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板上摆着西红柿、黄瓜、虾仁还有牛肉。
方大燕有条不紊的洗菜切菜，然后开火，将菜一样样倒入锅内。
似乎她今晚心情很好，准备和女儿大吃一顿。
姚希扭头跟林显对视了一眼，眼角余光突然注意到塞在电视柜边缘的一张照片。
没有相框也没有相册，就好像照片取回来之后被人随手插在了木板与玻璃的缝隙之间。
姚希微俯吓身子，仔细打量着那张照片。
那是一张八个男人的合照，每个人的衣服上都沾满了白灰，头上的帽子和脸上也都灰扑扑的，加上满是砖块儿和钢筋的背景，很容易就能推测出八人的身份。
他们都是农民工，而且从相同的制服上来看，应该是同一个建筑队里的人。
“林显！”突然，姚希低呼了一声。
声音不大，并未引起还在厨房忙活的方大燕的注意。
林显闻声低头。
姚希已经将照片从缝隙里抽了出来，举到林显眼前。
照片中的八人勾肩搭背站在一起，最中央的是一个微胖的光头男人，正冲着镜头憨笑着，而站在他左侧的正是兰涉乡养猪场的死者贺高明！
“这个地方有点眼熟。”姚希微皱起眉头，轻声说道。
虽然到处都是砖块儿和水泥钢筋，但从照片背景内还是能看到大部分已经完工，初具模型。
林显看了一会儿，轻声道：“是停车场。”
只是还不能确定是哪个停车场。
“妈妈。”紧闭的房门突然被拉开，小女孩儿握着一个洋娃娃兴奋的跑了出来，冲着厨房里的女人喊道：“妈妈，娃娃的衣服脏了，你帮她洗洗吧。”
方大燕正急着炖牛肉，无暇顾及小女孩儿，头也不回的敷衍道：“好好好，你先回房间去玩儿，妈妈一会儿做完饭就帮你洗啊。”
但小女孩儿对妈妈的回答似乎并不满意，站在原地耷拉着小脑袋，一双小手还在摆弄洋娃娃的衣角，眼眶泛红，瘪瘪嘴就想哭。
姚希将照片递给林显，忙走过去接过了女孩儿手里的娃娃，温柔的笑着安抚道：“小妹妹，你妈妈在忙，姐姐帮你给她洗裙子好不好？”
小女孩儿看着姚希愣了愣，下意识看了眼厨房的妈妈。
厨房门开着，只是女人并没有回头看她，也没阻止，这在小女孩儿看来就像是一种默认。
于是她裂嘴笑了，点了点头：“好！”
卫生间里，姚希仔细的脱下了洋娃娃的衣服，眼神却有些复杂的看向门外的林显。
四目相对，林显几乎瞬间就看出了她眼中的疑惑。
“我在百货商场里见过这个洋娃娃。”姚希轻声说：“一个要两千块。”
很显然，这并不是方大燕承担的起的价格。
洋娃娃很新，表面连点划痕都没有，一看就是刚买的。
最近牛肉价格暴涨，连景起都常嚷嚷吃不起了，可方大燕一买就是五六斤。
光是这一天的花销，估计就是方大燕平时一个月的生活费。
那么，她又是从哪儿弄来的这么多钱呢？
小女孩儿并没注意他们在说什么，她的所有心思都在姚希手里的洋娃娃上。
所以在姚希温柔的问她这几天都跟妈妈去干什么了的时候，小女孩儿立刻回答说她跟麻麻去见了一个陌生叔叔，陌生叔叔给她买了很多零食和漂亮的衣服，她今天还跟妈妈去了大商店，买了玩具买了肉。
小女孩儿看起来格外兴奋，也许是太久没玩儿过玩具，又或许是太久没穿过新衣服，没吃过好吃的零食。
“你们在说什么？”突然，林显身后传来一道明显不善的吼声。
小女孩儿吓的一哆嗦，脸上的笑容瞬间被恐惧取代。
小心翼翼的转头看向站在林显身后两米远的女人。
“妈妈，娃娃裙子脏了，姐姐在帮我洗。”小女孩儿小声解释。
姚希立刻举起了手里颜色鲜亮的小衣服：“好像是沾到墨水了，有点难洗，家里有洗衣液或者彩漂吗？”
“没有。”方大燕阴沉着的脸走了进来，一把抢过小衣服扔进了水盆里，看着姚希道：“这种事儿我自己来就行，不麻烦你们了。”
姚希扭头跟林显对视了一眼，然后摇了摇头：“小事。”
厨房里正在炖牛肉，咕咚咕咚冒着泡，小小的客厅里弥漫着肉香。
小女孩儿窝在方大燕怀里，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咽着口水，满眼期待的看着厨房。
方大燕一边摘下围裙一边冷声道：“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一会儿菜好了我和我闺女还得吃饭。”
“您丈夫的案子现在由市局刑警队负责。”林显说，整个人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姚希安静的坐在林显旁边，温和无害的目光投向方大燕。
事实上，在得知了梁润月的存在后，她对这个坚强但可怜的女人是充满同情的。
如果可以，她只想带着最大的善意去看待她。
但方大燕却在听见林显的话后，面色微变，那种发自内心的恐惧是掩饰不住的。
姚希心底一沉，默默将目光下移转到了那个年幼的女孩儿身上。
林显自然也注意到了她的脸色变化，但并没有表现出来。
“哦。”方大燕紧抿着嘴角点了下头：“我知道了。”
“你就没有其他想问的？”林显深邃的目光紧盯着方大燕，沉声道：“比如，你丈夫是怎么死的？又是谁杀了他？”
话音刚落，方大燕猛地抬起了头，错愕出声：“你们找到凶手了？”
很奇怪。
方大燕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眼中并没有欣喜和激动，反而是不安和担忧？
她在担心凶手？
也许是林显和姚希短暂的沉默和怀疑打量的目光让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反常，方大燕匆匆别开目光：“不是你们让我问的吗？现在这么看着我是什么意思？”
这话说的，完全没有底气。
姚希嘴角抿的更紧，目光复杂的看着方大燕。
林显薄唇微启，声音沉冷了几分：“还没有，不过我们已经有了新的线索，正在调查，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