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桃惊觉自己问的太多了，帕苏尔身体好不好，也不是该问陆昭的。
“在青玉时就听说他身体不好，随口问问而已。”沉桃拿起朱笔，尽量露出平和神色，自顾坐回画后。
陆昭张了张口，想要跟她说些帕苏尔的事，可犹豫片刻后，那些话最终咽回肚子里。
“也还行吧，反正死不了。”陆昭轻飘飘地说，彷若帕苏尔真和他没有半分关系。
沉桃别扭地看了陆昭一眼。
这话说了和没说有什么区别？
不过，这也提醒了她，陆昭好像和帕苏尔很熟。陆昭见她第一面时，便问她见没见过帕苏尔，今日又破天荒地同她透露了这么大个事，想来和帕苏尔有几分关系在。
她断可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沉桃搁笔，拿起画给他瞧，“师父觉得怎么样？”
画中男子身着玄色绣金锦衫，端坐在交椅上，眉目如画唇若染朱，挂在耳上的狼牙坠，为俊美的面容平添几分野性桀骜。
她这双手，能执剑斩人，亦能提笔作画。
当真是有趣。
“好看，为师很喜欢。”
陆昭将那只娇手握在掌中把玩，意味不明道：“若是这双手会研毒，那便更好了。”
她武艺太过浅薄，若是现在教她，起码要耗费个一两年，可若是学毒，不至一年便可功成。
她是个做暗刺的好苗子。
陆昭忽地想起了什么，从腰间取下几瓶毒，递给她，“下次出任务时带上它。”
或许他不需要教沉桃学毒，他本就会制毒，她只需带着毒出任务就好。
他的异童太过显眼，身份又多有不便，有些事做起来倒麻烦。
而沉桃却不一样，这四国中除了青玉国，没人能认出她，而她偏偏长了副乖巧无害的面容，想要行刺简直轻而易举。
尤其是潜进皇宫行刺。
她可以做他手中最锋利的刀，助他砍断各种阻碍。
沉桃新奇地摆弄手中瓷瓶，“这是什么？”
她刚想打开瞧瞧时，陆昭便攥住她的手腕，修长的指屈起，敲了下她的额角，“什么都敢打开，也不怕化成一摊尸水？”
沉桃小脸五官揪在一起，不情不愿地奥了一声。
她有千丝引在手，又不需要毒。
陆昭起身，从一方锦盒里拿出一叠纸，他翻了翻，从中取出一张，递给沉桃，“月末是苍南国的冬酒节，这人到时会出宫，这毒可让尸身化成脓水，不会惹人注目。”
他要让此人在世间彻底消失，探不到下落，亦寻不到尸首。
沉桃瞧了眼名单，“这是苍南国朝臣？可南萧霖认识我。”
“他就见了你一面，记不住你。”
沉桃犹豫片刻，“我和他后来遇见了，他说林子里有狼，要和我们搭个伙，不过他天一亮就走了。”
陆昭是个聪明人，什么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她刻意隐瞒，迟早有天会被发现，倒不如主动坦白。
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何要解释最后一句。
陆昭闻言后，脸色瞬间冷下，阴鸷目光投向沉桃，“谁让你和皇子有牵扯的？”
镜宗门最忌讳和皇室有牵连，如今沉桃在外人面前是陆昭的徒弟，定然很多人会通过她攀附镜宗门。
本就是小事，可这事若是传到其他三国耳中，那便是镜宗门坏了规矩。
沉桃不太了解镜宗门的规矩，况且她也是个皇室，很多事都没办法时刻拎得清。
对于陆昭突然生气，沉桃半懵半懂，可做都做了，解释也没什么用，倒不如乖乖服软。
“是徒弟……”
沉桃刚想跪地请罪时，陆昭却抢先开口：“你和他共处一夜？”
什么？
不是刚刚还怪她连累镜宗门吗？
怎么现在又把重点转到奇怪的地方上了。
沉桃愣是没反应过来，半屈的腿一顿，整个人跪在了陆昭面前。
陆昭居高临下地睥着她，“跪什么？”
一个念头自脑中一闪而过，陆昭眉间尽显阴戾，他屈起一面膝盖弯下身，半跪半蹲，掐住她的两腮，迫她看着自己，“难不成你们俩发生了什么？”
“没有没有。”沉桃连忙否认，“我连碰都没碰他，那一宿都没怎么合过眼。”
陆昭看向那双干净澄澈的杏眸，钳住两腮的手缓缓下移，轻抚着她的细颈，只需稍一用力，这莹白纤细的脖颈就会留下澹红指印，再用些力道，便会生生折断。
如此脆弱，不堪一击。
“擅自同皇室接触，小桃子说说，为师该怎么罚你呢？”陆昭语气带着轻漫随意，好似罚她这件事也只是一时兴起，而非要恪守所谓的门内条规。
沉桃望着那双异童，整个人僵硬跪在地上，似被恶狼擒住的猎物，失去了挣扎的能力，只得认命，任恶狼扑咬啃食。
“按照规矩，私通皇室，要被绑在刑架，打上五十鞭子，再在伤口涂上椒粉，若是侥幸活过一夜，方可逐出镜宗门。”陆昭凑近咬了下她的耳垂，“若是活不过，尸身便会被拿去炼毒。”
“小桃子猜猜，你是会留在镜宗门呢，还是成了个残疾被抬出镜宗门。”
沉桃整个人僵在那里。
这镜宗门的规矩，怎么比宫里还严苛？
她不就是和南萧霖说了几句话吗？
这陆昭不会是在公报私仇吧？
可她也没惹他啊……
若是真到那一步，这千丝引当真能打得过他吗？
她回想了下巫山城时陆昭的武艺，恐怕她还没抽出千丝引，她就被陆昭抢先砍去了胳膊。
沉桃紧抿着唇，眼泪直逼眼眶，不一会儿，泪珠就不争气地往下掉。
陆昭觉得有趣，中原人当真娇弱，他还没对她做什么，她就哭得梨花带雨的。
可偏偏哭成这样，她也不求他，也不找理由狡辩。
他有时真不知道沉桃是真的蠢笨，还是在跟他玩扮猪吃虎的把戏。
烦躁。
陆昭抬起另一只手抹去她的眼泪，神色恹然道：“求求我啊。”
求求我，我就放过你。
沉桃抖着濡湿的眼睫，一双杏眸哭得通红，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求……求求师父。”沉桃的声音带着哭腔，再加上这乖顺的面容，就像是进献给妖鬼的美味祭品，没办法挣扎反抗，只得任人摆布。
陆昭慢悠悠舔了圈牙，凑近用舌尖舔去她眼角的泪珠。
炙热，甘甜。
比衍枝的好吃多了。
沉桃身子一颤，下意识想要起身，掐在脖子上的手却将她牢牢禁锢在原地，不允许她妄动分毫。
陆昭薄唇轻勾，俊容上挑起几分邪笑，“求人可不是这么求的，小桃子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