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健翔现在压力很大。
因为对面那个脸上还带着少女青涩的女孩，已经眼睛一眨不眨的和他对视了十几秒了。
作为RNG的法务部总监，事实上高健翔更是RNG的副总。
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的他身上总是带着一股盛气凌人的气势。
他将之称为精英的气势。
没错，高健翔自认为是一名精英，事实上他也确实是一名精英，虽然表面上的他总是斯斯文文，对人彬彬有礼，实则内心上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这些年来，别说宋雯这种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了，就是那些职场里厮混了许久的老油条，也没人敢这么大胆的和他对视。
而最让高健翔难受的是，作为法务部的总监，他自认有一双能够看透人心的双眼，然而在面对宋雯的时候，他却发现他根本无法察觉到对方的心思。
少女的眼睛深邃黝黑，彷佛一个黑洞，那看似娇嫩的躯壳里，彷佛隐藏着一个饱经沧桑的灵魂，要将他吞噬进去。
心中的高傲让他无法对眼前的少女低头，但是眼神却开始不自觉地飘忽起来。
额头开始渗出细密的冷汗，这让高健翔心中一惊。
这个面无表情的少女绝对是个难啃的骨头！
他不知道的是，宋雯此时也已经快坚持不住了，心中早已经将网上淘来的净心口诀念了个遍。
她甚至RNG法务部的恐怖，所以她决不能让对方认为自己是个不谙世事，可以随意拿捏的对象。
眼看着双方僵持不下，站在一旁的风哥尴尬了好半天，才硬着头皮解围道：
“呵呵，小雯，高总监还是我们RNG的副总，你也可以叫他高总。”
听到风哥的话，高健翔率先移开了视线，脸上露出如沐春风般的笑容，玩笑道：
“不用这么见外，叫我一声高哥就行。”
“高总。”
高健翔的脸色有些尴尬。
他有些分不清眼前的这个丫头到底是不懂人情世故还是故意针对自己。
可是他之前根本没有和宋雯有过任何的交集，对方为什么会对他抱有这么大的敌意？
高健翔没有猜错，宋雯确实对他抱有很大的敌意。
第一个原因，是因为宋雯从未来穿越而来，知道RNG的一系列骚操作，UZI，MLXG，Letme这些选手在巅峰时期退役，RNG的法务部脱不了干系。
第二个原因，就是眼前的这位高总绝对会在合同中坑害自己。
这是想都不用想的事情。
然而高健翔却不知道这些，只能将宋雯归结于那一类只知道玩游戏丝毫不懂人情世故的网瘾少年之中。
想到这里，高健翔心中倒是松了口气。
眼前的丫头，应该真的只是一个愣头青而已。
自己刚刚差点竟然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给唬住了。
“你看一下合同，放心吧，我们RNG对选手的合同都是有着充分的保障的，法务部那边的同事快要下班了，还等着等你签了名拿合同回去签印盖章。”
或许是怕宋雯觉得自己太心急了，高健翔又打了个哈哈笑道：
“毕竟我们RNG是很讲人文关怀的，从来不会要求员工加班的。”
听着高健翔的一顿忽悠，宋雯心里翻了个白眼，看也不看合同，反倒是说道：
“让他们下班吧，我不识字，需要给我爸爸看一下。”
“你不识字？”
高健翔讶然的看着眼前这个文静的少女，久经职场的老油条立刻反应了过来，对方这是在推诿而已。
“放心吧，这合同绝对没问题，我们这么大的俱乐部，还能对你一个小女孩不利吗？你只需要在这里签名……”
“我需要给我爸爸看一下。”
宋雯直接打断了高健翔的话语，这让对方的心里产生一丝不满。
看着少女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高健翔心中嗤笑一声，也不再强求。
法律里的弯弯绕绕，可不是随便拉一个人就能看懂的，就算这丫头给他爸看了，他爸又能看出什么门道来？
“行，你的担心我可以理解，那你先和你爸爸商量一下，商量好了和鼎翔说一声就行。”
