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娘，您别急。”
陆之南一叠声地安抚道。
“盘腿坐下，运动真气。”
含山长公主情绪激动，离卿胸有成竹，陆之南叹了口气，他的父亲赤苍施用密法，压制他体内的妖狼一族血脉时，虽然他年纪很小，记忆已经非常模糊了，但还是知道自己和平常人不同。如今他已经长成，实在是很想弄清楚，自己和平常人到底有什么不同。
陆之南按照离卿的交代缓缓地在席地而坐。
离卿转头望向方淼淼，问道：“淼淼，你为陆小侯爷开过天眼么？”
方淼淼摇摇头，道：“没有。”
“既如此，便让我来为他开天眼吧。”
离卿抬手，手指射出一道金光，没入陆之南的额间。
天眼通，能看清众生的生死病痛，苦乐哀愁和世间的种种百态，简而言之，就是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不可思议的东西。
陆之南只感觉双眼一亮，像是有一阵风，将笼罩周身的雾气吹散，世界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甚至能够分辨出空气中微小尘埃的各种形状。
“凝神聚气，内视周身经脉。”
离卿说道。他的声音醇厚低沉，当中似乎蕴含着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
陆之南不由自主地合上双眼，按照离卿的说法去做。
一刻钟之后，陆之南慢慢地睁开双眼，长出了一口气。
含山长公主双眸浮上了血丝，急不可耐地看着陆之南，问道：“南儿，怎么样了？”
陆之南沉吟了片刻，老老实实地道：“我看到我的丹田之内，有一株金色的拇指粗细的幼苗。”
陆之南的话让方淼淼立刻想起，地洞之时，明明陆之南已经中了谢婉秀的噬心蛊和控魂蛊，后来蛊毒却莫名其妙地解除了，这是否和他身上妖狼一族的血脉有关？
只听离卿说道：“那株金色的幼苗，正是你体内妖狼一族的血脉之力。原本血脉之力是分散在经脉里，也许因为之前赤苍施用了密法，血脉之力被凝结，压制在丹田之处，如今密法失效，血脉之力便好似破法而出，蓬勃生长。”
离卿的话彻底打破了含山长公主心中仅存的最后一丝侥幸，她魂不守舍，再没有了往日的镇定和坚强，不断自言自语地道：“那要怎么办？那要怎么办？”
陆之南抿着唇，沉默不语。
离卿想了想，道：“长公主殿下，您才刚也听小侯爷说过了，如今他体内妖狼一族的血脉之力，已是在丹田之内，和最初的情况，明显有着很大的不同。
既来之，则安之。事情既然发生了，就总有它的道理。自古福祸相依，也不一定就是一件坏事。”
人族和妖族血脉不相容，是会爆体而亡的。这不是坏事，难道是好事么？
含山长公主额角发疼，嘴唇微微颤抖，似乎不堪重负。
“但愿吧。”
她的神色让陆之南吓了一跳。
“娘，您还好吧？”
含山长公主抬手揉了揉额头，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陆之南，说道：“我没事儿。”
离卿眸色闪闪。
“长公主殿下才解除了噬阳蛊，身体还很虚弱，必须静心修养。我这便告辞了。”
他转身，缓步走到方淼淼身旁，温柔笑道：“淼淼，此间事了，我们走吧。”
方淼淼没有料到请离卿来为含山长公主解除蛊毒，竟然会出现这样的转折，离卿和陆之南的父亲是旧识，还听了一耳朵的陈年旧事。
这些陈年旧事关乎到含山长公主和陆之南的隐私，也许他们还有许多体己话要说。自己一个外人，继续留在这儿确实不太合适。
她皱了皱眉，不大放心地指了指陆之南，问道：“那他的血脉……”
离卿知道她要问什么，笑着应道：“他妖狼族的血脉之力还很微弱，何况血脉的成长也是需要时间的。这一时半会儿的，不妨事。”
“哦。”
方淼淼沉吟了片刻，道：“陆公子，那我先走了，你先别想太多了，天大的事情，总归会有解决的方法。好好照顾长公主，我明日再来探望。”
陆之南看着她，点点头，应道：“我明白。”
这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方淼淼叹了口气，便跟着离卿出了秋实院。
月上中天。
斑驳的光影，带着洗尽铅华后的质朴，烙印在随风而逝的时光里。
方淼淼含笑道：“离卿公子，谢谢你。”
离卿救了含山长公主的性命，可却又给她带来了坏消息，对于含山长公主来说，这一天，过得真是跌宕起伏。
离卿侧头，笑着看她。
“那你要怎么谢我呢？”
以离卿的能耐，要什么没有？自己拿出来的东西，只怕他还看不上吧。
方淼淼认真地想了想，问道：“你要什么？”
离卿凝视着她，温情脉脉。
“我要，你就会给么？”
声音很轻，像是一支墨笔，倏然划过素笺，留下一道深深的磨痕。
方淼淼心头一颤，心中暗暗想着，只要空闲下来，得回一趟章阁山，好好问问师傅，自己和离卿，师门和离卿，是不是有什么瓜葛？为何他对待自己的态度，这样的奇怪和暧昧？
离卿见方淼淼脸色微变，淡淡一笑，抬头望向黑漆漆的天幕。
她投胎的那一日，他就站在她的身后，心绪难平地看着她一仰头，果断地喝下孟婆汤，头也不回地走上奈何桥，将一生的爱恨情仇，荣辱得失，了断得干干净净。
她放下了。
他却还没有。
“现在我还没想好要什么，就先记在账上吧。等将来想到了，再告诉你。不过，你可别忘了，你欠着我一个承诺。”
承诺？
明明是感激，怎么变成了承诺呢？
方淼淼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放心，我记性好着呢，忘不了。”
街上的行人渐渐稀少，两人沉默着走了一路。
方淼淼忽然想起将谢婉秀带走的那一股奇怪的黑雾，便问道：“离卿公子，你可知道这金陵城附近是否藏有法术高深的妖魔鬼怪？”
离卿挑了挑眉，道：“法术高深的妖魔鬼怪？”
在他的面前，谁敢自夸一句法术高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