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红柿小说 > 古代小说 > 天工造物:蜀酒情 > 第7章:陈氏酒坊全文阅读

“哟!想必这位小哥便是咱们曲哥儿新招的伙计吧,长得可真俊啊!”

只见,那块移动的“花布衾”迈入酒窖后,便扭胯向姚子碧摇曳而至,吓得她急忙后退。

这花里胡哨的,可真是亮瞎我的眼啊!

来者梳着燕尾圆髻,着一身水田衣(以许许多多零星的织锦缎料拼合而成的,由于缎料色彩不同,图案不同,大小不同,形状也各异,所以拼制起来的服装色彩斑斓,形如水田,更似拼接在一块儿的花被子),看似比陈母与荔枝年轻一些,描眉画鬓、弄粉调朱、穿金戴银,往昏暗的酒窖一站,无光自熠,将周围的窖池点亮。

“莲姐儿,这位温小兄弟便是重曲新招来的伙计。”

陈母指着姚子碧,笑着向来者介绍,而后,又指着来者,向姚子碧介绍道:“温小兄弟,这位是重曲的姑母。”

“小的见过姑母!”

姚子碧随即向陈莲儿拱手行礼。

“哎哟!叫什么姑母啊,都把我叫老了。”

说着,陈莲儿嗔了姚子碧一眼,娇嗲道:“还是与大家伙一块儿叫我莲姐儿吧!”

“咳!莲..莲姐儿。”

姚子碧咽了好几口唾沫,才把舌头捋直,将“莲姐儿”这仨字儿给念清楚。

“温小兄弟长得可真是白皙俊朗,竟比咱们曲哥儿亦要撑头几分,为这群歪瓜裂枣增色不少,日后啊,我总算可以睁眼踏进这酒窖咯!”

陈莲儿甩着手中的绢帕,指着酒窖内的众人,一阵冷嘲热讽,听得众人直翻白眼儿。

“莲姐儿,难道你平日里都是闭着眼进来的?”三清忽然道。

“诶...”

“什么平日里,这一年当中,你见莲姐儿进咱们酒窖的次数有多少?怕是一只手都数得完。”

未待陈莲儿开腔,大米摊开一只手,急忙接过话茬。

“什么跟什么呀?我懒得理你们!”

“哼!”

陈莲儿冷哼一声,便甩着手帕转身离去。

“噗哈哈...”

众人见状,大笑不已。

“额..我说错了吗?她刚刚明明是睁着眼进来的呀!”

三清不解,挠着头看向众人。

“好啦!”

陈母摇头笑了笑,打断众人,朝陈重曲招了招手,“重曲,过来,我有事与你相谈。”

“好嘞!”

陈重曲拍了拍姚子碧的肩膀,便挽着陈母步出了酒窖,荔枝则晚一步跟上。

姚子碧轻抚了一下被陈重曲拍打过的左肩,望着陈氏母子亲密相依的背影,眸中渐起艳羡之色。

有娘亲真好!

“温小兄弟,这位就是三清。”

大米拽着三清行至姚子碧跟前,向其介绍道:“你别看三清傻乎乎的,他可是咱们县里一顶一的造曲师傅,他的造曲手艺可巴适了!”

“你才傻乎乎的!”

三清一脸不满地甩开他,朝姚子碧拱手行礼,“温小兄弟!”

“三清兄!”

姚子碧拱手回礼后,说道:“日后,你唤我德丰即可。”

“德丰不好听,不若,唤你小丰子吧。”大米急忙插嘴。

“额...”小疯子?

“怎样?”

大米瞪大双眼,满脸期待地望着姚子碧。

看着大米清澈而真诚的双眸,姚子碧一咬牙,只好点头答应。

小疯子就小疯子吧o(╯□╰)o

“哈哈..小丰子!”

“啪!”

大米大笑着拍了姚子碧一下,拍得她险些没提上气来。

怎么这儿的人老喜欢往人肩上拍啊?

姚子碧轻揉着自己的左肩,囧脸赔笑。

“重曲啊,怎么突然想着招新伙计了?咱们酒坊现下缺人手吗?”

行至后院无人处时,陈母才拉着陈重曲的手,细细询问。

“娘这是在怪我没有事先与你商量吧?”陈重曲嘟嘴道。

“你是这酒坊的少东家,招人与否,自己做主便是,为娘只是好奇,怎会突然招人,而且,还招了这么一位外地回乡的孩子,你对其身世背景了解几分?”陈母摇了摇头,说道。

“自从接了这沈家酒楼的生意后,咱们酒坊的活儿确实比以往多了不少,即便现下不招人,不久的将来,亦会感觉人手不足,不若,提前招进一两名新的伙计,以免到时忙了手脚。”陈重曲如实道。

其实,他一直有新招伙计的打算,只是,此事尚且不急,便没有与陈母商量。

尽管,他是这陈氏酒坊的少东家,但除了酒窖内的事情由他在打理外,其余诸事,乃至招人之事,皆是由陈母做主。

“嗯..你说得在理,不过,这位温小兄弟,你了解多少?”陈母又问道。

“额..不多。”

陈重曲挠了挠头,讪讪而语。

“那为何要招他?”陈母凝眉问道。

“见他可怜呗!”