高健翔说完，也不再停留，拎着自己的真皮公文包就走了出去。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风哥看到高健翔已经离开了，这才冲着宋雯笑了笑。
看来自己之前的提醒还是起到作用了。
不过他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开口道：
“我有个律师朋友，要不要……”
“不用了，”宋雯直接打断了风哥的话，眼睛看向了门口。
风哥一脸苦笑。
他知道这丫头是在给他下逐客令了。
……
……
柔软的毛毯卷成了圆筒状，一道扭曲的身影被裹挟在其中，不断地蠕动着，时不时的还会发出“嘿嘿嘿”的诡异笑声，在幽暗的房间里显得极为阴森。
“哇！小雯！小雯竟然反杀了！简直不可置信，我现在都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画面的声音被来电打断了。
“姐姐，你的乖妹妹来电话啦！”
床上的人一愣，下意识的坐了起来，露出了曼妙的身姿。
薄纱掩盖的肌肤光泽透亮，如无暇美玉，让人垂涎，女人下意识的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咳嗽了两声，这才接起了电话。
“喂，小雯，你还记得你有我这个姐姐呀~”
听着对面充满幽怨气息的语气，宋雯翻了个白眼。
“有事找你。”
“哼，对人家这么冷澹，才不要帮你。”
“那算了。”
“你怎么这样！”宋舞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又下意识的捂住了红润的小嘴，轻声道：“姐姐跟你开玩笑呢，说吧，要姐姐帮你剁了哪个男人？”
“……都都都。”
宋舞看着黑屏的手机，正要回拨，就看到手机连着亮起十几条微信消息。
【全宇宙最最最无敌可爱的妹妹小雯雯】：这是RNG让我签的合同，你让老爸帮我看一下。
【雯舞双拳】：不用老爸，姐姐也可以看呀。
【全宇宙最最最无敌可爱的妹妹小雯雯】：我不放心你，还有你的昵称能不能改一改？难怪你永远都找不到男朋友。
看着来自宋雯的消息，宋舞直接捂住了嘴巴。
她简直不敢相信一向沉默寡言的宋雯竟然会对自己说那么多话。
即便这些话是在吐槽她。
但她还是很感动！
足足二十九个字！
还有三个标点符号！
这加起来可比上个月和自己说的所有话都要多了！
要是不是打字是语音那就更好了！
【雯舞双拳】：姐姐好歹也是斯坦福大学法学系毕业的呢，你不要这么看不起我好不好。
宋舞端着手机等了半天，也没看到宋雯的回信，显然对方是懒得回复她了。
“哼！臭屁的小雯！”
她攥起拳头狠狠的砸了一下毯子，又将毯子抱在怀中摇晃了起来。
“好可爱~”
也不知过了多久，宋舞才从床上起身，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客厅里有个秃顶的老头正句偻着身子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干什么。
【纯路人，我觉得女孩子真的不能打职业，RNG真的是LPL毒瘤，有了这个开头，以后LPL不知道会掀起什么臭风气。而且那个宋雯，老是耷拉着一张脸，好像别人欠她几百万似的，看着就心烦。最主要的是，你们觉得她一个女的能跑到LPL打职业，真的没什么背景？客观分析，我倒是真的希望她是有背景的，不然一个女孩，哼哼，懂的都懂。】
宋怀书扶了扶掉落到鼻尖的老花镜，气的打字的手都在颤抖。
【网络不是法外之地，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九十一条之一规定：编造虚假的险情、疫情、灾情、警情，在信息网络或者其他媒体上传播，或者明知是上述虚假信息，故意在信息网络或者其他媒体上传播，严重扰乱社会秩序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造成严重后果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第246条规定，以暴力或者其他方法公然侮辱他人或者捏造事实诽谤他人，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剥夺政治权利。】
