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破来回想想，这似乎没什么问题，他的强化不是一直这么过来的么？
“我以前强化也是这样啊？这有什么危险？”他问道。
“因为你已经很强，所有的强化不能再给你造成痛苦，所以……”老董顿了一下，“我们施加在你身上的痛苦是用能量流刺激，说白了就是用百倍于你精神力的能量流，去冲毁你的神经，模拟出强化时的痛感。这……才是最致命的地方。”
“刚才您不是还说我的精神力无法衡量么？怎么确定百倍强度？”莽破又疑惑了。
几个老头同时尴尬嘿笑，搓着手说：“正因为我们不知道，所以我们打算用千倍于当年刺激赤蛮大脑的能量流，来冲击你的大脑，这样怎么也能达到百倍效果了吧！”
莽破彻底无语，这些老家伙，除了搞明白他的过往，一点建设性的意见都没有，纯粹是拿他当小白鼠做实验。
“你们的一切改造方案都是瞎蒙啊！”莽破扯破了他们话语里的遮羞布，直言不讳。
几个老头脸都不带红一下的，点头赞同，“科学嘛！就是在无知中探索，在失败中积累，总得有个开端不是？”
大言不惭！胡扯八道！这是莽破此时最真实的想法。
“算了，我还是先走吧，现在的情况挺好。”莽破跳下检测台，大步向外走去。
“哼哼！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现在还由得你？”老董突然阴森森冒出一句。
莽破怒极回头，这还有没有王法了？居然想霸王硬上弓！
一回头，他就看到老董手里捏这个小瓶子，对着他不住乱晃。
“干嘛？催眠？还是麻醉？”莽破气急而笑。
“都不是！全真界唯一一支十级强化药剂，你要不要！”老董说得胸有成竹。
“十级强化？！怎么可能？”莽破叫了出来。
“怎么不可能？要不是这世界上没人能承受，我才不会拿出来，你以为我们前面说一大堆，就是为了让你恢复正常吗？”
莽破犹疑望着那支小药瓶，心里打起了鼓，如果真是更高级别的强化药剂，他真舍不得放弃。
“为什么没有八级、九级？”压住心中迫切，莽破低声问。
“摧毁啦！七级就全变傻子了，还要八级九级？我们只研究更高级别的强化药剂，低等级没兴趣！”老董回答得很是豪迈。
“现在只到十级？”
“嗯，十一级你也看到了，我们还没有一致的方案。”老董点点头。
莽破这才知道他们在花圃里折腾的是什么，敢情是十一级强化药剂的结构。
老董晃着小药瓶，一脸诡异地冲着莽破阴笑，“小伙子，要不要试试？全宇宙唯一哟。”
他知道莽破绝对扛不住十级药剂的诱惑，莽破自己也压根就没想抗拒，立刻就答应了。
不就是变傻子么，傻人有傻福，说不定将来过得更舒坦。而且这些老头也没必要骗他，左幕把莽破对于真界的重要性，说得明明白白。
再次躺到试验台，莽破就看到几具湮灭炮似的东西怼到了身前。
老董再一次慎重交代，“小子，这是震荡仪，和量子传输原理差不多，就是把你的身体打成最基本粒子，再组合起来。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就要将强化药剂一支支打进去，魂飞魄散还是步步高升，就看你自己的毅力了。”
莽破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笼罩全身的白光骤然灿烂起来，莽破瞬间觉得自己进入了一个纯白的空间，四面八方只有无尽光芒，意识如同断片的影像，黑白互换几次就陷入了无边的剧痛。
他想叫，却找不到自己的嘴，他想奋力挥拳，四肢全都不见。
莽破只能感觉到自己是一滩散乱的光斑，在无数能量洪流的冲击下反复碎裂，反复重组。
重组是自己的意识在极痛中生的欲望，碎裂是那无尽白光在无情下冲击撕裂。
无边痛苦中奋力挣扎，莽破尽力幻想自己长出了手脚，恢复了机能，他想挽留一切离体而去的光流，却连阻止都做不到。
那些都是星海世界强化药剂造就的基因片段，全部被真界药剂赶出了体外。
实验台边围了一圈白发苍苍的老头，紧张地看着躯体朦胧的莽破，他的身体在一遍遍碎裂一遍遍重组，每一瞬间都有千百次重复。
人的意识，或者说是精神力，至今仍是宇宙间最大的奥妙，利用人体细胞克隆出来的人，要么是拥有独立的思维，要么就是纯粹的植物人，从来没出现过和本尊一模一样的复制品。
而且一旦人死亡，意识必然消散，它来自何方，去往何处，一直是个迷。
莽破的意识，就在泯灭与存在之间挣扎，身体的来回消散重组，造成了意识同样奇异的叠加状态。
强化药剂就在莽破身体重组的瞬间注入进去，还来不及发挥作用就与他的身体同时虚化。
