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过的，只是那时候阿父昏迷不醒，需要九天玄芝，所以......”
“小没良心的。”他轻轻咬了一下她的鼻子，“你眼中就只有你阿父。”
璇玑捂住鼻子，瞪眼看着他，“你怎么这么喜欢咬人？”
“你对我做的那些，死上一百次都不够让我消气的！”他恶狠狠的说完，像似怕吓到她，语气转瞬又软和下来，“可是我不想你死，也不愿你受伤，所以只能用这个惩罚你。”
璇玑知道是自己过去对不住他，也只敢小声腹诽，“咬人的是小狗。”
“你敢骂我是狗？”
两人离得这么近，他怎会听不见？
璇玑眼珠一转，压根不承认，“我没有啊，你听错了。”
白沧也不是吃素的，他绷紧身体，进得更深，一下就惹来璇玑的尖叫。
“啊——别，我说错了还不行吗？”
“不行！”
“那我下次不敢了，你原谅我一次嘛？”
“不行。”
她也恼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怎么这么难说话！”
不过很快白沧就让她顾不上恼了。
璇玑感觉这一天过得格外漫长，天色永远是昏沉的，平平也没有来叫她起床，白沧不知疲惫，而她浑身酸软，到最后又昏睡了过去。
白沧抽身而出的时候，看了一会儿她安静的睡脸，然后伸手将她搂入怀中，飘飘荡荡多日的心，这才落到了实处。
他紧紧的抱着她，她是他在世上唯一的珍宝。
过去那么多年，他的生命中永远只有厮杀，他从未体会过情爱的滋味，也从未想过有这样一个人会突然闯入他的生命中，教会他一切，教会他如何去爱一个人。
就是这样一个人，除了那张人人称道的脸，没有一处是完美的，她活泼得有些闹腾，脑中时常会有一些奇思异想，遇到事的时候又胆小，只要有他在前面，她就乐得躲在他身后。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每每当他不报什么希望的时候，她又以他无法拒绝的姿态出现在他身边，挡在他身前。
她怕疼，爱哭，可到了最后，最不畏死的永远是她。
他和她之间，一个是魔界至尊，一个是天界战神最疼爱的女儿，原本有着天堑之别。
若是按照原来的轨迹，他也许只有打下仙界，才能见她一面，可若真的按照原本的规矩，那依照她的性子，他们之间便只有仇恨，永远都不会有爱情了。
他苦了那么多年，无论是前世也好，今生也罢，他根本不配得到什么好的结局，许是上天怜悯，卷顾了他一眼，只这一眼，它让璇玑来到他身边。
即便她是来杀他的，他也甘愿。
他从未宣之于口，却在发觉她的性命永远重于自己的性命时，才忽然惊觉，他爱她爱得那样深。
他卑劣，大军压境，用仙界的安危向天帝老儿换取一个璇玑，因为他知道，天帝老儿定然会同意这桩买卖。
他也曾心内恐慌过，他怕璇玑不会同意嫁给他，她会觉得是他威胁了她，强迫了她，他也想过，璇玑为了仙界会委曲求全，但以后再也不会看他一眼，更别提爱上他了，他甚至想过，璇玑会为了清白和他鱼死网破。
可她同意了。
她欢欢喜喜，没有任何不愿，她同意嫁于他为妻。
这令他欣喜若狂。
那日她从战神殿出门，他忍不住自己焦灼的心情，在魔宫之中坐立难安。
辛丞暗自笑话过他，他也无所谓，换做是以前，他不会让辛丞在自己面前放肆，可有了她之后，万物都变得顺眼起来，就连屡次在他面前放肆的辛丞，他也能轻易饶过。
他本应在魔界迎接她，但那颗热烈的心急切的想要见到她，所以他混迹在迎亲队伍中，只等她一到星宿河畔，第一眼就能见到他。
也幸亏他前去了，才能在她被推下诛仙台时及时拉住她。
他跳下去的那一刻，心中一丝犹豫也没有。
诛仙台跳下的神仙不计其数，却从没有一个魔跳下去过。
他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下场，但他想，若是能和她死在一处也是不错的。
好在，上天并未完全抛弃他，给了他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一次重新拥有她的机会。
*
“璇玑，璇玑你醒醒。”
“璇玑，你能听得见我吗？”
“璇玑，璇玑！”
“璇玑，你睁开眼睛，是我啊！”
是什么声音一直在她耳边吵闹？听着有些耳熟。
璇玑皱眉翻了个身，都囔道：“别吵。”
那个声音惊喜道：“璇玑，你能听见我了？璇玑，你快醒醒！”
声音吵闹不休，璇玑只得睁开眼睛，“我真的好困，能不能让我再睡一会儿啊？”
眼前并没有其他人，白沧不知何时已经起床了，寝殿中只剩下她一个人。
“我听错了？”璇玑坐起身，四下查看。
昨日白沧闹得太过，她湖里湖涂又睡了一日，现下起来，脖颈上和胳膊上还残留着暧昧的痕迹。
那声音停顿片刻，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璇玑，你没听错，我在这里。”