老头子不会拼音输入法，虽然这些法律条文早就已经烂熟于心，但是一笔一划的手写出来，还是让宋怀书累的额头都流汗了。
点完了发送，宋怀书又退出了当前的账号，登录了一个小号。
他找到那条评论，然后又开始在下面回复了起来。
只不过这一次的回复简短了许多。
【我放你娘的狗屁！】
“爸，你干嘛呢？”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老头子一个哆嗦，连手机都没拿稳，直接掉在了地上。
他动作敏捷的俯下身子拿起手机，锁了屏，这才怒气冲冲的转过头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的宋舞。
“你这丫头怎么神出鬼没的？你爸我迟早要被你吓出心脏病来！我看你就是诚心的！到时候我死了，你就可以天天躺在家里没人管你了！”
听到宋怀书的斥责，目睹了一切的宋舞心里只觉得好笑，撇了撇嘴：
“看不出爸你还有两幅面孔呢，难怪你的学生都说你是个温文尔雅博学多识的老先生，到了家里就跟个商纣王似的……”
被戳穿了的宋怀书一张老脸瞬间面红耳赤。
他一只手捂着胸口，一只手指着宋舞，“你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看到宋怀书真的被自己气到了，宋舞连忙俯下身子，轻轻的拍着宋怀书的胸口，笑嘻嘻的安慰道：
“别气嘛别气嘛，都是个老头子了，脾气还这么火爆。”
“哼！”
感觉自己被抓住了把柄的宋怀书恨恨的扭过头去。
他现在十分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收养了这么两个女人。
大女儿天天吊儿郎当，不务正业，读书的时候天天跟一群狐朋狗友混迹在酒吧，最后自己好不容易把她送出国留学回来，考了公务员，本来以为可以安心了，结果这丫头现在懒得和头猪一样，除了每天出去上班混日子，就是窝在房间里睡大觉。
让她好好读书的时候她要谈恋爱。
现在想让她谈恋爱了，她说自己已经四大皆空了。
小女儿更让他生气。
一直以来，宋雯都是文文静静的乖乖女形象，结果突然和自己说，她要去打什么职业！
打游戏，能有前途吗！
宋怀书无法理解，也不能理解，这几天天天唉声叹气，白头发又长出来不少。
“老爸，别气了，小雯有事找你呢。”
听到宋舞的话，宋怀书的眼神不由自主的就转了过来，却在一半被他硬生生的止住了。
“哼！我就没有她那个女儿！有什么事让她自己解决，你告诉她，她已经没有爸爸了！”
“哎，”看到宋怀书这么一副倔强的模样，宋舞叹了口气，转身朝着房间走去，叹息道：
“可惜了，小雯才刚刚出名，这合同要是签不好，这辈子恐怕都……”
“什么合同？！”
宋怀书直接站了起来。
他是大学教授。
BJ大学法学系特聘教授。
对于合同这些东西，尤为的敏感。
“算啦算啦！”宋舞挥了挥手，“老爸你不是不要小雯了嘛，没关系我这个当姐姐的会替她把关的。”
“你算什么东西！”
眼看宋舞就要回自己房间了，宋怀书直接急的爆了粗口。
看到宋舞转过身哀怨的看着自己，宋怀书也自知失言，尴尬的解释道：
“我的意思是，合同这种东西，一定要细心细心再细心，你性子急躁跳脱，万一漏了什么内容，那就不好了。”
听到宋怀书的话，宋舞冷冷的哼了一身，转身就朝着大门走去。
“你去做什么？”
宋怀书诧异的喊道。
“还能做什么！”宋舞挥了挥手里的手机，“给你打印出来啊，合同这东西，一定要细心细心再细心，你这个老花眼，万一看漏了什么内容，那就不好咯。”
看着宋舞出了门，宋怀书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回呛他，忍不住气笑了。
他愣了愣，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迈开步子就追了出去，一边喊一边大叫道：
“死丫头，你怎么穿个睡衣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