不是？”
谢氏转头看了眼秦怀宁，又看了眼秦时，双手叉腰，“你要打谁？我看欠打的是你才对。”
说着伸手扯住秦时的耳朵，拉着他往外走，“走，回去家法处置。”
“夫人，夫人，松手！”
“夫人，给为夫留点面子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