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红柿小说 > 都市小说 > 大鹏八部 > 第三章:母再嫁深陷苦难中全文阅读

大鹏和每天一样凌晨5点起床,简单洗漱后去机关食堂吃饭,再去机营股仓库,把已经吃喝好了的辕牛“大脚”从棚里牵出来。正要准备套车时,老迟头、蔡宝志、袁蒙立三个老板和跟车的工人都来了,他们各套各的车,带好工具干粮,由老迟头吆喝着牲畜在前面开路。一行三套车、六个人、十二头牛沿着团部的公道,绕过文化宫、办公楼、飞机场、三营、南泉子,奔赴深山老林而去。他们的每天工作任务就是砍树、装车,再把这些树材从大山里拉回来送到各家,解决团部110多户家生活的烧柴。

“你在想什么?”蔡宝志赶着辕牛回过头问着。

“没想啥!。”大鹏无意的回答着。心情似乎有鬼被问得有点发毛。

蔡宝志是盛雅琴的叔叔。他是辽宁秀远人,已经是五十岁的人了,瘦瘦的脸颊布满皱纹,矮小的身材不足一米六高,身着素装彰显出朴实憨厚的劳动人本色。年轻时他参加了国民党军队,因被共军俘虏后又投身国军,1955年被定性为反革命,判刑5年来到这北大荒改造,刑满后就业成为工人。经就业工李达堡的介绍,蔡宝志才有了一个完整的家。多少年了他艰辛刻苦的付出,瘦矮的身材50多岁背已经有些驼了,脸上布满着皱纹,手上厚厚的老茧,被炮弹炸伤的左小臂弯弯着、小手指勾勾着。时常随着干咳声甩动着残臂,一双小眼睛随之配合着挤眨眼,干咳、甩臂、眨眼已经成为他时不自主的协调三部了。

大鹏对他能负起家庭重担吃苦治家是敬佩的,尤其是养育之恩大于天,是否应该把昨天晚上和雅琴的事说说?不说!好像是偷了他的恩情有些亏心,说了!又怕伤害雅琴的自尊,初恋的感情参杂着愧疚,矛盾中只有默默地回避着。归心似箭,好在一天工作顺利的完成了。

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大鹏拎着琴又来到幼儿园,脚还没站稳雅琴从小榆树那跑了过来,两人都迫不及待的拥抱在一起。“我真想你,这一天好像是一年太久了,如果像现在永远不分离那多好。”雅琴喃喃的说着充满在幸福中。

“今天我把咱们的事告诉了你叔。”大鹏冷静下来后风趣的说。

“那他说啥?”

“不同意我和你在一起。”

“他敢?我的事他管不着!”雅琴松开拥抱着的手,向后退了一步气愤的说。

“我没有和你叔说,是在跟你开玩笑,向你道歉行不?我比你大九岁……。”

“那他比我妈还大十岁呢,我和雅棋都有工作挣钱谁养谁呀。”

“那在你没有工作以前呢?所以我们的事必须得和老人说,养育之恩是不能忘的,我就是因为忘恩负义才毁了一生,如果我不把这些告诉你,咱们也没法谈。”

雅琴同意了,他们又坐在翘翘板上,大鹏认真的讲起已经过去了的痛苦往事。

“父亲遇难后母亲悲痛欲绝,八年的夫妻感情突然人没了,俩个孩子也没了,只有几天失去三个亲人,像五雷封顶的事实母亲已经疯了、呆了、欲哭无泪了。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更是痛苦难熬,她似乎又看到父亲死不瞑目的双眼,那是对母亲的留恋……。母亲在哭泪中昏昏入睡,在梦中父亲嘱托着:“文秀,对不起,俩个孩子就靠你了,一定要把他们养大成人,要功他们上大学,一切都靠你了。为了我们的孩子,你还是再走一家吧,这也是我对你最后的渴望。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最好你能带着我们的孩子去石家庄,看望我五妈、妹妹和弟弟,或者去山西临汾探望老家亲人,拜托了……。”母亲在梦中醒来,回忆着父亲的嘱托,她再也不哭了,坚毅刚强了,不管生活再艰难,她要实现父亲的最后遗愿。

几天后母亲终于在铁路医院开始工作了。小姨抱着还不满周岁的我,突然手滑我从二楼凉台掉出窗外,侥幸窗户钩挂住了我的小上衣,不幸中万幸没有掉下去。母亲知道后没命的抱着我痛哭着,她再也不敢去上班了。

母亲没有奶给我吃,骨瘦如柴的我只有声嘶力竭的嚎哭,就是孤儿寡母的日子都很难过,何况母亲带着我们哥俩没有生活来源怎么活?在我满生的时候,经人介绍母亲和一个砍山的大老粗结了婚。因为哥哥到了上学的年龄留在姥爷二舅家,母亲带着我跟继父去牙克石深林大山里了。

我们就住在方圆六十里没有人烟的两间孤草房里,屋外旷世山野除了山林就是荒草,冬天寒冷屋内的尿盆子都冻起楼,夏天的屋里热得像蒸笼,门外又是小咬、蚊子、马峰、大瞎蠓,不用说人了,就是牲口的皮那么厚也被瞎蠓盯出血来。

