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精致的美味佳肴，终有散席走人的时候。
副乡如兄弟般紧握科和平的手，走在他中午接待的主要客人和一行吃好喝足的手下前面，并一路关照地将科和平他们送至车的跟前，都还依依不舍。等又聊过几句，才叮嘱的用席间讲好的称呼改口叫他说：“科哥啊——因为你今天刚喝过酒！自然是我们重点保护的对象！回去就千万不要开车呐！要不然——这万一？我可没法向领导交待！另外，以后你要有啥子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哥你只管吱一声就行呐！兄弟我一定会尽力去办哩哈！所以你千万不要客气——千万不要客气！还有啊！有空一定常来！—定要常来！——”
还在出门前，顾秋明就跟科和平讲好了；这也是他们这些年来的老规矩。只要是喝过酒，一般都由顾秋明开车。因为这年头路上酒驾查得紧，这万一在路上要遇上的话，凭借科和平的身份；最起码，多少能有点回旋的余地。
自从地震过后，顾秋明一直借住在都江堰城里他过去一位老朋友重建的一套楼房里。当初他朋友不要钱，是他一定要给，最终他朋友才勉强象征性收了，并一住这么多年。
跑地的事，顾秋明尽管暂时还没有搞定，但他对这事不急，更深知这找地的事来不得半点马虎。特别经过今天走这一趟，他对找地的事更添有信心。
回到屋里，顾秋明趁了酒劲睡过一阵。起来后见时间已离韩芝郁下班的时间不远，便开始动手准备晚上的生活。
顾秋明在理菜的同时，心自然又回到上午的事情上来，并把他今天到高原乡的整个过程又回忆过一片。还记起他在和那位副乡分手的时候，副乡曾专门还信心满满地为他打过气，并承诺接下来还会用心为他留意。并强调说——即使在他们高原乡找不到合适的地方的话，接下来还一定会在别的乡镇上为他留意。
顾秋明还在入神的回想，突然兜里的手机响了，随即拿出手机来，见是陌生号码，认为是骚扰电话没有接。不一会又响了，见仍然是刚才刚打过的，心就想大概该是自己认识的人，要不然对方不会再打过来，于是有些不情愿的接了。乍一听，对方竟直呼自己顾老板。
顾秋明听过对方对自己的称呼，虽然感到有点意外，却又只能猜想的和对方瞎扯。等又聊过几句之后，顾秋明才突然听出来，原来是上午刚在那位副乡的办公室见过一面，后来又在乡政府的办公楼下面的停车场要过自己手机号的那位主任，就止不住真让他发觉有些意外，但也不便拒绝的和他客气的闲聊，并同时调动自己所有的神经，揣摩他找自己究竟有什么真实的意图。
看得出来，随着两个人在手机里的交流步步深入。顾秋明刚才脸上还挂有几分狐疑的表情，已经在开始慢慢地舒展开来，并渐入佳境。到后来，他甚至已不再像是才和对方刚认识；而是像两个时常在一块上外面“勾儿麻当”的老朋友交流心得了。只遗憾当他们谈到正火热的时候，韩芝郁开门回来了。于是顾秋明只好向那位主任歉意的解释过几句，并答应隔天和他联系过后，挂断了手机。
韩芝郁见顾秋明兴致的挂过手机，满以为他会告诉自己刚才在手机里听来的什么稀奇事。腻过一下见他只顾自个儿乐癫了样哼哼，忍不住问他说：“刚才你在和哪个摆得油爆爆哩哟？……”
顾秋明卖了个关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把上午同科和平一路上高原乡的过程几乎不漏的对韩芝郁回述了一片，并在向她讲述的过程中，仿佛整个人已经找回了他过去的自己；更在之后打总结的阶段几近唾沫横飞啦。
顾秋明在开始向韩芝郁谈及上午那位副乡的时候，总体上是带着理解的角度。因为他清楚他作为一级政府部门的副手，其实就是处在下面的科员和一把手的夹缝中间不上不下的过日子。就拿今天的事情来打个简单的比方：比如说今上午当，科和平的同学让副乡上他办公室。不论这件事是公事还是私事；首先，他都要使出听话的态度和认真的表情规规矩矩，或立或坐在办公桌对面听候吩咐，然后耐心的听他将工作上的具体内容和要求讲完。之后不管自己听明白还是没有听明白，他都只能说听明白，随后才能恭恭敬敬轻脚轻手闪身走人。而自从他从自己的办公室走出来开始，到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为止，这期间其实都是一段十分难演的戏；因为在这过程中，他根本不敢保证有多少双眼睛和耳朵在偷听和窥视着自己。还有就是他们接下来究竟会用什么样的心思，在她们的小圈子当中揣摩和议论。如果我们再进一步去假设；——现在他已经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并把门严严实实地关上了。但首先他需要回过头来确认一下门究竟关严实，还是没有关严实，然后自己才可以稍微的吁口气。条件好的，这时候他可以去上一趟设在办公室里面的卫生间小嘘一会，以减轻因为刚才所受到的在心理上的压力给肾脏上带来的负担，这样对自己身体不好。