陈重曲挽住陈母,感同身受道:“他孤零零一人从姚安那么远的地方来到宜宾,举目无亲,年纪又小,不禁让我想到了当初的飞叉叉。况且,咱们酒坊又不缺活儿,多他一个,不成问题。”

“哎..你呀!就是心软意活。”

陈母抬手,亲戳了一下陈重曲的额头,皱眉道:“咱们是开酒坊的,又不是开慈善堂的,总不能见谁可怜就收留谁吧!”

“娘..您当初还不是收留了酒儿,又一直在与邻里们共同照顾飞叉叉。”陈重曲撒娇道。

“那会儿是特殊时期,与现下不同。”

陈母摇了摇头,又道:“罢了罢了!我看这温小兄弟面善,且知书达理,若是他吃不了这酒窖内的苦,便安排他去前店收钱算账吧。”

“你咋就知晓他吃不了这酒窖内的苦?”陈重曲不解。

“我且问你,你觉着,他与米家兄弟、三清他们像吗?”

“自是不像啊!这温小兄弟,一看就是好人家出身,只是家道中落,被迫流离。”

“那不就是咯!”

陈母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这酿酒之事,枯燥且辛苦,不是人人皆能胜任之,若他吃不了这苦,便让他去前店,给董老打个下手吧,这董老最近有些眼花,时不时地会把账目弄错,找个心清目明之人过去帮忙,才能减轻你荔枝姐的负担。”

语毕,轻抚了一下陈重曲的脸颊,便与荔枝一道,朝前店行去了。

“他才不像吃不了苦的人呢!”

待二人走远之后,陈重曲才嘟囔着返回酒窖。

不知为何,他对姚子碧的第一印象极佳,这也是为啥他没有找陈母商量,便自行决定,将其留下的原因。

尽管,姚子碧看似手无缚鸡之力,但陈重曲打心眼里觉着,她肯定比外表看起来更加坚毅执著。

坚毅执著,是酿酒人首要具备的品格素质。

正如陈母所言,酒窖内的工作甚为辛苦,于新人而言,可能头几日觉着新鲜,又有免费的初酿酒可品,可这时日一长,便觉乏味至极,而且,这是一个细活儿,若是没点儿耐心,恐难胜任。

正因如此,这些年来,短契工很多,但能签长契者却很少,使得他空有收徒之心,却无准徒弟之人选。

“东家,董老真是眼花算错账吗?”

去往前店的路上,荔枝看向陈母,凝眉询问。

“眼花是真,但心花亦不假。”

陈母笑了笑,话中有话。

“那为何还要留他?”荔枝不解。

“毕竟是酒坊的老人,况且,他家中的情况你亦知晓,我们就睁只眼闭只眼过去吧。”陈母道。

“可是这般,只会养虎留患呀!”荔枝担忧道。

“给他涨点工钱吧。”

“还..还要给他涨工钱?”

荔枝讶然,这与给黄鼠狼送鸡有何区别?

“有些人呢,你不必与其撕破脸挑明,一点暗示即可。所谓燃薪取暖,若是这薪不够,便提薪燃之。”

“我明白了,不过,若是董老仍旧‘眼花’,又该如何?”荔枝点了点头,又问道。

“拔丁抽楔之!毕竟,咱们是开酒坊的,不是开慈善堂的。”陈母郑重道。

“是!东家。”

荔枝又点了点头,遂心下了然。

陈母面慈心善,能包容伙计偶尔犯错,但绝不姑息养奸,容忍他们一错再错。

“大米,咱们这儿的蒸馏工到底是谁呀?似乎所有人都见着了,唯独没有见着负责蒸馏的那位同伴。”

将酒糟内外逛了个遍,姚子碧发现,这陈氏酒坊酒窖的布局与一般酒窖相差无异,只是,规模要大上不少,且通风更佳、干燥更甚,温度,亦要低上些许。

除了晾堂、酒窖、炉灶、蒸馏器基座、灰坑(灰坑是由于古代人们利用废弃的窖穴、水井或建筑取土后的凹坑倾倒垃圾,垃圾中土壤变成灰色而形成的)、灰沟(同灰坑)、路基(散水用的沟)外,亦有冷却池一个、曲房一处,发酵池十六个...其规模是田氏酒坊的两倍之多。

行至蒸馏器基座旁,对那位一直未曾露面的蒸馏工,姚子碧好奇更甚。

“哈哈..小丰子,你咋会没见过呢?不仅见过,还与他说了好一阵子的话呢!”

大米拍了拍姚子碧的肩膀,冁然而笑。

“已然见过?”谁啊?

姚子碧目瞪口呆,随即看向周围,在人群中寻找那位疑似蒸馏工之人。

搜索了一圈,最终,她将视线锁定在陈老伯的身上。

要知晓,蒸馏乃酿酒的最后一道工序,也最为复杂,若是火候把握得不好,酒香便出不来,酒味亦会变差,稍有不慎,便前功尽弃。

因此,对比一番后,姚子碧觉着,这经验最多、手艺最全的陈老伯才是这蒸馏工的不二人选。

“就是他咯!”

“哈?”

只见,大米指向了不远处的陈重曲。

此时的陈重曲正与小米一块儿,将搅拌好的酒母放入窖池,他弯腰之际,贲张的肌肉将褐色的上衣撑得紧绷,愈显其壮硕有力。

怎得有些燥热啊?

姚子碧扶额,感觉六瓣小帽下的前额已然浸出了不少汗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