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这酒具大了，确实不好操作。”
温德丰后院酒窖内，一群学徒围在那口大铁锅旁，正准备着手煮酒饭，不过，面对这么一个大家伙，众人皆有些无从下手。
冬至过后，酒坊要赶在过年前酿制一批酒来入库，以为来年准备，所以，众人皆忙碌不已。
对于这批新招的学徒，陈老伯将他们做了两批划分，一批跟随酒工们在二进院的酒窖打下手，一批则留于后院酒窖酿制小锅酒。
从种类划分上讲，小锅酒其实属于烧酒类，但因制作过程中蒸烤乃中心环节，故称其酿制的过程为烤酒，又因蒸烤通常是在家庭小作坊中以小灶、小锅来完成的，所以其成品酒亦称小锅酒。
不过，面对这口大铁锅，估计酿造出来的酒品不能再被称为小锅酒了，而乃“大锅酒”是也。
从原料上讲，小锅酒与粮食酒甚似，皆以大麦、五米、苦荞为主，以稻谷、稗子、粟、薯等为辅。
其酿造过程主要分两个阶段：一是捂酒饭，将备好的原料粮浸泡透心或煮熟后，再摊开晾凉，而后撒上酒曲并搅拌均匀，最后装入瓦罐或专用的小酒窖内，进行封盖发酵。
二是烤酒，备大、小铁锅各一口，木制酒甑一只，酒漏一个，引酒管一根，贮酒器一个。随后，加火把将水煮沸，使强蒸气上升，把酒饭内的酒气蒸出，上升至大锅底部，以快速凝聚为酒液，滴落于酒漏里，再顺着引酒竹管流入贮酒器中，酿酒毕。（注意：类似白酒的蒸馏之法）
若是酿造技艺纯熟，且过程无任何差漏，所酿小锅酒的口感皆会醇香净爽，清心提神。
“火候不够，再加些柴来。”
煮上酒饭后，众人才发现，之前添加的木柴量有些不够，火势一直不旺，煮了好一会儿，亦不见香气从锅中冒出，遂急忙添柴。
“没有木柴了，我去灶房找找。”有人道。
“快去快回啊！”
去拿木柴的学徒赶忙朝灶房跑去，行色匆匆之际，险些与刚从灶房步出的老?撞上。
“呵呵..当心啊！”
老?随即刹住脚，笑着提醒。
“嘿嘿！”
那名学徒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道：“我去灶房找些木柴。”
“酒窖里面的木柴不够用了？”老?问道。
“嗯，正在那口大铁锅里煮酒饭呢，要不少木柴。”学徒点头道。
“走吧，我带你去拿。”
语毕，老?便带着那名学徒从灶房里抱了两大捆木柴出来，返回酒窖。
“嚯！这是在酿啥酒啊？”
看着那口开始冒热气的大铁锅，老?不由瞠目咂舌。
“小锅酒，待到酿成之后，便灌上一壶与你尝尝。”那名学徒笑着说道。
“好..好！”
老?笑着点点头，便将木柴放下，转身离去。
“老?，劳烦你跑一趟，去买些菜回来。”
待他刚回到后院，又被李管事给叫了过去，将一张灶房的采购单递与了他。
“好嘞！”
老?接过那张单子，浏览了一遍，便将其小心折好，放进衣袖里。
“这是钱，拿好。”
随后，李管事又将一个钱袋递了过去，“最近人手紧缺，只有麻烦你了，待到月末，我再给你涨些工钱。”
张三被抓后，李管事还未来得及再招新的杂役工，灶房的一名庖厨又提前告假回老家过年去了，因而，后院便有些人手不足。
李管事一边寻找新的下人，一边重新分配各项事宜，以应对即将到来的新年。
“多谢李管事。”
老?并未说甚客套话，接过钱袋后，便拱手退去。
“若是多几个像老?这样的勤快老实人便好咯！”
望着老?离去的背影，李管事感叹而语。
“哟！瞧这大鱼大肉的，看来，温德丰的膳食是愈发丰盛了。”
就在老?满载而归之时，忽被一人窜出拦住，遂停下步伐，凝眉看向那人。
“抱歉，借过。”
朝那人拱手垂首后，老?便绕其而行。
“温德丰给你的工钱应当不少吧？”
那人跟随转身，继续自顾而语。
老?假装没听见，继续前行。
“最近好些赌坊皆被官差给捣毁了，不晓得你现下在哪儿玩牌？”那人又道。
听闻此话，老?随即一滞，不过，亦只是愣了片刻，便复又前行。
“我们之前见过，你不记得了吗？”
那人杵着拐棍缓缓跟上，继续在老?身后叨叨个不停。
“你不记得我了，我可还记得你呢！”
“你这人手气蛮好的，玩推牌九，十次至少能赢个三四回，哪像我，总是输。”
“不过呢，与你那位同伴相比，你的手气还是差了些。”
“呃...”
