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究竟是一台什么样的手术？
心胸外科的大手术非常多，而且绝大多数都有着极高风险。
说句实在话，心胸外科手术室那些医生，一个个做事稳重有余，手速却是一大硬伤。别看胡侃主任做一些高难度的心胸外科手术没出过事。
那是因为胡侃主任每次在手术前都会做大量的计算工作。
甚至可以精细到每一个手术部分可能发生什么情况，提前做好应急准备，或者是提前避开潜在风险。
周灿得了胡侃主任的真传，非常清楚胡侃主任对付那些高难度大手术的套路。
这种规避手术风险的方式，胡侃主任能用好，但是不代表雪燕、乐主任等人也能用得好。
因为这非常考验一个医生的经验、预后估测、各种技术的灵活运用。
雪燕主任的手术经验比之胡侃主任终究还是差得太远了。
一些外科医术甚至还只有副主任水准，各种医术中技巧在手术中灵活运用，特别是在患者发生急症、重危情况下灵活巧妙运用，她还远远不够。
这样的情况下，冒险挑战高难度四级心外手术，结果几乎能够预料。
今天已经这么晚了，周灿准备明天再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毕竟那位患者已经死了。
眼下，还是优先确保急诊科手术室这边别出事。
那位发生坏疽的患者，连专科科室都不敢收，可想而知风险有多高。
他一路来到住院病房。
急诊科现在真的是一个月一个变化，用日新月异来形容也不为过。
住院病房从一间变成了两间。
每间病房五张床位，走廊上还加了十二张临时床位。如果有紧急情况，留观区、输液室，都还有一定的腾挪空间。
再增加五六张临时床位，问题不大。
“嗨，周医生这么晚还没下班呀！”今天晚上在病房值班的医生赫然又是蒋霜双。
“有一位腿部创口发生坏疽的患者，刚做完手术，我有些不放心，特意过来看看。患者转到住院病房来了吗？”
周灿问道。
“刚来不久，已经把他安置在加22号床位了。刚才我查看了一遍，患者的体征还算平稳。只是依然有些发烧，他老婆喂了一碗碎面条给他吃了。”
蒋霜双对周灿充满尊敬。
医生就是这样子，对那些有德，医术又高明的同事，会发自内心的敬重。
周灿来查房时，在一些病例上有着非常高明的独到见解。开的医嘱往往具备前瞻性。这些都让蒋霜双发自内心的佩服他。
有时候她遇到不懂的问题，向周灿请教，周灿都会耐心的指点。
而且给予的一些讲解，甚至比她以前的带教老师还要更高明。
这一点尤其让蒋霜双感到震惊和佩服。
周灿径直前往22号床位。
一路上，有些家属认出了是他，纷纷热情的跟他打招呼。
周灿也没什么架子，平易近人的一一回应。
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这几个字在他身上基本得到了体现。
这是大医品质，一般的医生很难做到。
“医生，谢谢您帮忙，这才让我丈夫做了手术，得以住院治疗。”妇女带着几岁大的儿子，看到周灿过来，立刻跪在地上就要给周灿磕头。
这一幕，可真把周灿给吓到了。
赶紧把女家属扶住。
“大姐，您千万不要客气，能帮到你们，我很高兴，不图任何回报。你们吃晚饭了吗？”看着女家属干燥泛白的嘴唇，很可能没吃晚饭。
“我不饿！”
女家属嘴上这样说着，肚子却在这时，不争气的发出咕噜声。
“我妈妈说，外面的饭菜很贵，要留着钱给我爸爸治病！”小男孩怯生生的在旁边插话。
小孩子最是天真灿漫，他们一般情况下不会说谎。
周灿的目光扫过床头的一个袋子，里面装着一袋打开的方便面。小男孩则是端着一个不锈钢饭盆，里面剩着一些喝剩的汤。
还能看到快餐面的残渣，散发出来的香味，同样证明不久前，用这个盆子泡了快餐面。
为了省钱，可能只泡了半包。