继父经常不在家,赶着老牛车到几十里外去砍山,他每次只要这一走就是一个多月不回家,撇下我母子娘俩,母亲连找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冬天有时家里没了粮,母亲把我仍在家,爬冰卧雪到几十里外去背粮食,而我在家里惊恐不安没命的哭嚎着。

夏天,母亲经常拿把镰刀在附近的小山坡割喂牛草,割烧火用的小树条、榛子棵,一堆一堆的晾晒着,等到继父回来后,找空套牛车再拉回来。继父用叉子在下面往车上扔,母亲在车上一层层往上摆,越摆越高她下不来车了。继父赶着牛车往前走,可是哪有路啊!母亲坐在柴草车上东摇西晃,突然车翻了,母亲从车上掉下来、被扣在车底下、被掉进了水井里。

继父拼命地把车翻开,柴草挪了露出井口,他一边呼喊一边把绳子输下去,好在井里的水只有齐腰深,等把母亲拉上来已经是奄奄一息了。继父把她抱进草屋放在炕上还是昏迷,在我的哭闹声中她惊醒了,紧紧的抱着我难舍难离的哭着。

继父每当喝酒高兴时,就用筷子蘸酒往我嘴里抹,还捏着我鼻子说我张不开嘴,等我把嘴张开他往嘴里吐吐沫,喜得他那张开大嘴仰头笑个不止。

在那寒冷的冬天继父赶着牛车又回来了。晚上喝酒的时候他对我和妈妈说:“咱们这六十里内没人家,可是有狼,你们不要怕,白天晚上你们顶上门狼是进不来的。我在外赶牛车晚上经常碰到狼,有时后面跟着好几个,可我不怕,一是点火抽烟,另外是用木棒敲铜盆,狼最怕火和响声了,等我再回来给你们带回点鞭炮……。”正说着屋外:“呜…….嗷…….”像鬼魂一样长嚎不停,狼终于来了。

开始是一个狼在嚎,后来是几个狼在叫,最后是一群狼把木草屋包围了。可继父并没有去点火,也没有敲什么铜盆,只是守在门边用手按着顶门的木棒。狼的嚎叫声越来越近了,老黄牛的恐惧呼救声越来越响了,狼和牛的拼斗声越来越杂乱,最后是老黄牛的呻吟声由大变小没声了,可群狼的争斗撕咬嚼着声开始是激烈,后来逐渐由近而远。尽管已经没声了,这一夜我们谁也不敢出门继父守候着,我和母亲紧紧的抱在一起,惊吓得在炕角全身颤抖着。

天大亮后,继父小心翼翼的开门出去了,等他回来时垂头丧气的说:“老黄牛被狼给吃了,牛是没了只剩下遍地的牛骨头,怕狼再来我把那些骨头都烧了。为了生活我还得走…….。”他带了干粮,自己还是驾着牛车出发扬尘而去。

我和母亲在家,昼夜顶住门不敢出屋半步。到了晚上那些狼还是来了,它们在木草房外嗥叫着,可是它们再也看不见老黄牛,就连老黄牛的骨头也找不到,它们开始向木草屋靠拢,似乎嗅到了人的气味,从此后它们不管白天黑夜,像守护神嗥叫着包围了木草屋。六十里方圆没有人家,别说夏天的荒山野岭,屋里热得像蒸笼,冬天一片白雪茫茫,零下三四十度寒冬难熬,为了生后和躲避那全世界的战争,母亲只有三十几岁,完全是为了养活才我再嫁,来到这与世隔绝没有人烟的绝境。现在狼群来了,它们像护卫兵一样守护着这唯一的木草屋,这就是战争猛于狼吧?

狼是可怕的,狼吃人的,而继父在那危难时刻却不顾我们的生死走了,难道钱比人的生命更重要?母亲又怎能不想起她和父亲那八年的夫妻感情?当时我只有四岁,母亲为了安慰我,在危难中讲了一个故事:山东农村的家门是往里开的。有仨个人专门给办红白喜丧事的当吹鼓手,这一天他们走到天黑住进了小庙。哪成想半夜狼来了,尽管他们急中生智爬到了庙梁上,而吼叫的狼越来越多,几乎满屋全是狼了。仨人在畏惧中突然的吹起了喇叭,铜锣声也越敲越响,那些狼群惊不择路,两扇门又被狼撞死出不去,在震耳欲鸣喇叭和铜锣声惊惶中玩命乱撞,即使头已昏厥还是转着圈撞碰直至死亡。第二天清晨有人下地干活,老远就听到庙里的喇叭锣特殊的响,当人们打开了庙门不仅大吃一惊,满地的死狼真是大快人心。可是在梁上的三个人还是没命的吹打着,当人把他们扶下来都已经神经般的昏死了,这就是传说中人能胜狼的故事。”

雅琴笑着,她笑得是前仰后合,也许是故事情节的缘故,但总算是她最欢心的时刻。而母亲所以讲那段故事,完全是为了安慰刚刚四岁懂事的大鹏吧?在那木草屋被狼群包围四面楚歌中,她们孤独的娘俩还能怎么生活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