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老县长被抓判刑的消息，贾哑巴彻底崩溃了。他一分钟也不想呆在往生洞里，央求李尼姑放他出去。他说他要远走高飞，逃到一个无人认识他的地方，等形势变化了再回来。
逃走之前，贾哑巴想见眯眼瞎一面。他想和眯眼瞎一起逃走，逃得越远越好，哪怕逃到深山老林，逃到天涯海角，逃到荒郊野外，逃到戈壁沙漠，甚至运气好的话逃到一处世外桃源，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心满意足，无怨无悔。这辈子，他最放不下的就是眯眼瞎。当初被国民党抓壮丁，就是因为放不下她才当逃兵跑了回来，要不然就去了台湾。现在老了，更不可能放下她。少是夫妻老来伴，这辈子，就是死也应该死在一起。
眯眼瞎先是埋怨贾哑巴不该下山，哭哭啼啼了一阵，当即收拾简单的行李，准备趁月黑风高逃出青绿山。贾哑巴吹灭灯盏，拉着眯眼瞎正待出门，忽听哐当两声巨响，前后门同时轰然倒塌，不许动！不许动！老实点！雪亮的手电刺得人睁不开眼睛，贾哑巴来不及反应过来，就被结结实实地捆起来带走了。
眯眼瞎终日涕泪涟涟，几乎哭瞎了双眼。李尼姑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准备开始漫长的上访之旅。她不相信偌大的国家，难道就没有一个说理的地方，就没有一个主持公道之人？她和眯眼瞎说好了，先找徐鸭公，再找龚大山，大队不行找公社，公社不行找县里，县里不行找地区，地区不行找省里，省里不行就上北京，哪怕一年半载，哪怕沿路乞讨，哪怕走烂双脚，哪怕磨破嘴皮，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为贾哑巴洗清怨屈，讨回公道。可是，仅仅到了南山，仅仅才三天时间，李尼姑和眯眼瞎就被当作精神病患者遣送了回来。熊红兵训斥了龚大山一顿，责令她指派民兵严加看管两个精神病人，如果再敢四处流窜污蔑，就当作反革命分子收监定罪判刑。
李尼姑绝望了。可祸不单行，等她跌跌撞撞回到积善堂，傻丫不见了。师太责怪自己太糊涂，她看见傻丫随李尼姑出往生殿，还以为是李尼姑带走了傻丫。知青们同情李尼姑，一个个嘘寒问暖，劝她不要担心。大头当即把知青们分成三队，连夜帮忙寻找。找到半夜，青绿山找遍了，三队人马还是空手而归。李尼姑跪在往生殿里，为傻丫祈祷了一个晚上。天刚蒙蒙亮，李尼姑就下山了。
沿着通往南山的大路，李尼姑边走边问，中午找到南山，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一个满脸麻子的货郎说连续两天撞见过疑似傻丫的女娃，手里拿着东西在吃，痴痴呆呆的，四处转悠。
南山太大，直到太阳偏西，李尼姑终于寻到傻丫。
傻丫手里拿着一个麻饼，头发凌乱，衣服肮脏，裤子上还有血迹。看见李尼姑，傻丫痴笑着喊一声奶奶，眼角闪出泪花。李尼姑喊一声我的乖，把傻丫搂入怀中。她替傻丫擦掉眼泪，拍打衣裤上了灰尘，又把傻丫松跨的裤子往上提了提。傻丫哎哟一声哭出声来。李尼姑的心在滴血，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傻丫的下身竟满是血迹污秽。李尼姑悲愤交加，遭天打五雷轰的，她才多大呀？作孽呀作孽！不能放过这个畜牲！不能放过畜牲！
在南山派出所，李尼姑哭诉傻丫遭强X的遭遇，强烈要求严惩凶手，特派员点头同意，说太恶毒了，简直不是人养的！当即开始询问案情。
特派员问傻丫，你是在什么地方遭坏人强X的？
傻丫摇头。
那个人长得什么模样？
傻丫不知。
那个人有多高？
傻丫还是不知。
你记得那人有什么面相特征吗？比如，脸上有颗痣，或者有麻子、疤痕之类的，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黑是白？
傻丫什么都不知。
特派员摇摇头，说你带她回去吧，就当被鬼日了。
