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当女人已经离开之后，男人才发现，她是自己在世界上最爱的那人。
后来是一首三十多年前的老歌。存有这首歌的老旧的U盘被皇甫明翻出来时，上面已经积满了的灰尘。像是尘封了多年的记忆再次被回味，他心里尝到尽是苦涩。尤其是当这首歌哀婉的前奏响起时，他竟悲伤地不能自已，眼前闪过的尽是黄素红身前样子。
林朝妃一开始劝他说，如果真的爱她的话，就不要去了。或许这就是她所要你做的，背负上她的幸福，好好地活下去。至于复仇，一定不是她想要看到的。
他很不甘心，只是来来回回地念叨着幻家法术的咒语。在脑海中想象着许符乙的痛苦，利用这些法术折磨地她求生不能，求死不能。
然而实际上，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人又分明是他自己。
歌里又唱到，有些人错过了就不会再回来了。他听到时，莫名地又想起什么，暂停了歌声，翻出了那本写有黄素红字迹的《无字天书》，却怎么也不敢打开封面。
林朝妃还是苦口婆心地劝着他。她说，你看到那晚的幻影了吗？黄素红，你最爱的那个人，就算自己死了，也留下信息，让你再也不要去复仇。复仇又复仇，这是一个无限的恶性循环……
那首歌里唱到，那个永恒的夜晚，你吻我的那个夜晚。让我往后，总想起当天的星光……
他自怨自艾地嘟哝着，要是那天晚上我不放你走就好了。这都是我的错，如果当时我能坚决一点，现在也不会遗憾了。尔后，他话锋一转，对林朝妃说，其实那幻影就是你吧？是你装成她的样子。
不，那不是我！
林朝妃大声在他心中喊道，那就是她，不会有别人的。
谢谢你，林朝妃。他边说着，走入卧室，拿出了衣柜中的那件黑色汉服。这套幻家驱魔人的行头曾经是黄素红为他定做的。黄素红曾经说，我们驱魔人其实是一个古老守旧的职业。时代的更替改变不了我们内心对于古老时光的向往。而事实上，那些妖魔鬼怪也是这么想的。那时，他觉得这种复古的汉服就像是戏服一样，显地滑稽不堪。
而现在——他用手轻轻掸去衣服上的灰尘，又放在了熨斗桌，用电熨斗来来回回地压平抚去衣服上的褶皱。
这期间，那首歌又重复播放了几遍。直到那首歌唱到，在黑夜中静静地追悔感伤时——他的动作募地停住了。几滴眼泪落在电熨斗滚烫的表面，嘶嘶作响着。
求求你了，皇甫明。就算我知道，你最爱的人已经不是我了。但是我最爱的人是你呀！就算我求你最后一次，就算为了我，也不要那么做行不行！林朝妃声嘶力竭地喊着。这是皇甫明第一次听到，连她的声音都开始沙哑起来。
林朝妃，我其实想过了。
他幽然地，不带一丝感情地说道。她说的或许是对的，我应该用一生来为黄素红复仇。就算这一生对我来说，已经短暂地只剩下了两天，或者更短。假若我不那么做，余生的时间再长，哪又有什么用？他低声呢喃着自言自语，苟且偷生的我，又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你这是什么奇怪的逻辑！林朝妃大声反驳道，复仇又不是你人生的意义！那是她的意义，她的人生又和你有什么关系？要是按照这种说法，每个像我一样死在病魔下的人，他们的亲人难道都要向病毒复仇吗！
没错，许符乙！她就是病毒，感染一个又一个正常的人。而且她的实力——你为什么又要去急着去送死？
那首歌最后的旋律在他的耳中萦绕着，温柔的嗓音忽然用坚定的语气唱到，你如何回忆我？带着坚强或遗憾……皇甫明兀自接下去唱到，我不会让你对我们的爱失望的，这是属于我们的尊严，一起活着的尊严！
任何没有的你的未来，都不过是苟活，所谓的幸福都是自欺欺人的麻木。他心里想着
。
皇甫明站在镜子面前，望着镜子中的自己。那身不太合身的衣服罩着他，就好像是他自己的影子反过来笼罩住他似地。他又看看自己右手紧握的短杖，凝视的期间，又仿佛觉得握着短杖的手不光有自己的，也有黄素红漫若轻纱的影子。
林朝妃已经拦不住他了，只是呜呜地在哭泣不止。这时，他已经走到了房门前，回身望了一眼客厅，对着空荡荡的房间说道，亲爱的，我走了，我们很快就能见面了。
走了不多久，他就看到了广场一侧，正瘫坐在长椅上的那人。看到他来时，她像是大吃一惊似地，双眼瞪着他，硕大无比。又在飞快的瞬间，她脸上的诧异一扫而空。皇甫明孤身前来又在他的意料之中。于是她便怀着意味深长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皇甫明的样子。
“哈？你还真的来送死啊！”许符乙险些笑了出来，指着他的一袭黑色汉服，讥讽道：“看看你的样子，你竟然还扮成她的样子？你以为模仿她就能到达她的水平吗？”尔后，她顿了顿，话锋一转地说道：“就算你变成了她，也不要忘了，她身前还不是我的对手！”
皇甫明像是拔出长剑一般，从身后默默地摸出了驱魔杖。
见状，许符乙终于还是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她甚至都不觉得皇甫明能握紧那根由桃木所制成的驱魔短杖。退一步说，就算他能拿它作为武器，没有道气附身的这根短杖，只需要自己轻轻地挥出一道剑气，瞬间就能变成碎木残渣。
然而很快，她想到了别的东西，脸上的笑容凝固住了。眼前的这位凡人，或许都撑不过一个回合。只需要她一挥手，孱弱如他瞬间就会倒下。也正是他的孱弱，忽然让许符乙有些懊悔起来。
这样做的我，又和当年仗着人多虐杀师父的那些驱魔人有什么不同呢？
“算了凡人，你太弱了，还是再练个十几二十年再来找我吧。”许符乙干脆转过身去，无精打采地说道，“这不是复仇，根本就是自寻死路！”
“你到底怕什么！”皇甫明在她身后大喊道。
许符乙诧异地回头期间，却分明看到了他脚下荡漾开的一片星海灿烂。不知不觉中，她发现自己又落入到幻术中。
“你觉得，同样的幻术对我来说能奏效两次？”她忽然不再内疚，抬手一掌，对着皇甫明的胸口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