随后才可以——也可以不用让因为刚才自己在卫生间里面的小嘘，而让自己手上稍带来点臊味儿的手清洗过，因为现在只有他一个人，不会让别的人看见后认为自己不讲卫生。如果是洗过手，这时候他可以用一旁的纸巾或挂在墙架上的毛巾把手稍微擦干点，但这个时候自己最好不要看镶嵌在洗手间墙面上的镜子；因为他在这个时候看自己，会发现自己是多么的让人讨厌。如果抽烟的话，比如南京、中华、荷花；当然也可以抽差点儿的，比如宽窄、软云什么呢。最后，也就是现在，他才终于可以完全放松自己了，并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半躺半坐的坐下来。接下来，他需要杀死自己许多脑细胞来调动他所有的智商；当然，像今天领导交给他的这件事情，他一定要感受到鼓舞；但如果是一件不那么好办甚至得罪人的事，他这时候尽可以在心头骂娘的这样骂。——他妈的这虾子，为啥子不把这事情交给隔壁子那好事占绝了的王婆娘干呢？但是，无论他在心头怎样骂娘，最终自己都还是得去办。剩下来的，就只是办好和办来要好不好；但一定不能办炸了锅。
再用今天中午搞接待的事来说。单从表面上来看，他今天所接待的仅是扶持过他们乡上多少年的一家对口单位的领导一行，这是今天领导安排给他的一项主要工作，但同时领导又把本来该由自己接待的科和平以及顾秋明的私事给掺杂进去，让他一并接待，你能说——这究竟是好差事还是坏差事？依个人看，他应该是一件好差事。因为这样的事如果不是自己的兄弟伙，科和平他同学大可以让科和平他们推迟一天再来。然而这当中都需要我们这位副乡大动脑筋有。还就是究竟该叫下面的哪个科室的他或她出场来陪呢？又怎样才能把众人揉合到一块并营造出热烈的气氛等等；而这些，恰都是需要他在采取具体的工作执行之前，去一点一点的去仔细考量呢。
总之顾秋明在对韩芝郁谈及那位副乡的时候他自己尽管表现得有些激动，却也是建立在理解和客观，甚至是称赞的角度和态度上。直到他自己后来摆不圆了，就开始引经据典，最后竟又把他妈给扯进来。他说：“你别看那些所谓在官场上做官的人，时常在人前总表现得那么高高在上和不可一世。其实在他们的内心，许多时候比个婊子都还活得累。还记得当年把我给坑死了的我那老妈，从小时候就曾告诉过我。她说，衙门深似海、官场如战场，伴君如伴虎。你别看他们成天见面都客客气气你好我好，但骨子里从来都是把对方视着自己的敌人。当年的武则天不也是为了自己的皇位，还把自己的亲生的儿子给闷蒸啦。——其实他们当中的许多人，从每一天眼开睛睁的第一刻起，心里大都是打着鼓的在心头回忆昨天，思考今天，然后才看想着明天；因为明天的事情谁都说不清楚。而他们在许多时候所干的所谓的工作，其本质里全都是在为自己的将来，说不准在某一天突然就下了课做铺垫。另外，到他们在真要展开工作前；他们首先要把领导的真实意图吃透，还时刻要记住尽量把领导的位子放在前排，这样做的好处往往是本来不一定能够办得成的事情变得容易些。然而，在当要向对方提起自己领导的时候，还需要摸下对方的屁股。因为这万一对方要刚好和自己的领导有过节，那就麻烦大了；还就是不要让对方认为你是在拿自己的领导压人。许多时候，许多事情。除此，在当要开始办理任何一件事情之前，最好还是想作法子让领导先批评自己几句，最后让领导跟指点迷津般的能让他教你几招就再好不过了。因为你首先要学会当孙子，工作才好干；干错后领导也不会过多的怪。更要记住最要命的一点是——工作是自己和大家的，成绩是领导的。若不然，你置领导于什么位置呢？如能长此以往，哪天领导一旦上去了。心头一乐，你就媳妇熬成老祖宗，坤（坐）正了。
讲到这，不难看出，作为一个副职，其实责任不大，难就难在没有十年八年；甚至几十年在官场上的哼哈砺练，那是根本干不好的。这里你只需要看看今儿我们这位斯文的眼镜乡副，在整个午宴当中所表现出来的，有如戏剧般的表演；就什么都明白了。
每一次当韩芝郁在听顾秋明讲这些，到听至厌烦的时候，都会瘪上嘴不屑的朝他顶着说：“这有啥子多难的嘛，像你们男人那样子成天在外面吃吃喝喝莺歌燕舞呢。我还天天想去呢呐！”
“哎呀！你听我讲嘛。”顾秋明嘴瘾还没有过完，他说：“按理说。你说？社会上我有哪样不懂！只不过？……”
“只不过啥呢？只不过是因为地震把你给整日笨啦嘛！唉呀——算呐算呐！再说等会我们又要吵起来！”
“哎呀！你个婆娘。不要拦我嘛！我还要给你讲刚才我接的电话；是关于找地的事……”
一句话呛得韩芝郁眼睛一愣一愣；随后顾秋明才终于把他刚才接听手机的事告诉她，并复述一片。最后打总结说：“你别看许多成天在政府大楼里为民办事的人如何又怎样，其实他们当中的部分人都是在为权或为钱服务。当然只不过——哪家又没有个一亩三分地呢？所以这些都又全是些再正常不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