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茅伟志问,袁沐才也看不出这株是什么花,哭笑不得道:“茅大人既喜欢,遣个下人,掘了出来送过那边庄子里去就是。怎么还亲自动手?”
“不妨不妨。”茅伟志笑着摆手,手上全是泥,几个女孩在袁沐才背后笑得花枝乱颤。
袁沐才稍稍侧过身,说:“玲儿,过来见过茅大人,夏侯将军。”
带头的女孩行了礼,茅伟志忙回礼。
袁沐才又道:“这是我大哥的独生女袁玉玲,唐家的三姑娘柳明,堂舅的侄女敏儿……”
女孩们纷纷朝茅伟志与夏侯琅笑笑,夏侯琅不惯与女卷见面,一群女孩子又推来搡去的,令夏侯琅难得地脸红了一瞬,僵硬点头。
这一下女孩们更是笑得厉害,袁沐才回身,女孩们便纷纷抿着嘴。
袁沐才道:“茅大人,前院里来了客,老夫正有事……”
茅伟志会意,便道:“袁大人请去忙就是。”
袁沐才欣然道:“如此便请两位,带她们去写意亭。”
茅伟志点头,便过来接手这一群女孩,她们对茅伟志与夏侯琅都甚好奇,尤其对夏侯琅的青睐甚至更在茅伟志之上,茅伟志只是嬉皮笑脸,吊儿郎当地与众女扯话。
年纪最大的袁玉玲便开口朝夏侯琅道:“将军怎么看上府上这棵茶花了?”
“这是海外品种。”夏侯琅道,“当年东瀛送到京中,京中气候不宜栽种,一并十棵。只剩这一棵了。”
众女纷纷点头,有人便惊讶道:“都听说夏侯将军会打仗,没想到还会品茶。”
夏侯琅脸上微微一红,指指茅伟志道:“他教的。”
这一下众人又笑了起来,茅伟志咳了一声,意思是你好歹也打点官腔,别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
夏侯琅却会错了意,问:“不对么?是你方才说的。”
茅伟志自己都把持不住,一阵大笑。
转过回廊,进了写意亭内,只见公子哥们都坐在亭内,一见茅伟志与夏侯琅,便纷纷起身行礼。
毕竟来梅园的少年才俊们,官职都不大,多为从六品上下,而茅伟志与夏侯琅这种三四品的大员,年过二十还未成婚的情况极其罕见,是以谢权在座,诸人都得恭敬称他一声“谢大人”。
茅伟志与夏侯琅一来,便成了除袁沐才以外,官职最大的。
“各位随意。”茅伟志笑道,“不须顾及我等。”
夏侯琅小声在茅伟志耳边说:“要对诗?我不会。”
茅伟志道:“待会儿我写个你去对。”
若是换了从前,茅伟志说不得要出出风头,出风头的结果就是惹人妒忌,白眼相对,唇枪舌剑一番。
然而到了眼下,自己和一众少年郎对诗,反而又没什么兴致了。对倒了人,独抢风头,反而像在欺负十五六岁的小孩儿,胜之尚且不武。
所幸就只坐坐,陪他们笑一笑,凑个场子算了。
茅伟志与夏侯琅一来,满亭女孩的话都奔着他俩去了,先前见过的便好奇地问这问那,没见过的则好奇问女伴们夏侯琅的战迹。一时间所有人讨论的话题都落在他们身上。
一名少年笑道:“茅大人,今日联诗,就请大人牵个头如何?”
茅伟志笑道好好好,知道众人要拍他马屁,心中不免索然无味,便道:“我起个‘梅香雪苑凝碧华’的初句,各位联诗不得用到此句中任一字,这便请罢。”
茅伟志一出句,众人便都哄笑,没想到茅伟志会出个这么难的,然而出都出了,只得硬着头皮联下去。
但刚开始不多时,袁沐才便匆匆进了亭中,说:“茅大人,夏侯将军,朝中传唤,有急事,这边请。”
茅伟志心道谢天谢地,来得真及时,便与夏侯琅抛下这么一亭子人,走了。
三个时辰后,茅伟志才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
确实非常震撼——匈奴派出使者,进淮扬府了。
正殿内一片混乱,谁也想不到匈奴人会在此时派出使者来,而负责接待的张安,已在偏殿内陪同。
秦承泽临时召集群臣,茅伟志是到得早的,此刻孙兴等人还未到。
赵昌把一封赵将军的军书交给茅伟志,茅伟志看完以后又递给夏侯琅,夏侯琅看完后递给袁沐才。
殿内站了一地人。
“匈奴人要联合我们。”秦承泽说,“攻打胡人。赵将军的意思都写在军报上了,此事宜早不宜迟,众卿认为如何?”
殿内没有人回答,都在思考这个联盟决议对于大秦来说的重要性。
“臣恐怕有诈。”唐康毕恭毕敬道,“其中内情,决不至于这么简单。”
“能有多不简单?”茅伟志站在一旁,莞尔道,又看了殿外一眼,孙兴来了,群臣纷纷点头为礼,秦承泽吩咐人搬来椅子,让孙兴坐。
唐康道:“胡人诡计多端,决不能信!”
茅伟志道:“我倒是觉得,匈奴此刻前来议和,确实是先前一系列事情发展出的必然结果。”
茅伟志忽然发现自己总是和以唐康为首的江南士族作对,每次唐康说个什么话,自己就要出口去反驳他,反驳得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然而该说的话终究要说,孙兴不说,茅伟志便不得不说了。
茅伟志知道每次自己朝上开口时,这么一群人心里全在骂娘,就连赵昌张安等人,说不定都嫌他太烦。
可谁不是这样?有的话藏头露尾,不如索性都说开的好。
秦承泽鼻子里唔了一声,显是有点拿捏不定。
赵昌道:“赵将军想联合匈奴抵御胡人,这一战打起来,若有匈奴相助,足可将胡人打得落花流水。”
“那么对方的条件怎么办?”林慈觅冷笑道,“就此将粱西一带割让给匈奴?”
殿上无人吭声。
茅伟志见大家都在想一样的事,索性又说了出来:“可以说话不算话的嘛。”
这句话一出,众人都哭笑不得,茅伟志道:“怎么?各位大人不正是这么想的么?只是我先说出来了而已。”
殿上的气氛彷佛微妙地变了,先前还十分凝重,至此一转,倏然就像是一场闹剧,就连秦承泽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泱泱上国。”林慈觅冷冷道,“出尔反尔,你的脸还要不要了?”
茅伟志澹澹道:“当初士人南逃之时,并无甚么泱泱上国,两百年的互不相扰合约,不过也是一张废纸。”
“出尔反尔可以。”孙兴终于开了口,“但依老夫所见,就要将胡人与匈奴彻底打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