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快就从太学回来了？怎么样，今儿个这一圈逛得如何？”
茅伟志回到自己在太学住的地方时，看见有个人从他房间里问了这么一句。
他一看，居然是许久没见得秦承泽，他一身黑色长袍，未着饰物，皮肤黑了许多，更瘦了些，彷佛憔悴不堪，眉毛微微拧着，眼里有种肃杀之气，就如秃鹫般虎视眈眈。
“秦兄，你怎么来了？”茅伟志眼眶有些发红，这数年里，他俩书信往来已有数十封。
秦承泽每逢来信，都会称他作茅伟志贤弟，到得后来便唤他贤弟，最后连贤弟也省了，单称一个弟字。
而茅伟志写信去，也会称秦承泽为兄，双方在纸上往来，都十分自然。
但一碰了面，茅伟志却觉得千言万语，好像又说不出什么来了。
稳定一下情绪，茅伟志料想今天这一趟巧遇也瞒不了人，于是，他便上前半步，低声把今日遇上太子的事情略提了一提，却没有说什么有缘再见之类的话。
然而，即使是这简简单单的几句，秦承泽听得却微微眯起了眼，他追问起了其中的某些细节，最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你当时大约已经察觉了他太子的身份？”
“我只是隐隐约约觉得对方身份不凡，倒是没有多想，后来看到顾霆朝我打颜色，我才猜到了一星半点。原本那时候便该恭敬些，但我看他……太子神采飞扬，不愿意扫了他的兴头，便索性装着什么都不知道，陪着闲聊了好一会儿，也就是天南地北胡侃一通罢了。”
秦承泽闻言顿时笑了：“别人若察觉那是皇家人，必定战战兢兢诚惶诚恐，你倒是胆大。不过太子自幼被皇上养在身边，又请有名的大儒教习，受重臣教导，平素看惯了恭恭敬敬的人，这会儿遇着你这样的，兴许正觉得有趣。此事无妨，对你日后总是有利的。”
你不也是什么皇室后裔么？
见秦承泽也说无恙，茅伟志的心便放下了。
当年的秦承泽皮肤白皙，剑眉星目，一身皮甲，掩不住的英气，说话中无畏之气凛然。
如今的他黑了不少，又更瘦了，茅伟志无论如何难以把记忆中那个小黑屋里陪自己同生共死的少年，和面前这个人联系起来。
“有茶喝么？”秦承泽说。
“有。”茅伟志说，“阿琅，拿茶来。”
见到进来上茶具的夏侯琅，秦承泽的嘴角不禁地勾了勾，朝他说：“我记得你。”
夏侯琅沉声道：“我也记得你。”
茅伟志不知道他们两刚刚在自己不在的时候是不是有了误会，怎么两个人的口气都这么不善。
他小声跟夏侯琅说道：“这是秦承泽，信里说要跟你对战的那个......”
秦承泽摆手道：“无妨。以后我会常来，下次带了沙盘，我们对战一下。”
“好，静候指教。”夏侯琅不卑不亢地答道。
“我说，你怎么知道我来了，我昨儿个进的城，还没给你送信过去了。”
茅伟志亲自给秦承泽烹茶，将最上等的青茶在钵里一搅，沙沙作响，又把一套绿荷点金鲤的茶盏烫过，一过了水，登时那绿荷盏犹如琉璃做的一般，茶盏内的金鱼活灵活现。
他的指骨修长，手掌光润，秦承泽不由看呆了。
笼着炭火干烧的茶叶散发出清香，登时满屋香茗气息，秦承泽啧啧赞叹。
待得水滚过三滚，茅伟志又变戏法般将茶叶朝壶中一撒，注入八成烫的热水，洗过一道茶，斟了七分满的一杯，茶水澹绿，闻之芳香沁鼻，亲手捧给秦承泽。
秦承泽端起来，闻了几下，一口吸入，却不忙吞下，那茶水在唇齿间过了两遍，才缓缓咽下，一时间口齿间到咽喉至腹部，都是茶水的芬芳。
“好茶！”秦承泽称赞道。
“那是，这跟贡茶差不多，只是碎点，品相没那么好，味道是一样的。刚刚我问的，你怎么知道我到上京了？”茅伟志不依不饶，继续刚刚的问题。
“那守城的，跟我有点关系。我早跟他说帮我留意你什么时候来。”秦承泽简单一句打发了。
“那我以后到哪里找你？你以前信里那个地址？”茅伟志又问道。
“不是，我没住那边。以后，还是我来找你吧？”秦承泽道。
茅伟志见他言语中有些支支吾吾，不禁有些奇怪了。
“怎么啦？秦哥，咱俩什么关系呀？你跟我亲哥也没什么差了，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吗？你爹又不待见你了？说实话，你可比以前黑瘦多了，我来上京还是带了些银子的，我现在住太学里，花不了多少，分你一些，怎么样？”
茅伟志说着就要夏侯琅去拿银子来，秦承泽听了眼睛一红，他推拒着就要离开，两人拉扯到大门口时，有人开口叫道。
“阿志！还不快快出来迎接我！咦？三皇子殿下？你们怎么......”
门口站着的是个穿着蓝色锦袍的年轻男子是张安，此时他面色惊异地看着茅伟志和秦承泽两人。
“张安？”茅伟志被张安的话惊到了，他转头看着秦承泽。“三皇子？”
“阿志，我不是要瞒着你的，只是贸贸然说自己的身份有些尴尬。这位是？”
秦承泽被一口叫破身份，有些气急，想跟茅伟志解释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转头向张安问道。
“三殿下，晚生张安，是阿志当年在京里太学读书时的好友，今日得知他回上京城了，所以来看看。家父乃张丞相。”
“嗯。阿志，张安既然来看你，为兄就不打搅你们了，来日有空再叙。”秦承泽点了点头，告辞而去。
茅伟志惊讶之下其实并不气恼，但是看他走得匆忙，似乎不愿意跟自己多说什么，心里便有些暗然。
“阿志，阿志？你怎么认识三殿下的？你们...”张安是个人精。
刚刚他在家读书，结果顾霆和李鸣上门来，将他们和茅伟志在太学偶遇太子一事告诉他，这不他等不了许久，连忙过来探望一二，结果却碰到了三皇子秦承泽和茅伟志在门口拉拉扯扯的。
不过先不说两人怎么认识的，但好像茅伟志一副浑然不知秦承泽身份的样子，两人应该关系还不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