看到这一幕，周灿什么都明白了。只觉得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公平的，过得好的人，随便一顿饭能吃掉好几千。没钱的人，却舍不得在外面买个盒饭。
甚至连一包快餐面，都要分两次泡。
周灿是个有钱人，理解不了这一家子究竟有多难。
只知道他们一家三口进城打工，丈夫骑摩托车摔伤后，一直治疗到现在。钱肯定花了不少。
她要带着孩子，还要照顾受伤的丈夫，没办法出去工作。
一家三口每天的房租水电、吃喝用度、丈夫的治疗费，足以让这一家子的少量积蓄迅速见底。
“小朋友，饿吗？”
周灿蹲下身，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
可能因为营养不良，小男孩的头发细软、稀疏发黄。
“我……有一点点饿！”
小男孩悄悄偷看他妈妈，然后小声答道。
“真可爱！叔叔明天给你带吃的。”
周灿冲小男孩友善的露出笑容。
“我们医院有一个爱心项目，专门给一些外地病人和家属提供帮助，明天我问问。如果你们符合条件，可以免费到食堂吃饭。”
这句话显然是冲着女家属说的。
“谢谢！谢谢你！”
病床上的男子说话时显得十分虚弱。
人心都是肉长的。
刁蛮、难缠的家属有，让人寒心的家属病人同样有，周灿还遇到过不少。
但是他始终保持着内心的那份善良与热度。
见到这种需要帮助的病患，他会力所能及的给予一些适当的帮助。
“大哥不要客气。现在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没有？”
周灿询问患者。
“感觉好多了，就是觉得有一点冷。”患者答道。
畏寒，这是严重感染、大面积发生坏疽较为常见的症状之一。
脓毒血症是真能夺走人命。
而且能轻易夺走人命。
“等会我让护士再多拿一床被子过来。稍晚一点，会有人过来给你输液，等到明天再看看情况吧！希望能够保住你的这条腿。”
周灿并没有再去责备患者和家属之前瞎折腾，生生把一个缝合就能愈合的伤口，弄到感染化脓，甚至发生坏疽的严重地步。
因为这已经没有意义。
相信如果可以重来一次，患者和家属，肯定会毫不犹豫的进正规医院处理伤口。
而不是为了省钱进小诊所草草处理。
像这样种为了省钱，最终反而损失更惨重的悲剧，几乎每天都在医院上演。有时候，甚至连命都省没了。
举个实例，有一位四十一岁的男患者觉得腹部老是会发生不规律的阵痛，担心进医院检查太贵，也就没当一回事。直到有一天，他痛晕在工地上。
被工友送到医院检查，已经是结肠癌晚期。
如果能够早点上医院检查，或许就能将癌症扼杀在摇篮中。
还有一位患者，挤了鼻梁上的一颗红疹子，事后发现鼻梁肿痛，并且持续红肿。然后过了不到三天，直接送进医院ICU。
想想，住ICU一天的费用至少也是大几千起步。
像他这种刚住进去，一天大几万都很常见。
周灿发现男子的脸上露出一丝痛苦表情。
这绝不是冷的表现。
“你是不是哪里痛？”
“做手术的这条腿有点胀痛。应该没什么事情吧，已经发生很长时间了。自从出事后，它就时不时的胀痛一阵子。”
患者不在意的回答道。
“受伤以后就经常发生腿部胀痛吗？”
周灿追问。
身为专业人士，能够敏锐的发现一些患者发现不了的隐患。
“嗯，好像是做完手术后，就一直有这种现象。”患者点头确认。
“是游走型的胀痛，还是固定一个位置？”
周灿又问道。
“好像是游走型的吧！胀痛的部位在这一大块，有时候像是有一个钻头在里面钻来钻去。”
男子仔细想了想，这才答道。
周灿心里有了底。
“行，你先休息吧！可以喝水吃东西，这条腿不能乱动，上厕所最好在床上解决。”周灿对患者提出了要求。
行走、下蹲，都有可能造成伤口进一步开裂、渗血、渗液等。
而且现在处于开放引流状态，刚完成了第一次手术清创，肯定要防止创口遭受新的污染。