再度组合时，强化药剂同样复现在他的体内，执行它应尽的义务。
反复虚化反复组合，强化药剂也在一点点发挥着作用，无比细致无比完美，但也无比痛苦。
这早就不是强化应有的折磨了，在真界强化药剂顶替掉星海世界强化药剂时，莽破得到的不是增强，而是削弱，他的身体正在从七级强化，一步步变成一级强化。
所以他现在是在用一级强化的身体，在承受远超七级强化的痛苦。都不用额外的能量流冲击意识，他本身产生的痛感，已经比能量流冲击带来的更为强烈。
仿佛被石磨生生磨碎身体和灵魂的强烈刺激，反复洗刷着莽破，让他恨不得宇宙此刻就毁灭，带走不堪忍受的一切。
一级强化的过程，只持续了不到十秒。
当震荡仪停下的时候，莽破躺在试验台上一动不动，茫然无神的眼睛看着天花板，意识已经完全蛰伏。
老董撤去护照，用手指捅了捅他的胳膊，软软的，没有了往日虬劲结实的感觉。
“怎么这么弱？跟平常人差不多嘛！”老牛也捏了几下，有些疑惑。
其他几个老头七嘴八舌讨论了一会儿，自然没有结果。
莽破此时已经被折腾得筋疲力尽，五感对他来说是不存在的，他没有任何力气去感触世界。
说白了，他就是一滩有沉寂意识存在的血肉，静静搁置在实验台上。
一轮细致的扫描过后，莽破的所有生理参数都被记录下来，这是日后进行研究的瑰宝。
“继续！二级强化！”老董豪迈挥手，透明的护罩缓缓合拢，又把莽破封在了里面。
大量的能量药剂，营养药剂首先注入莽破血管，在他特殊血管结构的催动下，迅速融入身体。
终于有一点力气了，莽破缓缓转动眼珠，微微吐出小口浊气，正要开口说话，灿烂的白光再一次充满了他的双眼。
片刻前的折磨才刚刚结束，此刻又开始了新的炼狱。
老家伙们忽略了莽破变弱的事实，反而又把冲击意识的能量流加大了一倍，在他们看来，人的意识是不会随着身体的弱化而弱化的。
可怜的莽破，用比刚才更弱的身体，去承受更强的痛苦，只在开始强化的一瞬间，他就陷入了失智。
在强化中变成疯子，这是绝大多数普通人会发生的现象。莽破本来绝不该这样，但在一群疯子科学家的肆意妄为下，他被成功逼疯了。
虚化的时刻，他是没有真实力量的，凝聚的时刻，他又绽放出二级强化体应有的实力。
起身挥拳，莽破要击碎护罩逃离试验台，但虚实之间的转换，让他像是凝固在时空中，拉出一个又一个身影，层层叠叠摞在一起，如同无数静止的画面立在空中。
“哟！这是什么情况？时空凝滞？”老牛指着无数个莽破，惊声叫道。
“凝滞你个头！这是被甩出来的基因碎片！只有最前面那个才是真的。”另一个老头叫道。
果然，随着他的话语，长长的影像渐渐消散，只有最前端的莽破渐渐凝实，一拳砸在透明护罩上。
二级强化体的力量，不可能打得动护罩。老头们只听到轻轻一声“砰”，莽破就弹回到实验台上，又昏了过去。
“这就忍不住了？我们是不是高估他了？才提高了一倍能量流。”老董皱起了眉头。
老牛同样疑惑，趴在护罩上仔细看，莽破的脸都扭曲成了一团，每一条肌肉都要奋力把自己绷断。
他哪儿知道，莽破此时承受的痛苦，已是七级强化的数倍。
老董鼻孔里喷出两道热气，干嚎道：“管他呢，左幕那小子说过他对真界很重要，重要就要更厉害！这点苦都受不了，不如回家养猪。”
老头们都纷纷点头，二级强化表情就扭曲成这样的人，对真界根本没用！
莽破弹回试验台的那一瞬，双手就抓紧了台沿，完全无意识的举动，救了他自己一命。
如果持续攻击护罩，实验室内的防护系统，会默认他是失控的实验题，不需要老家伙们操作就立刻击毙莽破。
试验台只是薄薄一层金属皮包裹着轻便框架，在莽破用你抓握下，急速变形扭曲，发出“吱吱咯咯”的声音。
“弱！太弱！二级强化体应该可以直接撕裂这张台子！”老牛又在叫。
莽破哪里还有力气去撕裂金属台面，他能抓紧台沿就已经很不错了。意识中已是一片混乱，无数光彩闪烁，他自己也只是流光中微不足道的一丝。
这一丝流光在无尽吞噬者中流窜，任何一道宏大些的光芒，都能把他撞得稀碎。
如果流光消失，莽破会立刻变成没有意识的植物人，那些宏光就是老家伙们放出的能量洪流，而那一丝流光，就是他自己的意识。
莽破突然觉得面临的场景在哪里见过，身后有无数想要追上他同伴，身边又有无数想要吞噬他的恶徒，他在奋力游向自己也不知道在哪里的目标。
一切都是本能，心中只有自我，极度自私的莽破突然感觉自己充满了力量，狂奔向胜利的彼岸，回首向着所有失败者狂笑。
无论是痛苦还是疲累，都在这一瞬间结束，他猛然陷入脚下的大地，消失在奋力挣扎的炼狱中。