那声音在她脑中响起的同时，心口微暖。
璇玑愣了愣，伸手按住胸口，“轮回之力，是你吗？”
“是我，璇玑。”
“太好了！我以为你永远不会苏醒了！”
轮回之力看着魔宫之中的寝殿，以及璇玑身上的痕迹，干巴巴的接了一句，“是很好。”
璇玑兴奋的坐到镜子前，“那时候你突然沉睡，可是吓死我了，没想到还有苏醒的一日，你可不知道，没有你的日子我是怎么过的。”
轮回之力继续干巴巴道：“没有我，你不是照样过得挺好？”
它不过是睡了一觉，璇玑竟然和魔尊在一起了！看这情形，他们已经在魔界大婚了，仙魔两界也没有打起来，它也算圆满完成任务，但不知怎的，就是有些高兴不起来。
也许是像女儿出嫁了，它这个老父亲却不知情吧。
“谁说的？分明是有你在才会更好。”璇玑支着下巴，看着镜中的自己，和轮回之力说着话，“你看出来了吧？我和白沧成婚了，就在前日。”
轮回之力没好气道：“看出来了。”
璇玑道：“你沉睡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好多的事，我回到仙界后替阿父取九天玄芝，还是白沧救的我，我和络缨公主不对付你是知道的吧？后来仙兽**，她诓骗我，将我推下了诛仙台，也是白沧救的我。”
轮回之力刚醒，就感受到璇玑的这具身体将将养成，又如何会不知？
璇玑继续道：“再后来，我们进入轮回道，经历了凡人的一世，从前我也许还不明白他，可经历那一世，我不想再和他错过了，所以我嫁给了他，只要有我在，仙魔两界定然不会再起纷争。”
轮回之力想了想，这的确是最好的法子了，它原本还担忧是璇玑为了仙界而委屈了自己，可现在看来，璇玑并未觉得委屈，她提起白沧的时候，眼里都有细碎的光芒。
她是真心喜欢他的。
璇玑说完了自己的事，该问轮回之力了，“你是怎么醒来的？我在仙界时，尝试了那么多办法，你都没有一点反应，怎么会在我刚大婚......”
璇玑有些说不下去了，眼神也看向了一边，闪躲镜中的自己。
轮回之力放弃抵抗，“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就是你想的那样我才苏醒的。”
轮回之力生无可恋道：“在朔世境中，我看到了你们的前世，白沧用半颗心救了你，所以你这里一直都只有半颗心脏。”
璇玑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心口。
“后来你被公仪萧捡到，又遇到了在尘世间飘荡的我，但是半颗心不足以支撑拥有强大力量的轮回之力，所以在下界的时候，我才会靠你的修为积蓄力量，但你和白沧灵修之后就不同了。”
轮回之力瞟了瞟璇玑的脸，“每一次和他灵修，都是在修补你那半颗心，半颗心逐渐完整，才能将我唤醒。”
其实从朔世境中出来时，它就想说了，但那时候它完全看不出璇玑有多喜欢白沧，它已经活了十几万年，不能为了一己私利，而去委屈一个小姑娘，后来它陷入沉睡，索性就作罢了。
没想到阴差阳错，璇玑还是和白沧走到了一起。
璇玑道：“那我和他、灵修，你是不是就不会再沉睡了？”
轮回之力道：“理论上是这样。”
璇玑笑了笑，心中甜蜜。
轮回之力望着镜中璇玑红彤彤的脸，只觉得自己没眼看。
等白沧回来的时候，璇玑第一时间就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了他。
可白沧看她的眼神有些危险。
“怎么了？”她怎么觉得这个气氛有点不对劲呢。
白沧道：“这东西留着危险，本尊替你除了它。”
轮回之力：“......”你才是东西，你全家都是东西！
璇玑不解，“它不危险，从小到大，轮回之力一直都陪着我，它还能保护我。”
可不能真的让白沧除了轮回之力。
白沧的手按上璇玑的胸口，他很坚持，“日后有本尊就够了，本尊会保护你，不需要它。”
幽暗的光芒已经在他手心聚集，璇玑吓坏了，连忙挥开他的手，“别乱来！它不会有危险的，你不要伤害它。”
白沧的脸色一下子就阴了，“你不愿意？”
“你让他来！我都活了几万年还怕他不成？果然不愧是魔尊，十恶不赦的大魔头！还没说上话就要人性命，成日里打打杀杀，璇玑你怎么嫁给了这种人！”轮回之力暴躁道。
还是曾经的那个卫沧有趣，这个魔尊着实太讨厌了！
轮回之力宣布：“我讨厌他！”
璇玑安抚完轮回之力，又回头对白沧道：“为什么要杀它？你总得给我个原因吧，它好好的待在我的身体里，不曾对你有什么威胁。”
白沧却不说话了，他看着她，眼中情绪复杂难懂，有着一丝罕见的脆弱。
璇玑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她心疼的搂住他的腰，“怎么了？你告诉我好不好？”
白沧抬起手臂，回抱住她的身躯有些僵硬，“......本尊曾听闻过轮回之力，却未曾想过它就在你体内，且还有苏醒的一日，轮回之力拥有穿梭三界的能力，若是有一日你厌倦本尊了，或是讨厌本尊了，穷其一生本尊都找不到你。”
