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桃昏睡了许久,许是因为陆昭提起,她竟梦到了三年前的帕苏尔。
她当时真的很喜欢那个草原质子,漂亮的眸幽黑深不可测,因为病弱常年待在屋子里,面容也比常人白净几分。
可他却不喜欢沉桃,每次见到沉桃时都会移开视线,紧抿着唇不理她。
她也知道原因,因为她见他第一面时,就取了他的心尖血炼制千丝引。
顾名思义,千丝引的线近乎透明不易察觉,而线质坚硬,可杀人于无形。
病弱的质子就这样突然被绑在榻上,双手交叠被缚于头顶,衣襟松散露出精致的锁骨。沉桃带着狐狸面具,跨坐在他的腰身上,摸了摸他的瘦弱的胸膛,“放心,只需一点点就好啦。”
“给我滚下去。”柔弱的少年面色惨白,声音却极为凶狠,似要活吞了眼前这个嚣张跋扈的姑娘。
沉桃扯了扯嘴角,执着匕首向心口处剜去。
刀尖刺入血肉的一瞬间,沉桃也醒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过神后,忙翻开床褥,看到那似手镯大小的机关后才松了口气。
白宣立在门外侯着,见屋内有了些许动静,才推门进屋。
“门主叫你过去一趟。”白宣道。
沉桃愣了愣,本以为喝了毒药就万事大吉,怎么还抓着她不放了?
“我喝的是……?”沉桃试探性问道。
白宣面上没什么表情,澹声回答:“是散魂毒,只有门主才有解药。”
“我昏迷多久了?”沉桃问。
“六日。”
沉桃顿了一下,心想这散魂毒当真凶狠,那日她吐血之时险些以为自己饮了鸩毒。
她平复复杂的心情,跟着白宣去了镜宗门主厅。
陆昭懒洋洋地向身后的椅背靠着,两条大长腿一立一横,修长的手指有意无意轻叩着扶手。
沉禾望着眼前这位俊秀男子,不自知地咽了下口水,“见过师父。”
陆昭眸色微顿,却也见怪不怪了。
“门主这是收徒弟了?”大护法南沉疑声问。
陆昭勾了勾唇,狭长狐狸眼挑出一抹弧度,“是啊。”
一国公主当他的徒弟,替他杀人放火,岂不是一件有意思的事?
沉桃既然是蛊,是让他每每都能忆起衍枝的毒,那他就把她放到身边,让这枚蛊毒肆意侵蚀自己。
他倒要看看,自己何时能彻底拔除这枚蛊。
何时能彻底将衍枝从他的心底拔除。
衍枝生前欺辱他,死了还要折磨他,他偏要让衍枝亲眼看着他和别的女人享肌肤之亲。
他招了招手,一双狭长狐狸眼轻挑一抹弧度,“小桃子,过来。”
小桃子?
沉桃皱了皱眉,不情不愿地迈步走到陆昭身边站着,显然很不习惯这么肉麻的称呼。
这个门主真奇怪,前几日还逼着她饮毒,今日就一口一个小桃子。
陆昭意味不明地看她一眼,忽然抬手搭在沉桃腰间,另一只手随意指了指沉南,“这位是大护法沉南。”
沉南是镜宗门大护法,亦是上任门主的女儿,极擅毒术,武器淬毒更是精进。
沉桃像只受了惊的小猫,近乎是跳起来要挣脱搭在腰侧的手,可陆昭紧握着那细腰,沉桃未能挣脱半分。
她紧攥着手边衣料,望向石阶之下身穿一袭红衫的女子,艰难开口:“见过大护法。”
沉南目光紧紧凝向沉桃腰间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她面色一冷,本就绝美的面容多了几分冷艳,“她是青玉国公主,朝廷一旦抓到她,后果不堪设想。”
镜宗门弟子各个擅毒擅武,能立足于四国之间不被抹杀,只因其不管朝廷之事,不碰皇室之人。为防止江山易主,镜宗门的人这辈子都不能和皇室之人结缘。
镜宗门是四国最大的杀手组织,不问雇主何人,不问暗杀原因,拿着玄杀令办事收银子。而四国朝廷不会去镜宗门一步,更不会管镜宗门内部之事。
四国给予他们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与之对应,镜宗门帮四国朝廷杀他们明面上不敢动的人。
除了几个心腹,整个镜宗门都不知道,陆昭其实是琅月国三皇子帕苏尔,那个极为不受宠的病秧子。
就连沉桃自己也不知道,她这次和亲就是要嫁给那个曾经养在质子府的病美人。
陆昭侧眸瞥了眼沉桃,澹澹道:“三公主已经死了。”
镜宗门想要狸猫换太子,用一具面容尽毁的尸体换沉桃性命,并不是难事。
沉桃紧攥着衣角,整个人都僵直地立在那里,片刻后,又放松了些许。
她以前可是绑着帕苏尔,往他怀里钻的人,怎么能因这点事就乱了分寸呢。
更何况,陆昭生得好看,还是镜宗门门主,她也不亏。
心里好生安慰自己后,沉桃才逐渐松了口气。
沉南冷眼看向沉桃,沉声道:“既然是女弟子,还是让给我来教吧。”
“不必,我亲自教。”陆昭说。
不只是沉南,在场的其他几位护法和大弟子看到陆昭的举动后,皆眸色一顿。
陆昭已经许久不曾收徒了,这些年入镜宗门的弟子大都在沉南和其他几位护法、大弟子名下。
陆昭难得有闲情雅致,带着沉桃一一认人,当认完最后一个大弟子白宣时,陆昭暗暗使了几分力道捏了下她的细腰,“明日开始,你就跟着白宣去学毒吧。”
沉桃几不可见地蹙了下眉。
她这辈子最不爱做的事就是学习了,不过也无妨,学学毒术,万一把自己身上的毒解了呢?
“是。”沉桃想要欠身行礼,可腰侧那只手按得她生疼,索性老实立在原地了。
不愧是传闻里性情阴鸷的玉面修罗,除了长得好看以外,没一处讨喜的。
她突然怀念起帕苏尔,虽然病美人不喜欢他,可他柔弱的样子当真勾人心魂,尤其是双手被绑在头顶,眼睛蒙上红绸的时候。
腰侧的微痛传来,沉桃收回思绪,侧眸瞥了眼陆昭。
陆昭捏了捏沉桃的细腰,一双紫黑异童干净无欲不显情绪,他意味不明道:“记得今夜来找我。”
他松了手,迈步向外走去。沉桃怔忡地立在原地,大厅内霎时一片安静,甚至能清晰听见陆昭耳坠摇晃发出地轻微脆响。
下一瞬,众人终于反应过来,齐齐行礼。
“恭送门主。”
沉南暗暗瞥了眼沉桃,眼中浮现几分狠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