缓缓睁开眼睛，莽破看到老头们疑惑而又失望的目光。
他奋力做起，酸软的肢体撑不住沉重的体格，他又重重摔在实验台上。
老牛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走开了。
其他老者也熄灭了眼中的期望，垂头丧气抱起放在一边的模型，向室外走去。
只有老董苦笑着站在莽破身边，把他慢慢扶起，“到此为止吧，你承受不了接下来的强化了。重塑强化，你最多达到二级。哎，我们也是太急了。”
莽破坐在实验台上，双手在脸上轻轻揉搓，再度为人的感觉真好。
“呵呵，二级。”莽破低沉的话语，在外人听来就是极度沮丧。
稍稍顿足的老者们，回头怜悯地看一眼莽破，又赶快加紧脚步远去。把一个真界英雄改造成了干矿工都费劲的普通人，他们心里也充满了愧疚。
“继续吧，那个鬼东西先不要加大了，你们差点要了我的命。”莽破指着能量流发生器说道。
老董立刻否决了莽破的要求，“不行！你已经承受不住了，刚才要不是台面撕裂划破了你的手，你就彻底迷失了。”
莽破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没有任何伤痕，想必是身体重组直接消除了伤痕。
“我没关系，是你们想错了，那个鬼东西直接把十倍、二十倍于七级强化的痛苦，加到了我的身上。我是从头开始的普通人啊！你们能不能有点人性？”
“哦？”老董吃了一惊，“你是说你的精神力也随着身体衰减了？”
“没有，精神力没有衰减，是我的身体太弱了，强化时感受到的痛苦剧增。才一级强化的时候，产生的痛苦已经远超当年七级强化，而且还有这么个鬼东西在拼命放大！我就是死人也被你们疼活了！”莽破不住后怕，身上的冷汗都冒了出来。
已经走到门口的老家伙们同时停住脚步，回头看向莽破，琢磨他说的是真是假。
假的自不必说，如果是真的，一级强化体又怎么受得了远超七级强化的痛楚？
莽破没力气废话，往后一仰躺在了试验台上，“先补充能量和营养，继续三级强化，记得每次强化等我醒来，和你们沟通后再进行下一步。”
老董扭头看看门外的耄耋们，想听听他们的意见。
“搞！小家伙都不怕，我们怕什么？又不是我死！”老牛还是一如既往拿别人的命当赌注。
另外几个老头犹犹豫豫地点头，莽破如果真死了，左幕肯定会收拾他们，至少每天的果酒肯定没有了。
莽破轻轻舒一口气，再次低语，“记得啊！开一倍就行了，多了我真扛不住。”
老头们同时点头，又开始忙碌。
三级强化出奇得顺利，莽破就像是睡了一觉，醒来便已成三级。
老头子们嘶嘶狂吸凉气，刚才是疼得死去活来，这一会儿又安静得像个冬眠青蛙，莽破两向极端地表现，让他们摸不着头脑。
又是老牛趴在护罩上，敲敲外壁，“小子！真的成了？不是药剂失效了吧？”
莽破外头看他，拍拍身边的空位，“牛大爷，你要不要来试试？”
老牛嘴角扯开，退了几步，“我老骨头了，还是你来吧。司机要不要现在开始？”
莽破一言不发，躺回到实验台上，又开始假寐。
“能量流开到两倍，我想现在应该可以了。”莽破沉声道。
其实此刻承受两倍能量流依然勉强，但莽破觉得三级强化又过于轻松，并没有把潜力激发到极致，远不如扛过欲仙欲死，一二级强化的收获。
连续完成四到六级强化，老头子们才认为莽破说的是真的，一开始的刺激太过强烈，远超那个等级可以承受的极限。如果一个人承受的痛苦值是一，到十他就会崩溃。
当莽破在进行一级强化的时候，承受的痛苦又何止一百，而他的本应承受的痛苦连一都不到。
潜力是激发出来了，激发得太彻底，让他连一丝余力都没留下，只能跟死人一样接受二级强化，强化到迷失为止。
几个老头子都不好意思地笑了，老牛臊着老脸，仍在大言不惭，“科学嘛，允许失误。大胆尝试，小心求证。你看我们这不就求证出来了？”
莽破心道你还好意思说，随便换个人就让你们求死了，还证个屁！
七级强化是个坎，莽破好好休整了一日，才再次躺上试验台。
这次是要把能量流开到正常的六十四倍，六级强化时的两倍，每一级强化，能量流都会扩大两倍。
七级和六级之间的跨度太大，必须要慎重。
莽破自己也在脑海里，把当年度过七级强化的过程细细回忆，尽力用心去感受当日痛苦。
老董说了，本来不应该比上次更痛苦的，但莽破躯体反复重组中出现的躯体弱化，让痛感不可控，一下子增加到最初的三十二倍怕是又要迷乱。
但在强化过程中，没人知道莽破是否达到了忍痛极限，临时调整是不现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