原来是这样，璇玑失笑，心中又酸软得不行。
“不会的，我不会离开你的。”她抬起头，踮起脚吻在他的下巴上，“如果需要穿梭三界，我一定会带着你一起，这样我在哪，你就在哪了，又怎么会找不到我？”
“真的？”他像一个孩子，固执的说道：“你永远都不会丢下本尊？”
“当然是真的！”璇玑亲了亲他的下巴，“如果你不信，我们现在就可以试试。”
“如何试？”
璇玑勾唇一笑，开启了轮回之力，一阵头晕目眩之后，眼前的一切已经无声改变。
璇玑和白沧同时睁开眼睛，然后看向了两人交握在一起的双手。
白沧最先反应过来，扣紧了她的手指，“璇玑？”
璇玑微笑道，“是我。”
他们占据的是一对恋人的身体，女的是一只花妖，男的看装扮应当是哪家的仙门子弟，按照原本的规矩，他们应当在今日殉情的。
而现在，璇玑变成了花妖，白沧则是变成了那个仙门子弟。
不过，这对恋人选的地儿不怎么好，选的是一个乱葬岗，睁眼就是满地的枯骨，和天空盘旋的乌鸦和秃鹫。
“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璇玑打了个寒战，白沧伸手抱住她的肩膀，又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肩上。
璇玑笑道：“我现在是一只妖，不怕冷的。”
白沧却坚持道：“披着。”
“好吧。”璇玑点点头，随他一同离开乱葬岗，然后简单的说明目前情况，“我们应当是回到了我们曾经来过的地方，只是过去了多少年，就不清楚了。”
白沧‘嗯’了一声，“过去已有千年之久。”
“你怎么知道？”璇玑惊讶。
“因为我现在的身体，是凌霄派的弟子，千年过去，凌霄派已经成了仙门之首，凌霄派规矩严明，这弟子和花妖相恋，门中本应处死花妖，再自碎金丹，逐出门派的，他不愿死后还不能和恋人分开，所以二人决定殉情。”
璇玑一听，“那我们还是绕着些走，免得遇上凌霄派的人，徒增不必要的麻烦。”
两人离开乱葬岗之后，到了凡人的城镇，再次回到这种地方，璇玑见什么都觉得熟悉又新鲜。
不过仙门繁盛，这里虽是凡人的城镇，但来往的修士亦是不少。
“白沧，你快过来看，那里又卖冰糖葫芦的！”仙界没有这种东西，魔界的厨子做的，她又总是觉得口味不对。
白沧在身上摸出钱，给璇玑买了一串。
璇玑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她高兴得眯起眼睛，“就是这个味儿！为什么魔界的厨子做的就不对呢？”
白沧宠溺道：“那把这个卖糖葫芦的抓回去？”
璇玑想了想，“那还是不要了，他的家人都在这里，怎么能为了满足我的口腹之欲，让他和家人分离？”
“这有什么关系？你是魔后，他们不过是蝼蚁一样的凡人。”白沧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璇玑急忙打断他，“你这样想就不对了，你看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都是有手有脚直立行走，不都是一样的吗？凡人寿命不过百年，浮游一般，却还努力生存，不是很值得尊敬吗？你日后万不可再这般说了。”
白沧心中不服，却还是依她所言，“好，夫人说的，本尊都记住了。”
璇玑笑眯眯的，又拉着他往前走了一段，经过一处告示榜时，她发现告示榜的画着的两个人，和他们现在的这副躯壳有些相似。
“咦？”
告示榜前围观的人群回过头来时，白沧已经在他们二人的脸上施了障眼法。
璇玑指着告示榜上，“白沧，你看这个。”
告示榜上画着的的确是他们二人，大意上是说凌霄派的弟子被花妖诱骗，现在下落不明，若能有人提供消息，可直接到凌霄派当地的驻点报信。
璇玑啧啧两声，“凌霄派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不过是只妖和门下弟子相恋了，至于这么喊打喊杀的吗？把他逐出师门不就好了。”
有人听见了她说的，回过头来与她搭话，“道友你这话可就说不得了，若是让凌霄派的人听见，少不得惹来麻烦。”
璇玑一看，此人穿着打扮与寻常人不同，背上还背着一把剑，显然是哪家仙门的弟子下山历练的。
璇玑道：“此话何解？”
那弟子说：“道友想来不知，别看凌霄派如今是一派和乐，可他们门中发生人妖相恋之事，也不是第一次了，也不知是不是风水不好，每次都闹得动静不小。”
“哦？”
那弟子见璇玑感兴趣，顿时侃侃而谈起来，“早在千年前，凌霄派掌门的得意弟子沉半烟，就与一只狐妖相恋，最后为了他自愿废掉一身修为，最后和那狐妖一同死在了思过崖中，听说沉半烟为了和狐妖厮守，将凌霄派半个山头都炸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