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了。”楚羲和轻轻叹了口气。
她的神情略微有些失落，而后眼帘轻垂，掩去了所有的情绪。
她一贯是笑着的，带着些小小的狡黠，又带着些漫不经心。这样失落的表情，倒是不常见的。
姬流觞何等精明的人，楚羲和如今这种口气，这种表情，他见了自然明白。
第一次，便是烤肉那晚吧，她咬着他的手，雪魂抱着剑站在三尺之外。
同样的月下，同样的花前。同样的他，在她的身边。
而白发的少年，只是站在三尺之外，未曾靠近一步。
如果那时候，他有害她之心，雪魂会如何呢？
第二次，同样的月下，同样的花前。仍是同样的他，在她的身边。
在飞檐宫灯之下，她眼角眉梢，醉意横生，然后壮着胆子第一次抱了他。
而白发的少年，仍然在三尺之外，气息略有波动，却仍然未曾靠近一步。
这一次，仍是同样的场景。
每一次，那少年都在三尺之外，不远不近的距离。
姬流觞心中略微冷笑，他倒是十分放心，若是自己有心做点什么小手脚，他真以为那三尺的距离，还来得及救她么？
听说莫言欢当初得手的那一晚，如同影卫一般存在的雪魂并不在她的身边。
是终于放弃了吗？曾经为她一夜白头，如今要放弃倒也轻易。
姬流觞看着少女脸上隐忍的失落，淡淡道：“你很在意？”
天上的月亮仿佛是突然害了羞，随手扯过一片云彩遮住了脸。
姬流觞便听到那少女一声浅笑，带着疏离与淡漠：“怎么可能？”
她淡淡笑着：“他又不是我的什么人，我在意什么？”她冷冷道：“我谁都不在意。”
“是……这样吗？”姬流觞抚了抚她的脸，“那你去参加琼宇花会做什么？你要的不就是那琼林玉液？”
“我不想欠别人的。”楚羲和眉眼间一片淡漠，“他那一头白发，看着很闹心。”
“那么，”姬流觞慢慢道，“你脸上一副要哭的表情是怎样？”
楚羲和深吸了一口气，面无表情打掉他的手，在原地蹦跳起来：“哎哎，晚上果然不该吃那么多，撑得好难受。”
姬流觞的手顿在半空中，半晌，才有些自嘲地笑了——人总是会变，尤其是死里逃生之后。
印象中，她总是很骄纵，脾气很坏，不顾他人的感受。
她总是笑的神采飞扬，嚣张无比，甚少在意他人死活。
她以前——是喜欢他的。
三两天便给他莫名其妙的情信，三两天便会做出件蠢事来吸引他的目光。
现在，她什么都不在意了。
再不曾写什么乱七八糟的情信，甚至连门都少出了，与人交陪的时候，真心拳拳。送人出门之后，便不再主动去联络了。
她不再喜欢他了。
甚至，她不再喜欢任何人。
暗淡的月光下，黄衣的少女背对着他轻轻跳着，好像真的是因为胀气难受。
“楚羲和。”他轻轻叫她的名字。
黄衣的少女终于停下了动作，慢慢转过身来，长长的眼睫毛上隐然有水珠在滚动，她抬手抹了一把，模模糊糊地嘟囔了一句：“天才……果然是……孤独的。”
姬流觞听不出她说的什么，只微微皱着眉头看她。
楚羲和眼帘轻挑，一抹精光静静闪过：“姬流觞，我不信你。”
“什么？”他微微一愣，脱口问道。
“说什么要娶我的话——”楚羲和淡淡道，“你想要什么？天下或者女人？”
“原来，我所能选的便只有这两样么？”姬流觞淡淡一笑。
“有得选总是件幸福的事。”楚羲和亦笑，“不要跟我说什么真心的话，我不信。”
“你信，或不信，又有什么关系？”姬流觞淡淡反问，“你生来便是我的人。”
他走进她，抚了抚她的头：“或许我给不出你要的真心。不过，以后，我会保护你。”
楚羲和仰头看天，心想真是句大谎话，也只有壮士这般的脸皮才说得出口。
她偏了偏头，笑了笑：“壮士，要赌吗？”
“赌什么？”
“你要的，与我能给的。”楚羲和浅笑。
姬流觞略微觉得好笑。
楚狂歌一生疏狂，惊才绝艳，死后仍留下大量的人脉与不为人知的势力倒是不假。只是，这些年来，这些人脉与隐藏的势力大多已经被他吸收。就算身为嫡女，她手中还有什么筹码呢？
娶了她，楚狂歌的最后一支伏兵将在你的手中。秋悟非的话倏地窜入脑中，震得他惊了惊。
最后一支伏兵么？
他淡淡一笑，抱胸而立：“你能给本王什么呢？”
“只要——”楚羲和一手按在肚子上，慢慢道，“是你想要的。”闹腾了这么久，肚子好像更疼了。晚上，果然还是应该少吃的吧？
“呵。”姬流觞冷冷一笑，“好大的口气。”
“兵贵精，不在人多。”楚羲和瞥了他一眼，眨了眨眼睛，浅淡一笑，“你觉得，昔年楚氏四天王如何？”
“楚氏……四天王？”饶是姬流觞一贯镇定，乍闻这早已隐没于红尘之中的名号，脸色也是微微一变，深深吸了一口气。
楚氏的四天王，是随着楚狂歌之死湮没于传说中的人——福寿禄三将，外加仅现身一次，便震动整个江湖的邪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