李尼姑两手发颤，说哪有你这样破案的，太不负责任。特派员说，一问三不知，没有线索，叫我怎么破？神仙也破不了。李尼姑绝望了，拉起傻丫就打了起来，说你这傻丫头，我叫你跑，叫你跑，我打死你，打死你，看你还跑不跑？傻丫哇哇大哭。特派员拦住李尼姑，说你打死她也没用。你们走吧，等有消息了再通知你。李尼姑抱着傻丫嚎啕大哭起来。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李尼姑一遍遍地拷问自己，完全不应该这样，我儿我媳不应该死，小知青不应该死，贾哑巴不应该抓也不应该死，傻丫不应该被强X，都怪我，怪我愚蠢，怪我糊涂，怪我无知，怪我隐藏罪恶，罪上加罪。师太说得对，我就该揭露罪恶，揭露日本人在青绿山留下的全部罪恶。
回青绿山的路不知有多长，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长。
毒气弹，毒气弹！李尼姑还清楚地记得，日本鬼子投降的时候，有一批毒气弹没来得及运走。她敢肯定那批毒气弹就在青绿山，埋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肯定。我要找出来，我一定要找出来，不能让它们害人，一个人也不能再死。
她开始漫山遍野地寻找毒气弹。她顾不得照顾傻丫，顾不得为知青们做饭。她以见不得荤腥为由，求龚大山让她参加生产队里的劳动，实则是找机会寻找毒气弹。每次别人收工，她都会一个人留下来，东瞅瞅西看看，这里捅一棍子，那里挖上几锹，像一个盗墓贼。
可是，傻丫又不见了。这次是彻底地消失了。李尼姑和知青们找遍了青绿山和南山，每一个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了，结果连傻丫的一根头发也没能找到。
傻丫八成是死了。又死了一个，又死了一个！都怪我，都怪我！李尼姑一边寻找傻丫的尸体，一边继续寻找毒气弹，每天早出晚归。她宁愿自己死，也决不愿青绿山再多出一个无辜的冤魂。
转眼秋天来了，到了该收获的季节。远远望去，残缺破损的梯田里金黄金黄的，乍眼一看，实在让人忍不住一阵欣喜；等走近了才发现，梯田里疯长起来的稻草昂首挺立，稀稀落落的谷穗儿迎风摇摆，免不了叫人心灰意冷起来。
秕谷轧出来的糠，猪都不愿意吃啊！收回去有什么用呢？早知道收一家伙秕壳，还不如种红薯呢。要是在山下，怎么会长成这样？就知道施肥呀施肥，没吃到猪肉就没见过猪在地上走啊？社员们躬腰割着让人失望的稻谷，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手里的收成。
李尼姑一声不响地挥舞着手中的镰刀，像是一部机器不停地重复着人们给她设计好的动作。一个月之前，在龚大山带人把东面和北面的山坡搜索过之后，她曾经对南面的这片梯田充满幻想，认为傻丫的尸体就藏在梯田里面的哪个旮旯里。可是，她在五十亩破烂不堪的梯田里来回寻了两遍，也没能找到尸体。她对这片梯田早就失望了，对梯田里的收成一点也不感兴趣。李尼姑的心思在西面的山坡，她感觉傻丫的尸体，还有那批毒气弹，一定在那边。她坚信，既然东面、南面和北面都没有，不在西面又在哪里呢？快两个月了，傻丫的尸体一直还没有找到，毒气弹也没有找到，她急啊！她多次找过龚大山，要他组织人到西面的山坡去找，可龚大山不肯。
凭心而论，李尼姑对龚大山是非常感激的，傻丫失踪后，龚大山发动两百多人在青绿山上找了半个月，从海拔98米的青峰顶，到山脚下一个一个的村庄，方圆十多公里几乎被翻了个面，每一窝茅草都寻到了。他之所以不肯到西面去找，是觉得西面那块夹在山崖和绿水湖之间的坡地，连野猪都无法穿过，傻丫又怎么进得去呢？
青峰的西面原来与绿峰相连，绿峰被日本鬼子搬走后，变成了绿水湖，临湖的一面被炸成了悬崖绝壁，崖壁上除了有绿色的苔衣包裹着之外，连一棵小树也没有。顺着陡峭的崖壁往下看，直到快接近湖面时，才有一块窄窄的坡地。解放后，有人想在山崖下这块唯一的坡地上开荒，不料耕出了成堆的骷髅，从此再没有人敢动这块坡地。后来有人考证，坡地上的骷髅是被日本人抓来开矿的劳工的。当年，抓到青绿山开矿的劳工每年不下千人，可到日本人投降的时候，竟然一个也不在了，连尸体也没有发现一具。日本人声称把矿工们放了，可谁会相信呢？
