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在老家乐陵的王耕，吃不饱穿不暖，身体越来越差。特别是像弟弟王收一样，他也有风湿性关节炎。后来他们才知道，原来自己的父母年轻时都有过关节炎的病史，他们兄妹这是遗传。
虽然包产到户后村里比过去日子好了些——每年春天去要饭的少了，但是生活仍然是清苦得要命。王耕曾讲过这么一件事：村子里三个光棍在春寒料峭的时节找到正在野地里寻觅野菜的瘦骨伶仃的小寡妇，提出要与其承欢。三个人一个手里拿着个菜团子，一个拿着半块窝头，另一个什么也没有，脱下烂乎乎的破棉袄摆到地上说：要是乐意，一会儿就铺着俺的袄吧。寡妇往破棉袄上一躺，夺过菜团子塞进嘴里大口小口地吃，剩下的事任由三个光棍摆布。半块窝头寡妇没舍得吃，她要带回家喂她的傻瓜儿子。
鲁北这片贫瘠的土地除了玉米、小麦、高粱这些基本的农作物，再也长不出别的东西。但是王耕却无力耕种村里分给自己的那几亩地，风湿性关节炎折磨着他，别说下地，就是一个人走路也困难；自己不但帮不上忙，还拖累着媳妇经常用独脚车推着他求医问药，而乡下的诊所根本就无力医治他的病。加上两个儿子还小，只会吃不会干，大伯也已去世，剩下小脚的大娘帮着做做饭还可以，别的干不了，家里日子过得十分艰难。
王耕在给济南的信中说道了这些事情。王丰王收兄弟俩就想，用什么办法能帮助一下大哥啊？最终兄弟俩商量出个办法：给大哥做个马车，既有用又风光。兄弟俩给附近看工地的老头送了一条烟，拉回来几根搭脚手架的钢管，王丰从单位弄回来几张铁皮、几根三角铁和槽钢，王收从单位借来了电焊机，请了焊工班的师傅；章向东、古立春、小驴子等也拿来了钢锯、铰铁皮的钢剪等工具，一众人浩浩荡荡，搬的搬抬的抬，把这些东西集中到章向东家门口。章向东家门口有三百八的高压线经过，王收举着竹竿把电焊机的电源线挂到高压线上，大家开始动手忙活上了。一天的功夫，马车架子做起来了；快天黑的时候，开始往上刷防锈漆、刷油漆。最后把小驴子搞来的车轱辘往车下一架，马车做好了。大家甚是兴奋，拉着马车来回跑，一致认为这辆马车用一辈子也用不坏。最后王丰一挥手说：这种马车在俺老家叫“大胶皮”，“大胶皮”也不如咱这个好，那是木头的，咱这是钢的。走，都到俺家喝酒去！
几天后，爸爸打听到有一辆回老家的汽车，就塞给人家十块钱，求人家把马车拉回老家了。再过几天，王耕来信说，马车收到了，全村的人都来看，都说好。王丰王收兄弟俩甚是高兴。
夏天的时候，王耕来信说，今年的小麦长得好，估计一亩地能收六百斤，收儿要是有时间，能回老家帮帮忙就好了。妈妈就说，好容易盼了个好收成，耕儿身体又不行，光靠媳妇一个人，这个麦收肯定过不去；收儿放暑假闲着没事，回家帮着你哥收麦子去。爸爸说：他哪会干这个？再说他还要学习，我请假回去吧。王收说：我会干，以前学农的时候干过。于是王收就坐着长途车回老家了。
一见到大哥王收就问：“马车呢？这回儿派上用场了吧！”
王耕不好意思地说：“让我卖了。”
王收说：“好容易做起来，卖了干什么？”
嫂子在一旁埋怨说：“俺说不能卖，这是两个兄弟的心意，他不听，看人家出的价高，就卖了。这会儿兄弟来了，看你咋说吧。”
王耕说：“马车好是好，就是太沉了，小牲口拉不动，大牲口村里没有，我就卖到邻村了。
王收说：“做这个马车费了好大劲来，卖了多少钱啊？”
嫂子说：“你猜猜吧，卖了好些钱啊，想不到的多。”
王耕冲媳妇一瞪眼：“净你娘的纂蛋，这点钱在兄弟眼里还叫钱吗。”又对王收说：“没卖多少钱，放在家里也没用，给点儿钱就卖了。”
王收见大哥不愿意说，就说：“反正马车给你了，你愿意怎么安排是你的事了。”
回到老家王收才知道，虽然三夏是农忙的时候，但大哥王耕叫他回老家并不是指望他干多少农活，而是向他了解自己去济南顶替父亲工作的可能性。
最初几天，大哥一家什么也不让王收干，还从四处乡亲那里淘换来十几斤白面，吃饭的时候一家子吃窝头，让王收吃白面馒头。开始王收并没在意，拿过馒头就吃，等发现别人吃的都是窝头，就问：“你们怎么不吃馒头？”说着拿过馒头给两个侄子吃，侄子刚接过来，被嫂子一把夺下。王收这才发现情况不对，问个究竟，大哥被逼无奈说：“有窝头吃就很好了。这些白面是从好几家借来的，说好了，等下来麦子借一斤还斤半；你就吃吧，我们吃窝头习惯了。”
王收很是光火，生气说：“你以为我还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啊？在济南我还不是吃地瓜干子长大的？两个孩子都不让吃，我能吃下去啊？”于是放下馒头再也不吃了。推让再三王收就是不吃，大哥说：“蒸出来的就吃了，剩下的白面还回去吧。”王收说：“这个我不管，蒸出来的我也不吃，让孩子吃吧。”
接下来的几天哥哥嫂子起五更睡半夜地忙活着收庄稼的事，就是不让王收动手。王收说你们不让我干活叫我回来干什么？是不是有什么事啊？有事就快说。于是大哥就把想去济南顶替父亲上班的事情说出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