“他上厕所时，或者是帮他擦洗身体时，为了防止腿部伤口处的纱布受到污染，可以在外面用保鲜膜、塑料袋之类的东西保护一下。一定不能去水。”
这个水，就包括患者的尿液和粪液。
交代完了以后，周灿起身离开。
他的眉头微微皱着，显然正在思考着患者的病情。
腿部发生游走型胀痛，而且时不时的发生，到现在仍然存在。
是否与患者的坏疽有一定联系呢？
周灿的手术经验丰富，就曾遇到过动脉栓塞导致的局部坏疽。
他此刻高度怀疑患者的腿部发生了局部的动脉栓塞。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必须帮患者取掉动脉内的血栓或者脂肪栓，恢复血运后，患者的腿部创口才能痊愈。
周灿跑到医院外面的夜市摊，买了三份热腾腾的水饺，重新返回急诊住院病房。
“咦，周医生怎么又回来啦？”蒋霜双仍在尽心的处理着病人。
打点滴，换药，基本上都是护士的职责。
不过这就像夫妻一样，分得太清楚，就没意思了。医生与护士，应该心往一处使，抱着同样的目的工作。那就是想方设法，帮助病人康复。
在这一点上，蒋霜双与林平都很称职。
“我在医院外面看到卖水饺的，就买了点给加22床的患者和家属。那个孩子太小了，饿着肚子多可怜啊！”
周灿笑着答道。
“确实挺可怜的。而且我从没听说咱们医院有哪个爱心项目会给患者及家属包一日三餐。周医生真的很特别呢！”
她的嘴角露出一道好看的弧线。
“哈哈，看破不说破是咱们成年的规矩哦！能帮就帮一把，谁还没个落难的时候啊！”
周灿笑着冲她眨眨眼。
只留下蒋霜双看着他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丝好看的笑容。
温暖可以照亮每个人的心。
更能感染别人，起到榜样的力量。
厚德者可载万物。
不必说，周灿在蒋霜双的心里面，肯定已经变得更加高大。甚至这种好印象，会在她的心中持续一辈子。一直影响她的行医生涯。
周灿送水饺过去时，护士已经给患者输上了液。
“我出去吃宵夜，顺手就给你们买了一点，也不知道合不合你们的味口。”
“谢谢！太谢谢您了！多少钱，我付给您！”
女家属感动得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只有经历过无助、绝望、人情凉薄，才知道这种来自陌生人的关心有多温暖，有多珍贵。
她打电话借钱给丈夫看病时，四处碰壁。
带着丈夫求诊时，大医院听说她坚持要为丈夫保腿，四处踢皮球，都不肯收治。
直到遇见周灿，给了她们家太多的帮助。
“不用钱，我请你们吃的！”
周灿不肯收钱。
“刚才我在路上仔细思考了一下他的病因。按道理来说，这么年轻，身强力壮，创口又得到了及时处理，不应该发生坏疽才对。联想到他刚才提到的腿部出现游走型胀痛，我建议查个彩超，看看是否有血管发生了栓塞。”
他向家属提出了一些新的检查建议。
“你丈夫的情况有多严重，想必你也清楚。现在想要保腿，几乎分秒必争。我个人的意见是，如果你们同意做这个检查，现在我就向上级医生请示，开个加急彩超。我们急诊这边的超声室，晚上有人值班。如果真是血栓，那就不能延误，必须立刻紧急取栓……”
周灿给家属仔细的说了一遍其中的道理。
“周医生，我们非常相信您。既然您这么说了，这个检查那就做嘛！”
女家属对周灿有着极高的信任度。
这也是医生们最理想的医患关系。患者能够高度信任医生，只有这样，医生才能放开手脚，想尽一切办法为患者治疗。
“行，我先去向上级医生请示，开了检查单一会安排人给你丈夫做彩超。”
周灿出来后，直接打电话给许医生。
这事肯定要向许医生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