收工之后，李尼姑终于去了西面的坡地。山坡的面积虽然不大，但荆棘遍地，和低矮的枝繁叶茂的灌木纠结在一起，密不透风，形成一道天然的绿色屏障，莫说是野猪，恐怕连野山羊也无法钻进去。李尼姑试着用镰刀开道，可看似柔软的荆条坚如磐石，刀口一碰就缺。一松手，荆条弹了过来，李尼姑的脸上像被皮鞭抽了一下，火烧火辣地疼。想起龚大山的话，她觉得真是没有必要钻到里面去找了。可是，李尼姑始终不服气，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傻丫去了哪里呢？她无法说服自己。直到天黑之前，李尼姑做出了沿着山脚绕灌木丛林找一遍的决定。明天公社召开万人大会，少她一人无所谓，真是天赐良机。她观察了地形，决定明天带一把砍刀来，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闯过去看一看。
万人大会在青绿山小学召开，学校的操场上拥挤得水泄不通。李念邦远远地站在操场外面看了一会儿热闹，来到停着一辆吉普车和一辆卡车的地方，和几个同学在车子周围捉起迷藏来。正当李念邦躲到车子底下玩得开心的时候，人流潮水般地向卡车这边涌来，他吓得爬了出来。两个解放军叔叔架着一个五花大绑的犯人朝车子这边奔来，犯人的背后插着斩标。等犯人走近了，李念邦认出是贾哑巴，他的脑袋垂在胸前，两条腿几乎是在地上拖行。他被架上卡车之后，八个荷枪实弹的解放军叔叔分两排威严地站在卡车的两边。车子开动了，人们跟在车子后面拼命地追。听人说，要把贾哑巴押到青绿山上毒气弹爆炸过的地方去执行枪决。
李念邦的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叫，可眼前的热闹让他忘记了饥饿。他抄近路一口气跑到了古松坡。他从来没有见过枪毙人的场面，这回一定要看个清楚。
贾哑巴被人架着拖上了古松坡。一个民兵发现了李念邦，喝令他滚下来。李念邦有点害怕，朝有人的地方跑过去。见没有人再管，他挤到了人群的最前头。
贾哑巴已经吓了个半死，跪在刚刚收割完稻谷的梯田里，腰怎么也撑不直。一个解放军叔叔费了好大一会儿功夫，才把他的身子勉强固定了下来。他的头低低地垂向地面，就像刚被人放过血的野兔子的脑壳。
从山下涌上来的人越来越多，执行官看了看手表，准备下令执行死刑。就在这时，人群中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杀不得！杀不得！冤枉啊！冤枉啊！”接着，一个女人连滚带爬地从人群中冲到贾哑巴的跟前。
李念邦看清是奶奶李尼姑。她朝正在举枪瞄准的解放军叔叔拼命地摇着手，央求他放下手里的枪，口里不停地喊着冤枉。
执行官下令把李尼姑带过来，问她为何喊冤，李尼姑说，毒气弹是日本人的，青绿山还有日本人埋藏的整整一个仓库的毒气弹，要是再毒死了人，能说是贾哑巴放的毒气弹吗？他真的是冤枉的啊，日本人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啊！那几颗作孽的毒气弹，是我当年收拾野尸的时候丢进山洞里的。山上真的还有很多日本鬼子埋藏的毒气弹，要枪毙，也只能去枪毙日本鬼子啊！
围观的群众中有人跟着李尼姑喊了起来：贾哑巴是冤枉的啊！不能枪毙啊！有本事就去枪毙日本人！人群朝贾哑巴越靠越近了，秩序也变得骚乱起来。突然间，响起雷鸣般的吼声，都给我站住！谁他妈的再、再喊冤枉，先抓再审！判你三年、五年，看你还冤、冤不冤？是龚大山，只见他跃到围观的队伍前头，两只眼睛死死地逼视着人群最前面的人。民兵们把群众往后推搡，人群又开始慢慢地往后退了。
李尼姑还在不停地讲述贾哑巴的冤屈，龚大山走上前去，呼地甩了她两记耳光，骂道，你这疯女人，神经兮兮，乱叫乱跑，活像一条疯、疯狗！来人，把这疯女人，押回大队去。看你还疯、疯、疯不疯？两个民兵过来把李尼姑上了绳子，连拖带拉地把她押走了。
李念帮心里恶狠狠地咒骂着龚大山，跟在她奶奶后面。
刚刚挤出人群，只听砰的一声枪响，接着人群朝贾哑巴跪着的地方围了过去。李尼姑双膝一跪，喊一声冤枉啊，眼里的泪水夺眶而出。
李尼姑被押到大队部关了不到两个小时，龚大山回来了。他阴沉着脸，只是命令民兵把李尼姑放了，就再没有多说一句话。李尼姑出来时，龚大山面对墙壁站着，巴嗒巴嗒地抽着烟，嘴里吐出的烟雾在他头上盘旋。
出了大队部，古松坡上看热闹的人也回来了。有人看到了李尼姑，说李尼姑疯了，帮贾哑巴喊冤呢！又有人说，尼姑才不疯呢，她说的是真话。青绿山哪个不知道贾哑巴是冤枉的？又有哪个人敢像尼姑一样站出来说句公道话呢？也有人说，她还不疯？你没看见她天天山上山下四处跑，拄着一根棍子到处乱扒，像在找金子呢。于是，一群人把李尼姑围了起来，好像李尼姑在古松坡的表演没让他们看够瘾，现在要接着把李尼姑问出个子丑寅卯来心里才舒坦。李尼姑念一声阿弥陀佛，牵着孙子的手挤出了人群。
