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茅伟志心底生出畏惧的念头，低声道：“那你呢？你想过……”
秦承泽给了他脑袋一记，说：“你白痴么？我就算想弄太子下来自个当皇帝，我上面两个哥哥了，谁能答应么？再说朝廷里全是太子的人，那些老家伙们可是忠心耿耿，谁会为了我这样的人，去挑衅太子，连我二哥也不能。”
茅伟志一想也是，秦承泽无奈道：“我这辈子，顶多也就是混个王的份了，首先得保住自己性命，所以先出了上京城，以后说什么都不回来了。”
茅伟志听他说得居然如此凶险，又问：“你不是说去剿匪？难道剿匪总也剿不完吗？”
秦承泽：“我离京出去，就是准备去当个藩王。”
茅伟志：“好了，知道了。”
两人想着未来的美好，相对笑得肚疼，片刻后秦承泽说：“吃吧，新鲜的烤鸡。”
两人把粥和半只烤鸡吃了，茅伟志便烧水给他泡茶喝，秦承泽说：“上回你泡的茶喝了以后，回去再喝别人泡的，总不是味儿。搞得我念了你这么些日子，总算现在能请你给我再泡壶茶了。”
茅伟志莞尔，斟茶的手不住抖。
秦承泽拿着杯，静静看了一会儿杯子，又说：“你回江南去，我也没帮上你忙……老愧疚得睡不着……”
茅伟志道：“别说什么帮不帮忙的，你不帮我弄回了我的东西么？靠这些我才撑过那会儿，再说，你还给我写信……”
秦承泽又是唉的一声长叹，茅伟志从他手里抽走杯子，温杯，斟茶水进去，杯里清茶映着两人的倒影。
茅伟志低头，茶壶一抖，香茗之气氤氲。
秦承泽看着茅伟志的脸，伸手，侧着手掌去摸他的眉毛。
茅伟志抬眼，勾着他的手指，把他手掌拉下来，摊平，将茶杯放在他手里，笑了笑。说：“你瘦了，也黑了。还有剿匪小心些”
秦承泽说：“别一副小媳妇的样子，虽说我还没娶媳妇了，可也不能娶你这样的。”
茅伟志乐了，“呸”了他一口，笑道：“你以后就要娶个丑的，天天围着你，腻味死你。”
秦承泽把茶杯凑到唇边，又想起了什么，说：“哥哥来日能活下来，能发迹，定不会亏待你，弟弟。”
茅伟志叹了口气，说：“别这么说，你待我的，我都记得。”
秦承泽说：“你待我的，我也都记得。”
秦承泽把茶一口喝尽，起身道：“走了。”
茅伟志说：“我送你。”
秦承泽：“别送，我再想法来找你。”
秦承泽要出门时，忽又道：“给点钱，没钱花了。”
茅伟志啼笑皆非，去点银票，秦承泽说：“给现银就成，别拿银票。”
“太子耳目这么灵？”茅伟志蹙眉道，“要多少。”
“难说。”秦承泽道，“给二百两罢。”
茅伟志去开箱子给他点银：“你俸禄还不够花？不过去山东，身上多带点钱，也是好的。”
秦承泽道：“你知道的，我一向穷得死，一直到那个驿站现在开起来，手上才有点活钱，这次我是想着去打点一下，把我那些兄弟，想办法全弄到山东剿匪去。”
茅伟志用铁尺点银，五锭五锭地排出来，听到这话又多点了些给他，说：“给你三百两，不够了遣个人来找我要就成。墙角拿块布兜着走，路上当心被抢啊。喂，提得动吗？”
秦承泽无奈笑道：“哥哥今天也傍到个大财主了。”说着收了银锭，足有将近二十斤重，沉甸甸的提着，走了。
秦承泽走后，茅伟志就像心底憋着的一口气，终于被打通了。
来了京城本来只准备考个进士就回老家附近弄个小官当当，但是发现秦承泽是三皇子以后，虽然他的境地不容乐观，但仍然激起了他的斗志。
茅伟志看了夏侯琅一眼，见他看着自己，眼神中蕴藏着不明之意。
“好点了？”夏侯琅问。
“睡吧。”茅伟志吁了口气，舒服多了。他忽然想到夏侯琅身上去，将自己与夏侯琅类比，或许夏侯琅一直跟着自己，也抱着这种情怀。
黑夜里，夏侯琅忽然开口道：“你相信他？”
茅伟志侧头，想了想，“我相信，他刚刚说的话应该是真的，他如果对着我都演戏，说不定就再也找不到能说句真话的人了。”
夏侯琅嗯了声。
会试以后，杜淳之等了两日，差人上门叫茅伟志过去，进门后就被噼头盖脸地骂了一通，茅伟志赶忙把自己默写的考试文章递给杜先生。
杜先生看了看以后说：“你学了这么久，就写了这个？真是丢我的脸，还有那个孙兴，老东西，都教你教了些什么？”
茅伟志心知这时是绝不能还口的，遂低头一副认错的样子。
不过坐了没一会，就有杜淳之的同僚上门来了，茅伟志本想避开，但杜淳之不让他走，坚持让他随伺一旁。
来的这位大人茅伟志自然不认识，但是他跟杜先生说得话却是有些耳熟，仔细想想，原来是秦承泽前日晚上说的，杜淳之升做二品钦差一职，要去往山东巡视的事情。
来人此时笑容满面，见杜淳之依旧是无可无不可地表情，他只得无可奈何地对茅伟志道：“你这老师就是如此，别人升官了必定笑容满面。他倒好，偏是一幅云澹风轻地表情。皇上还就是爱他这性子！不过这二品虽然不错，但派了他去山东巡视，那边又在闹匪，实在不是安全之数，这倒是有些纠结之处。”
茅伟志听到心里一惊，心想杜先生前不久还是个六品翰林侍读，现在一跃到二品钦差。
这就算是升官也着实太快了一些。
茅伟志见自己老师脸色依旧如常不见多少喜色，他还是连忙道了喜，又笑呵呵地问道：“老师升迁是好事，只是这么快地擢升，旁人会不会说什么闲话？”
“什么闲话。皇上之前还曾经说过各省官员不称职者多如牛毛，如今正打算从民间布衣之中遴选各省官员。布衣尚可为高官，你老师乃是堂堂进士，如今又已经是翰林院侍读，深得皇上信赖，这区区一个二品又算得上什么？”来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