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苏一火才真正觉得，在夜郎镇浪费太多时间了。
看姑娘似是睡着了，揉着太阳穴说：“你的事不复杂，搞清楚你的事，我也该回去了，时间太久了，我怕有变。”
所以，一切真的，就从这里结束了。
苏一火走到姑娘身边，看着她完全熟睡的脸，这样的一张脸，他不忍心去破坏。
完美的东西，多了一点裂痕，才会有凄凉的感觉。
而凄凉的感觉，是多了一点……
凄凉……
苏一火鼻子一酸。
姑娘的呼吸声慢慢变得均匀，她美丽的脸上，出现了泪痕，像干涸的河流……
苏一火伸手点在她的额头，微微发力。
‘爸！’
“妈妈！”
“这是一个可怕的女孩子啊，小小年纪，就杀了自己的妈妈。”
“公安的怎么说？”
“年纪太小了，而且也不能判定是不是神经病，重点是，没有找到证据啊。”
“姑旗山也不是一个好人！”
‘妈妈，不是我干的。’
满山的坟墓，真的，很凄凉了。
苏一火倒吸一口凉气，愣愣的看着姑娘，跌跌撞撞的往后退，然后像是虚脱了一样，重重的摔在椅子上。
姑娘揉揉眼睛，慢慢的转个身。
“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很多。”
“什么？”
“难说。”
“说。”
“不。”苏一火拒绝了。
拒绝这个请求，是一个不错的想法，是一个绝对正确的想法。苏一火暗自庆幸，他差点就被感染了，跟着，凄凉了。
姑娘背对苏一火，说：“活着的理由有很多，但其实一个就足够了。”
“这样，我不会仁慈的。”苏一火似乎是咬牙说出这句话。
姑娘吃吃一笑：“谁需要你仁慈了，要杀要剐，你还不是随便来。没有人能够阻止你，连你自己，也阻止不了你自己。”
苏一火吃了一惊，看着姑娘，眸子里都是寒意。
姑娘说：“别这样看着我，其实我都知道的，你不过是装一个好人而已，我生前没做过什么坏事，死了应该也不会下地狱吧。”
“很难说，没有天堂，只有地狱。”
房间里沉默了一会，只有墙壁上的钟表在滴滴答答的走着，像是午夜安魂曲，在敲响最后一次钟。
“你会阻止我吗？”姑娘坐了起来，披上一件薄薄的衬衣。
苏一火看着她。
生来倾了天下，这就是她的最不幸。
姑旗山在自己的房间里喝酒，他一瓶一瓶的灌着自己，喝的好几次都差点吐了，一张脸熬成猪肝色。
他的眼里没有宁静，他的手在颤抖，他知道，自己曾经死过一次。
而再死一次的勇气，他没有了，就在这时候，房门被人敲响。
姑娘站在门口，回头看了看苏一火。
苏一火没有阻止她，没有阻止！
男月不理解苏一火为什么这么做，很明显，姑娘这一次是真的要杀死姑旗山。
而且，是她自己动手，没有迟疑，只有灭绝的心。
苏一火盯着男月的灵魂，说：“这件事，不是很简单吗，姑娘是一个可怜的孩子，她不过是想要得到一瓶百年归。”
“这里是得不到的。”
“能得到。”
男月不说话了，苏一火对这个百年归，甚至是姑娘的力量来源，都混淆了。
百年归，只是一个骗局，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百年归啊！
男月已经猜到了这个大概，苏一火不可能猜不到，可就算猜不到，但这个结局，他也能够猜到了啊。
“姑娘。”姑旗山打开了门。
姑娘说：“爸爸这一个晚上，都在喝酒。”
“恩，喝多一点，看能不能想出这百年归的最后的一步，我在想，可一直没有头绪。”姑旗山认真的看着姑娘。
姑娘走进房间，说：“百年归的最后一步，就是差一些人血。”
苏一火靠在门边……
姑旗山转过身。
姑娘伸手扫过那些酒瓶，继续说：“这些酒，你喝了那么多，喝的心肝脾胃肾都已经成红色的了，累吗？”
“姑娘，这么多年……”
“这么多年，你替我背着这个骂名，是辛苦了。但妈妈的死，其实归根结底，还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
姑娘眼里划过的那些寒冷，是姑旗山感觉到的最后一种情绪。
“姑娘，你不能这么做，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百年归！”姑旗山大吼道。
姑娘扶案不语。
姑旗山倒地，‘砰’的一声。
苏一火走了进来，姑娘说：“你不阻止我，是不是也相信了，百年归是存在的。这一些酒，都是百年归的影子，你要不要喝上一口。”
苏一火来到桌边，拿起一瓶，喝了一口。
喝完，他的脸色微微红润，这酒厉害。
“我不阻止你，不是因为我相信所谓的百年归，而是，这根本就和我无关。”
姑娘略显诧异。
“毕竟，我不是一个警察，不是一个正义的人物。我没必要去管所有的事，你杀了自己的爸爸，对我来说，就像看到一条蛇吞下了一只老鼠。”
“难道，我也要去管？”
姑娘眉头一皱。
苏一火打了个酒嗝，眼前一片混沌，而后忽然炸开！
好酒！
有了当初的记忆，当初遇到的那个神秘女人，给他喝的，那应该就是，真正的百年归。
百年归，其实是存在的……
但没有人喝到过，只有苏一火，他在那冥冥中的相遇里，喝到了百年归。的确，这些酒，已经快到那个火候了，就只差那么一点点。
姑娘从姑旗山身上取血。
苏一火看着姑娘娴熟的做这些事，看来也是做了很久了。
她一直，就在装……
但也无所谓了，这酒真的好喝，苏一火把剩下的都给喝了。他忽然明白，秦黄东在这里消失的原因了，也明白张难安为什么也一样。
不是他们对姑娘动了心思，而死在了这里。
他们，都甘愿，成了这酒的一份引子。
苏一火感觉血液在沸腾，有一种要破体而出的感觉，如果有一把刀，他可能会砍下去……
姑娘取完了姑旗山的血，站起来往门口走去，还叫上了苏一火：“有没有兴趣，去看看我酿的酒？”
当然，苏一火兴致满满，跟了过去。
有趣的是，姑娘的酒，不是藏在地下室。她出了门，提着这一袋子血，七拐八拐，来到了一处河边的荒丘。
从这里看，是已经出了大街，来到了比较少人的地方。这里再过去，是一片萧条的树藤，远处似乎有一些乌鸦在哇哇叫。
“这里是什么地方？”
“死人的地方，很多人死了后，都会埋在这里。”
“夜郎镇没有墓园。”
“没有，那些东西都是市里面才有的。”姑娘继续往前走，两人来到了一个隆起的土堆旁。
“很像一个墓穴。”
“本来就是一个墓穴。”姑娘走到墓碑上，按下了其中一个字。
苏一火看着墓穴出现了一个入口，也是稀奇，搞的这么神秘……在自家地下室多好，还能打个火锅什么的，一出门就是家，累了就躺床上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