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潇燃回头，沉昔年的脸发白，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地发抖。
“怎么了？”
“纪潇燃，田奶奶她……”沉昔年带着哭腔，那两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顾承，我不去火车站了！送我去机场！”
“别急，我现在就给你定最近的机票。”纪潇燃点开手机软件，指尖飞速点击，“证件号告诉我。”
顿了三秒，没有听到回应，他抬起头。
“啊？什么？”
“证件号。”
沉昔年才发应过来，她的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手也好像不受大脑的控制：“啊，诺姐，在包里，帮我拿一下。”
许诺帮着她拿出证件递给纪潇燃订机票，顾承也在下一个路口调头朝着机场的位置拐了过去。
把人安全送到机场，顾承和许诺又匆匆离开，她还得回去赶高铁。
纪潇燃把刚刚许诺买好的热可可递给坐在那一动不动愣神的沉昔年。
她木讷地接过杯子，触及杯身，温度从冰冷的指尖传来，她才稍稍缓神，眼前的大男孩皱着眉，担忧地看着她。
“嗯？你怎么没跟着一起走？”
“谁说我要走了？我陪你回瑾镇。”
纪潇燃放下拐杖，挨着沉昔年坐下来，长臂一伸，把她揽了过去，让她可以靠着自己的肩膀。
他的手一下一下地抚着沉昔年的头，无声地安慰。
沉昔年见他眼底的认真，忍不住地担心。
“可是你的脚？”
“这不是有它们吗？”纪潇燃朝着一边的拐杖示意。
“沉昔年，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回去的，我不放心。”
见他心意已决，沉昔年也不再纠结。
飞机在瑾镇停下。
傍晚六点，太阳还没下山。
分别一个月，这里的变化并不大。
天一样蓝，风一样轻，花还在开，树还在绿。
两人下了飞机直奔医院。
飞奔了一路，可到了病房的门口，沉昔年却顿住了脚步。
她隔着病房门上的玻璃朝里面望去。
田奶奶穿着病号服，上了呼吸机，她安静地躺在那像是睡着了，身边是仪器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也没有惊扰她。
大概是被病痛折磨得厉害，她的脸色蜡黄，过去总是笑眯眯的眼睛紧闭，眉头也紧锁。
沉昔年没惹住，鼻子一酸，急忙转身低头擦了擦眼泪和鼻子。
纪潇燃满眼的心疼，他弯下腰，伸出手抹掉她眼角残留的泪：“别哭了，田奶奶不会喜欢你这个样子了。”
沉昔年深呼吸，抬起头，努力地挤出笑容：“这样呢？”
“嗯，好多了，快去吧！”
纪潇燃的语气像在哄小孩子，但对沉昔年很有用，她终于骨气勇气推开房门。
病房是四人间，只有田奶奶旁边的床位空着，另外两张床上住着一个老爷爷和一个老奶奶。
察觉到有人开门，三个老人都睁开眼朝着门口望去。
另外两个老人见不是自己家人，又合上眼。
只有田奶奶，虽然带着氧气罩不能动，但是展开的眉头和带笑的眼尾看出了她有多开心。
沉昔年急忙走到她的床边拉住她的手，轻轻地说：“奶奶，我老看你了！”
田奶奶看着沉昔年和她身后的纪潇燃，手撑着床，想要做起来。
但这对现在的她来说太难来，沉昔年也急忙阻止：“奶奶你不用坐起来，好好躺着休息才能养好病。”
田奶奶听了她的话像是叹了口气，无奈只能抬了抬手，示意沉昔年帮她摘下氧气罩。
“丫头……你不是……上学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田奶奶一开口嗓音嘶哑，说话也因为呼吸困难而断断续续的。
沉昔年没忍住，又红了眼眶。
田奶奶不再是那个体格硬朗，手脚麻利，慈祥和蔼的小老太太了，她老了，老得像寒冬里枯死的树干，只能在寒风中摇曳，度过风烛残年。
“奶奶，我放假了就回来看看你，这几天我都可以来照顾你，你好好养病，我都想吃你做的大鸡腿了！”
沉昔年隐忍着自己想哭的冲动，拉着她的手爬在她的病床边撒着娇。
“咳咳……奶奶这个身体……怕是撑不起面馆了……”
人老了，自己的身体自己了解，田奶奶知道她时日无多，又不忍说得太直白让沉昔年伤心。
“不会的奶奶。”
沉昔年咬着唇，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自己长这么还从来没经历过生离死别，更不知道要如何面对。
没说上几句话，田奶奶就因为呼吸急促被来查房的护士强制性带上氧气罩，还提醒沉昔年要让患者好好休息。
沉昔年依依不舍地离开。
第二天一早，纪潇燃虽然负伤在身，却也提前来送了早饭，两人匆匆吃完就去了医院。
进了病房，沉昔年发现里面只剩田奶奶和另外一个挨着墙的老奶奶，老奶奶今天的精神还不错，坐在那剥桔子。
田奶奶也比昨天看着好了一些，没带氧气罩呼吸也很顺畅。
纪潇燃走在后面，看原本住着老爷爷的病床上干干净净的，床下的东西也都清空了。
“这个老爷爷痊愈出院了吗？”他好奇地问。
“我们这个年纪住院哪有几个能痊愈的？”
老奶奶一边剥着桔子，一边喃喃地开口。
“那他……”沉昔年不敢想下去。
“昨天夜里心跳骤停，拉走抢救就没回来，早上家属过来收拾完东西就走了。”
老奶奶说着，放下剥完的桔子，并没有吃，只是拿起来闻了闻就放在床边的柜子上。
一时间，病房里安静起来，老奶奶虽然没明说，但也很明显了。
“怎么会这样……”
沉昔年记得昨天下午来的时候，那个老爷爷看起来还是三个人里状态最好的。
“哎，老张头子也算如愿以偿了，”老奶奶拿出一个复古的小镜子和梳子，坐在床边从容地梳起头发，一边梳一边讲。
“原来那个空床为上还住着他老伴，两个人一起住的院，前天晚上两人还赶走照顾的儿女，聊着国庆回家给孩子们做点什么好吃的，结果昨天一早人就没了。”
“两人一早一晚，黄泉路上也不会孤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