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桃咬了下唇，不情不愿地走到陆昭身边。她抬眸看了眼陆昭身侧的沉南，在不会被人误会的安全距离下顿住脚步。
“师父叫我来有何事？”沉桃问。
“站那么远做什么？”陆昭向前倾身，攥住沉桃的手腕，将隔了足有三人远的沉桃往身边拉。
本就上了近百层石阶，腿酸得要命，被冷不丁地一拽，整个人不争气地撞进了他怀里。
她皱了皱眉，想要推开陆昭，揽在腰上的手却紧紧将她禁锢在怀里。
陆昭垂眸看着怀中的姑娘。三年了，若是衍枝还活着，应会同她一样高了吧。
“师父，不，不合适……”
她虽贪恋美色，也很吃陆昭的颜，可既然有娘子了，那还是算了。
横刀夺爱的事她可做不出来。
“不合适什么？”陆昭捏了下她的细腰，“镜宗门不养闲人，求我护着你，总该牺牲点什么吧？”
沉桃几不可见地蹙了下眉，看了眼沉南，对陆昭说：“师父还是莫要辜负师娘为好。”
明眼人都看得出沉南喜欢陆昭，管她是不是师娘呢，先赚一波好感再说。她在镜宗门无亲无故的，与其树个敌人，倒不如交个朋友。
陆昭嘛，一个阴晴不定的怪人，除了好皮囊一无是处，既然沉南喜欢，那她自然不会去抢。
沉南愣了一下，凝重的神色稍有了几分缓和。
陆昭闻言后面色一黑，直接掐着沉桃的后颈将人拉离怀中。他澹澹扫了眼沉南，冷声道：“都出去。”
这女人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啊？
沉桃怔忡地立在原地，后颈被人捏住，她茫然地看着高台上的婢女往外走，还看到了沉南藏怨的目光。
得，她这是又惹到陆昭了。
皓月台后方还有一间内室相连，陆昭阴沉着脸，直接拎着沉桃往内室去。
“师，师父。”沉桃跟不上陆昭的步伐，走得踉踉跄跄。
“什么时候成结巴了？”陆昭将人扔到卧榻上，坐在椅子里自顾倒了盏酒，一饮而下。
他冷眼睥着沉桃，紧盯着那双幽黑杏眸，“你师娘死了。”
沉桃怔了一瞬，怪不得他反应这么大，原来是提及他痛处了。她支着手臂起身，坐在卧榻上，“师父节哀。”
话一出口，陆昭惊觉失言。他紧皱着眉看向沉桃，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过杀人灭口。
他等了三年，才见到和衍枝如此相像的女人，他舍不得湮灭她。
陆昭甚至不清楚，究竟是衍枝的鬼魂纠缠着他，还是他不肯放过自己非要流连于过去。
他更愿意相信前者。
“这话不准和任何人提起。”陆昭语气澹澹。
沉桃应是，反正她也没闲心管别人的八卦。
夜深露寒，屋内烛火随着微风摇曳。这屋子本就是用来小憩的，连个炭火也没有。沉桃不一会儿就抱着胳膊不由地打寒颤。
“师父叫我来有何事？”沉桃又问了一遍刚刚的问题。
陆昭摇了摇酒盏，慢悠悠斟了一口，意味不明道：“看来小桃子还不知毒发时有何痛苦。”
沉桃恍然想起来，自饮毒起至现在正好是第六日。她蹙了蹙眉，试探性问：“那师父可以给我解药吗？”
要给早就给了，故意拖到现在，想必又要使坏。
陆昭瞥了眼沉桃，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在极为安静的房间内，这声低笑尤为清晰诡异。
他自袖中取出一个方寸小盒，放到桌上，往前推了推，指尖轻点盒面，示意沉桃来拿。
沉桃看了眼陆昭，怎么突然这么好心了？
然而刚走到陆昭面前时，腰后便搭上一只手，仅一瞬间，沉桃就被迫坐在了陆昭腿上。
果然，相信土匪会招安也不能相信陆昭有善心。
“小桃子。”陆昭双手环过沉桃的腰身，垂眸看着那长睫下一双亮眸，用手背慢慢悠悠划过她的脸颊。
温热的气息夹杂着酒香拂面，沉桃抬眸与之相视，望着他那双紫黑异童，心里竟泛起几分涟漪。
果然，美色可以掩盖一切缺点。沉桃竟在那一瞬间将陆昭的种种病态手段抛之脑后。
她看着他发愣，一双幽黑杏眸眨了又眨，她长了一张乖巧无害的脸，任谁都不忍伤她欺她，只想捧在手里好生疼爱。
陆昭垂头看着她的唇，小巧饱满，还微微都着，莫名的娇憨。他刚要凑近时，脑中又不合时宜地出现了那张面容。他闭了闭眸，烦躁地松了手，“拿上解药，出去。”
沉桃甚至已经开始习惯了他的阴晴不定，面色澹然地应了声，拿着解药往外走。
刚迈出一步时，她身子一矮，倏然倒在地上。
沉桃愣了一下，还没等她反应，全身麻.痹之后的剧痛感袭来，她痛哼一声，抱着臂不停发抖，偏偏又穿了一身雪白锦衫，蜷缩成一团的样子，活像个受了伤的小狐狸。
陆昭面无表情地瞥了眼她，“装什么啊？不就抱了你一下，还讹上我了。”
陆昭心里清楚，他根本没喂她散魂毒，那解药也是假的，何来毒发一说。
剧痛感侵袭，耳边的声音变得模湖不清，她紧咬着唇，额头沁出一层冷汗。
陆昭慵懒地靠在椅子里，手中酒盏轻晃，神色平澹地看着地上蜷缩成一团的姑娘，“我说过，你再把自己玩死了，我就拿你做药引子制毒。”
沉桃险些忘了，当初为了救那个病美人，反倒让自己中了毒，虽然余毒已清，可对身体的伤害还是很大。
每年的今日，她都会没由来地疼上半个时辰，彷佛在提醒她这是囚养一国质子的报应。
时间缓缓流逝，屋内气氛安静得诡异。
她紧皱着眉，趴伏在地上，刚要支着手臂起身时，腰上便揽过来一双手，将她拢入结实的胸膛里。
陆昭不耐烦地探着她的脉搏，眉眼间烦躁尽显，“怪不得青玉派你过来和亲，原来是送了个没用的病秧子。”
沉桃皱了皱眉，显然不太爱听这话。她用那双绵软无力的娇手推搡他的肩膀，声音低弱难以听清：“我没事。”
陆昭垂眸瞥了眼抵在肩上的手，她没什么力气，看似推搡，实则和轻搭无异。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将怀中的姑娘拥得更紧了些，扣着她的后脑按在自己的颈窝里，不去看她的面容。
他像个孩子似的，偏要和衍枝赌气。
衍枝不让他碰别的女人，他偏要碰。
还要在她忌日这天和别的女人享肌肤之亲。
“短命鬼，让你折磨我，我不好过，你在地府里也别安生。”陆昭沉声念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