几个小男孩在后面追着喊：疯子！疯子！疯子！
李念邦一转身，捡起几块瓦片朝他们扔了过去，吓得他们调头就跑。他们再次追着喊疯女人的时候，李念帮和奶奶已经上了山坡。
李念邦实在是走不动了，只能拉着奶奶的手，一步一步地往上爬。等跨进往生殿的大门，李念邦一屁股坐到地上。李尼姑也累得撑不住了，靠着大门再也抬不起腿来，用手摸着门框慢慢地滑到门坎上坐了下来。
师太端来一碗米汤给她。李尼姑喝着喝着，大滴的泪水落进了碗里。
龚大山走进往生殿的大门时，李尼姑正在找砍刀，准备明天去西山坡找傻丫。她佯装没有看见他一样，只顾找着自己要找的东西。龚大山径直走到佛像面前，恭恭敬敬地上了一炷香，噼里啪拉结结巴巴地向佛祖诉说起自己的苦衷，大致是说：佛祖啊，我不是一个善恶不分的人，我也知道贾哑巴是冤枉的。可是，现在这世道，是是非非，哪个说得清楚呢？上头的人个个都说是白的，我能说是黑的吗？胳膊拧不过大腿，一个跳蚤顶不起一床被子来啊！我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我真的是再三向熊红兵陈述过贾哑巴的冤情，可别人厌恶我提到冤枉二字，我确实无能为力啊！熊红兵的眼里只有权力，升官发财，一呼百应，高高在上，这才是他最看重的东西。好不容易等来了一个能往上爬的机会，他怎么会轻易地放过呢？又怎么会在乎一个平头百姓的清白与死活呢？我也坚持过贾哑巴是冤枉的观点，可熊红兵要我交出真正的杀人凶手，还教训我说，真正的杀人凶手不是制造出刀的那个人，而是用刀去杀人的那个人。那么，我到哪里去找出这个真正的杀人凶手呢？除非我再去冤枉一个无辜的好人。佛祖啊，我真的做不到啊！可是，就在今天，尼姑师傅竟然到刑场上为贾哑巴鸣冤，说毒气弹是她丢进山洞里去的，这不是在向他人表白她就是真正的杀人凶手吗？虽然，我很理解她正义的壮举，然而，我理解了又有什么作用呢？关键是熊红兵不可能理解呀！她的善良和正义只会招来杀身之祸，这是我无论如何都不忍心看到的结果。于是，我使出了无可奈何的障眼法，抽了她两记耳光，骂她是个疯女人，把她拖出了刑场。佛祖啊，原谅我的无奈吧！那两记耳光，虽然打在尼姑师傅的脸上，却痛在我的心上啊！如果她不能原谅我，您就帮我劝劝她吧！
李尼姑把找到的砍刀拿在手里，装作还要找别的东西，却把两只耳朵竖得笔直，生怕听漏了龚大山说出的哪一句话。龚大山的声音变得越来越沙哑，越来越结巴，说到最后，竟然抽搐着落下几行泪水。李尼姑起初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现在又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眼圈一下子就潮湿了。她把打湿的毛巾拧干之后，送到龚大山的手里，自己用衣袖擦拭起眼角来。
龚大山又告诉李尼姑一个消息，今天南山公社抓了一个麻脸货郎。据他交待，他曾连续两天强X过一个傻丫，担心罪行暴露，害怕了好一阵。后来得知傻丫是积善堂的尼姑收养的，便伺机到青绿山把傻丫骗到山顶，将她推下了西山城。本以为万事大吉了，哪知被特派员当作投机倒把分子抓到派出所。特派员把手枪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拍，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抓你吗？麻脸货郎以为强X傻丫的事情败露了，当即体似筛糠，交待了强X傻丫的罪行。
我的傻儿呀！李尼姑发疯似的悲悲戚戚地哀嚎起来。知青们听到哭声，便过来安慰李尼姑。李尼姑抹一把泪，说今天我还去西山坡找过，怎么就没有发现我的傻儿呢？龚大山根据麻脸货郎交待是顺着山坡推下去的事实，分析傻丫的尸体应该在西山坡。李尼姑不顾天已快黑，执意要把傻丫的尸体找回来。龚大山和知青们劝阻无效，便纷纷表示陪李尼姑一起去找。师太悲伤地说，南无阿弥陀佛！这么多日子了，傻丫的尸体也差不多坏了，你们就别再折腾她，让她在那里好好安息吧！南无阿弥陀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