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沐娴几乎是在穆子书说出来这句话的第一时间就做出来了反应，她逼近穆子书，隔着一层网子与这个人对视，希望能在穆子书眼睛里面看出来蛛丝马迹。
然而很遗憾，她的经验和直觉都告诉她，此刻穆子书说出来的是实话。
即，他接下来说出口的真相将残酷到让一般人都无法接受。
局势顷刻间起了变化，原本的掌中猎物成为了掌握主动权的人，网内的人与网外的人对峙，双方谁先示弱谁就是那个输家。
舒沐娴脸上晦暗不明，庭鹤与林楸璟几次差点控制不住自己心里的焦躁，想上前抓住穆子书的领子好好问一问什么叫“说出来也不敢听”，可是在看到舒沐娴的神色的时候两个人又不得不将心里的焦灼压下去。
事情还没有到图穷匕见的地步，舒沐娴手指摩挲着桌子旁边摆放着的皮面笔记本，似乎想要从中汲取什么力量。
穆子书的眼神追随着舒沐娴，不放过这个人一丝一毫的变化。
他已经上了一次当，明白了眼前这个人绝对不是什么等闲之辈，也并非是温室里的花朵，更像是盘旋在人身边的漂亮女蛇，只等在人放松的时候给人致命一击。
可是好在只要自己还活着就是胜利，穆子书眼神里面恶意满满，如今自己主动要说，可是这几个人能不能拿出勇气来听自己说出来的话呢？
“你们手里应该有东西能保证我说的是真话吧，”穆子书不介意给原本就紧张的氛围再添一把火，“所以我说出来给你们听的一定都是真话，就看你嫩有没有那个决心了。”
他这一招心理战术玩得好，明明什么都还没有透露，就已经该室内的其他三个人一层无形的心理压力。
这个人要说什么，说出来的话会造成什么后果，让他说了会怎么样？
在这种时候人的思维总是天马行空，幻想出来的东西和结果远比事实本身更加恐怖。
“你觉得我不敢听吗？”舒沐娴忽然停下了自己抚摸本子的手。
她重新恢复了气定神闲的模样坐了下来，这回心里打鼓的人轮到穆子书了。
“你要说什么，我就听着，来啊，说吧。”她一扬下巴，在短短数分钟的时间里面这个人好像迅速在心里衡量了所有的利益关系，最终舍弃了什么，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穆子书眼一闭心一横，将横亘在两方之间的谜团解开。
“你不是想知道自己为什么进不去那个副本吗，”穆子书盯着舒沐娴的嘴唇，“因为你根本就不是那个副本选中的人，那个副本不会允许你们进去，你们也别想着从这里离开。”
他一字一句：“你们只能永远留在这里，在这条不属于你们的时间里继续你们的轮回。”
林楸璟立刻就收紧了手上的绳索，穆子书被网子上的尖刺扎进肉里，爆发出来一声痛叫。
“你再说一遍试试？”
什么叫他们只能永远留在这里了？庭鹤也立刻对舒沐娴说道：“那你别听他胡说，这个人到现在还不肯说实话……”
其他人说什么舒沐娴已经听不进去了，毕竟安慰的话虽然好听，可是于事无补。
她和穆子书对视着，两个人的眼睛里面酝酿的情绪在这一刻意外的达成了一致——都是一种令人觉得无法呼吸的平静。
“那你说进去的要求是什么，谁又是符合这个副本的人？”
庭鹤还要说：“你干什么听这个人的，他又不是……”但是林楸璟抓住了他，两个人对视一眼，庭鹤渐渐安静下来。
舒沐娴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谁才是副本选中的人？”
穆子书突然安静下来不说话了，林楸璟忍不住催促：“你不是要说吗，怎么不说了？”
很快，协议就因为穆子书的沉默生了效，他整个人从额头开始渗出来汗珠，整个人汗湿得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坐在座椅上不断打颤，浑身抽搐彷佛下一秒就要死过去。
也许这个人真的打定了主意，就在话说了一般的时候死去，这样就能永远在舒沐娴他们心上留下一片阴影，让他们永远活在痛苦之中。
可惜他小瞧了庭鹤的能力。
这个时候救死扶伤的医生反而给穆子书带来了更大的痛苦，明明死亡就在眼前、就在一步之遥，只要自己脑子中那根弦绷断之后就能获得永远的解脱，可是偏偏庭鹤不会让这个人轻易如愿。
在生与死的博弈中，穆子书感觉自己像是被架在地府的刀山火海上烘烤，整个人被撕成了两半，肉体在经受非人的折磨，几乎要死过去；而灵魂痛苦地清醒着，连昏过去都做不到。
“只要你说出来，你身上的疼痛很快就会消失，我也能立刻治好你，你会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健康，我保证。”庭鹤俯身在穆子书耳边诱导着这个人放下心理防线。
可是穆子书连嘴唇都咬烂了，就是不肯张嘴。
“好吧，”庭鹤也很遗憾，“你可想好了，再继续下去我是一定能保证你活着，可是你能不能完整地、没有后遗症地活着我就不好说了。”
舒沐娴眼神冷冷，她倒是想要看看这个人的毅力到底有多强，如果真的能在庭鹤手下撑过去，她就敬这个人是条汉子，不再从穆子书身上下手。
一分钟，两分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舒沐娴要先一步要庭鹤收手，给穆子书一个痛快的时候，穆子书的嘴唇蠕动，说了一句什么。
“你说什么，大声一点。”
林楸璟凑近了去听，穆子书声音微弱，一句话断断续续说了很久。
“副本……副本只有，被……选定的……N……PC才能……”
“被谁选定的？”林楸璟厉声追问，可是这个时候穆子书头一歪，竟然就这样昏倒了。
庭鹤检查了他的身体：“没有大事，只是脱力了。”
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穆子书身上的衬衫已经完全湿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