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胡文岚开始说起那两个故事。她说……
第一个人叫陈嫣非，是一个教气功的。当时在这个国家，几乎随处都可以见到这种人，其中有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人都是骗人的。不过这个人的名号很大，学员几乎遍布大江南北。我曾经拿到过她的一张名片，上面的名号是“道家纯阳派掌门”。在挑战她之前，我一度也认为她也属于那百分之九十九的江湖骗子。
太该是命中的巧合，在一次阴差阳错的直播表演时，我正好阴差阳错地蹲在旅馆里，寻思着我下一个挑战的对象是谁。结果阴差阳错的那个电视频道里，她就出现了。
她当众表演的是道家纯阳气功。她让四个人站在离她不到10米的地方，各自拿一把五六冲锋枪对着她扫射。五六冲锋枪的射速比当时世界上流行的AK47还要快，几乎在3秒不到的时间，四个人就射光了各自弹匣中的30发子弹。而她却毫发无损，脚下满是一堆滚烫的子弹头。
电视屏幕上，台下观众掌声雷动，而在电视的这一头，我的内心却在惊呼着不可思议。多年后，有人认为当时的陈嫣非无非使用了一种名为替换的魔术手法，枪中没有子弹，而那些子弹头却是她在枪响之后，通过魔术手法洒在地上的。但是我却在直播中清晰地看到那些子弹，在空气中划过子线，旋起空气波动的涟漪。然而我却怎么也看不明白，为什么那些子弹会在她的身前落下，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障壁所阻挡似地。
难道她真的比我还快，快地连我都察觉不出来，在子弹从出膛到飞行短短不到几个飞秒的时间内，全部徒手接挡了下来。
我的惊恐消失之后，竟无端地兴奋起来。因为我想到，可能已经有人快要超过我的速度了。一想到这里，因为无敌而寂寞不堪的心情顿时荡然无存。
三年后，我找到了她的行踪，用我所能想到的极尽羞辱的词汇，和她约战在金盖山的纯阳宫中——她所谓纯阳的道场。
我们约好在早上9点开始切磋。我很早就攀上了山顶。走入那座已经有些年头的破庙，她却在呼呼大睡。
太阳上了三竿头，出于礼貌，我一直等着她。约莫到中午11点的时候，她从朦胧的睡意中晃晃悠悠地醒来。
她起床后，我问，可以开始了吧？约好的9点都过了块2个小时了。陈嫣非说，不行，我要吃午饭，不能饿着肚子和你打。我想想也是。于是看着她又是劈柴，又是切菜煮饭地，午饭吃完之后都到了下午。
我说，吃饱了吧，这下可以打了吧？她又说，不行，寺庙后面的菜园子要松松土。
于是又是2个小时，我百无聊赖地看着她拿着镰刀，挑着大粪，在菜园中忙忙碌碌一阵子。夕阳西下，我问她，这下可以了吧？你还有什么事么？
她狡黠地一笑，一吐舌头说，不行，快到晚上了，我要准备晚餐了。
我的忍耐到了尽头，猛地将匕首拍在她面前的那张矮榻上，几乎是用暴怒的语气说道，他妈的你有完没完？我是来和你切磋功夫的，不是来看你日常生活起居的！
她微笑着，反问我一句道，你知道佐佐木和宫本武藏的那场决斗吗？
那场在历史上最有名的两位日本剑豪，佐佐木小次郎和宫本武藏，实力并不是旗鼓相当的。燕返一刀流佐佐木小次郎的剑法举世无双。而挑战者宫本武藏，没有人能觉得他能打败佐佐木。因为据说佐佐木挥出一剑，快剑却能打出两道剑气，连天上的大雁都会被剑气所杀，坠落在地。
然而宫本武藏却毫发无损地打败了佐佐木。有人说他阴险狡诈，有人确认为他熟谙兵法。宫本武藏利用了剑法之外的东西打败了他。当时，他就像陈嫣非一样，极尽可能地拖延决斗开始，利用一件又一件的琐事消磨我的意志，削弱我的斗志。
经由她提点，我忽然明白了，其实在决斗还未开始，我就已经像佐佐木一样地输掉了。但是转头一想，自负如我却认为这根本不能决定胜负。我的状态就算再差，也能快如闪电，疾如烈火。
我说，我不等你了，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要杀了你。旋即抓起匕首，快地连影子都看不到，朝着她的胸膛刺去。
然后呢！皇甫明忽然迫不及待地问道，自顾自地补充道，她躲过去了？
她的胸膛绽放出了血华，鲜血流了满地
。胡文岚幽幽地说道。
但是，我的匕首缺卡在了她体内不知道是什么结构的两根骨头之间，我猜是肋骨。接着，我整个人都被她吸住了似地，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看着她一只右手掌慢吞吞地拍打过来。
然后我飞了出去，撞破了两道墙壁，落在了纯阳宫外的一块空地上。
在我看来，又用了很长时间，她晃晃悠悠地走出小庙的宫门。我刺入她胸口的那把匕首被窝在手中，胸膛的伤口莫名地消失了。除了残留在她道袍上的那一片殷红的血迹，我的第一击什么都没有留下。
我怪叫一声，声音到达她身前时候，我已经站在她的身后，朝着她的天灵盖一拳打去。
接下来就是一种无比诡异的情况，我飞速地攻击她，为了防止她反击，飞快地变幻位置。像是——像是原子团中快地飘渺不定的核外电子，这个比喻还是另外那个人告诉我的——她站着不动，任由我攻击。
我的拳头像是打在棉花上，我的手刀像是切进水里，我的飞腿像是鞭打在沙袋上，我所以为的唯快不破的凌厉进攻，就像是在虚空中滑稽地自我舞动。而她，却只是笑嘻嘻地站在原地，岿然不动。
从黑夜到深夜，月亮从东边到头顶，整整上半夜过去了，我打地筋疲力尽，她却在最后打了一个哈欠。尔后我累到在她脚边，无奈地看着她身上的淤青和伤口在瞬息间消去。
她围着瘫倒在地的我踱步一圈。这一圈花了很长时间，要是我还有力气，我可以绕着整个纯阳宫飞奔两圈。
旋即，她的手抚在我的肩膀上，说了一句：“太极之道，以柔克刚。”
我的肩膀碎了，之后在她的道馆里花了整整一年才重新恢复。陈嫣非，这个教气功的“骗子”，教我如何在修身中打破身体的极限，让由尘土所化作的身体回归本源。但是在我看来，这并不是最重要的。
那天夜晚，她以她的胜利让我没白，速度再快，也有极限。然而慢吞吞的道家太极却可以黏住快，这便是所谓的以慢制快，以静制动的荒诞说法。
那么第二个人呢？皇甫明追问道。
第二个人，我杀她数十次，却没有一次成功的。我认为第二个人的存在本身是个奇迹，她却告诉我，这叫科学，一种命运创造出来禁锢我们的规则。
那么故事呢？
“世界第二的杀手始终杀不死世界第一，这不是很正常么？”这时，两人之间响起了连沛楠的声音，他微笑着看着皇甫明，说道：“这其中没有你想要听的，什么曲折离奇的故事，只有单方面的戏虐和侮辱。”
皇甫明十分烦躁的是，自己想要听的故事似乎又被人打断了。
“那个人叫徐魅影，是个谜。”胡文岚幽然地说道，“没错，直到现在我也想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办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