听到“同伴”二字，老?再次顿住，并微微回眸，看向那人，“我..我听不懂你在说甚。”
“呵呵！”
见老?急张拘诸，那人得逞一笑后，遂行至老?身旁，仰头望着他，继续道：“只可惜，你那位同伴已然不在人世...”
“你..我...”
支吾半天后，老?丢下一句“我不认得你”，便慌慌张张地向温德丰后院跑去。
那人见状，自以为计，便拄着拐杖转身离去，打算明日再来行敲诈之事。
“老?回来啦？”
刚刚那名学徒见到老?后，很快笑着迎上，指着酒窖的方向，问道：“你闻闻，闻到香气气没？”
“唔..很香，看来，你们酿出小锅酒了。”
老?吸了吸鼻子，点头笑语。
“哈哈..还早着呢！现下才刚刚将酒饭煮好，还未开始进行晾晒。”那名学徒大笑道。
“哦，那要等上多久，才能喝到这小锅酒啊？”老?好奇道。
“若是天晴，便会快些；若是一直像现下这般阴晴不定，见不着太阳，那可就不好说了。”那名学徒说道。
“嗯嗯。”
老?点点头，并未多问，而是在耐心听完那名学徒讲解这小锅酒的酿造方法后，才带着买回的菜肉向灶房行去。
次日，老?又被李管事吩咐着外出买菜，而待他途经后院酒窖时，发现煮好的酒饭已然晾晒完毕，正被学徒们装进那个大酒罐内，与拌和好的酒曲一块儿，进行封盖发酵。
“唔..看来快了。”
老?猜测，这小锅酒很快便会酿造完毕，而自己又有好酒可尝了。
在酒坊做事，最大的好处便是有免费酒喝，尽管，李管事不会整坛整坛地发给大家伙儿，但偶尔赠与一两壶，亦是常事。
“是比在黄老抠那里做事强。”
老?已然决定，若是不出意外，便会在温德丰多待上一些日子，且安心做事，不再东搞西摸。
“又出去买菜啊？”
不过，他这个念头还未捂热，又再次撞见昨日那人。看着她别有深意的笑容，顿感凉水浇心，瞬间将刚才的念头浇灭。
老?并未搭理她，而是绕着道儿，向菜市行去。
那人笑了笑，便杵着拐杖亦步亦趋，不过，并未似昨日那般喋喋不休，而是时不时地抬头瞅向老?，目光炙热，且意味深长，盯得他面皮发紧。
“哟！到菜市口了。”
来到菜市口后，那人忽然停下，伸手拽了拽老?的衣袖，便指着前面不远处，说道：“那可是砍人头的地方，我见过好几回呢！当初陈莲儿的夫家，就是在那儿被灭了九族。只可惜，陈莲儿那个贱人却逃过一劫，还愈发贵气，成日里穿金戴银，四处炫耀，真是祸害遗千年，贱人不早死...”
越说越气，到后面，竟语无伦次起来。
老?微微蹙眉，趁着她骂天扯地之际，悄然离去。
“咦..人呢？”
待金陈氏将陈家一家老小，乃至养在院内的鸡鸭鹅皆一个不落地咒骂一遍后，一转头，才发已然不见老?的身影。
没错，这两日骚扰老?的便是金陈氏。
自打她认出老?后，便盘算着从他那儿讹诈点儿钱财来过年。
“呵！”
冷笑一声后，金陈氏便在人堆里寻了起来，并在找着老?后，再次跟了过去，“怎得？怕了？”
老?仍旧不搭不理，继续买菜。
“杀人偿命，若是我将你那事儿报给官府，兴许啊，你的人头亦会留在那里。”
说着，金陈氏便拽过老?，指向了身后的菜市口。
“松手！”
老?大喝一声，立马将自己的衣袖从金陈氏的手里扯出，连菜也不买了，似逃一般匆匆离去。
“怕了吧？”
金陈氏咧嘴一笑，一口烂牙于阳光的照耀下，分外打眼。
她杵着拐杖追了上去，继续小声道：“我都看见了，那晚在那个巷口里，你可真是狠心啊！一刀上去...”
“你究竟想作甚？”
老?猛然停下，皱眉看向她，面色阴郁。
“嘻嘻..要钱。”
金陈氏搓了搓手，贼贼一笑。
“我没钱！”老?冷声道。
“哦，我那就去报官咯，兴许还能得些赏钱呢！”
言罢，金陈氏便杵着拐杖向县衙的方向疾步踱去。
“要多少？”
老?急忙将其唤住，并捏紧了拳头。
“先给十两银子。”金陈氏立马道。
“我没那般多的钱。”老?蹙眉。
“那就先给八两，日后再说。”
“八两也没有！”
“晚膳后，陈家后院那棵大榕树下见，备好八两银子，若是少了一文，那我立刻去县衙报官。”
无视老?的焦急无奈，金陈氏交代一句后，便转身离去。
“可恶...”
望着其远去的背影，老?一改平日里的憨厚表情，睚眦欲裂，面目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