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魂皱了皱眉，不说话了。
“好了好了，不要提他了。”楚羲和上前两步，拉着他，“呐，雪魂，笑一个给我看看吧。”
“为什么要笑？”
“真无趣，人活着，不就是件值得欢喜的事情么？”楚羲和淡淡道，“不然我讲个笑话给你听？”
雪魂偏了偏头，看了她一眼：“你会？”
“当然。”楚羲和扬了扬头，颇有些自得，“这个笑话是这样的。当我还是个少女的时候，喜欢上一个人，可是，我有贼心没有贼胆。当我终于有了贼心，又有贼胆的时候——”
“怎样？”
“贼没了……”
“雪魂，你怎么了？”
“好冷……的笑话。”
“会很冷吗？”楚羲和略有些挫败感，随即打起精神：“雪魂，你竟然听得懂冷笑话！”
雪魂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紫衣的少女在身侧絮絮叨叨，似乎有些受打击，微微低垂着的眼睛，没有看到白发少年唇边那一抹浅淡的笑意。
大约是时间有些仓促，午饭准备得并不如何丰盛。楚羲和照例拉了紫鸢与雪魂一起，又叫上了秋悟非与谢十三，好歹有些人气儿了，一顿饭便很容易就打发了。
楚羲和的身体到底是受过重创的，吃饱喝足之后便困乏难耐，懒懒地跟几个人打了招呼，回寝居午休。
中途隐约做了个梦，这一睡便忘了时辰，等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了。
她坐在床沿上愣了半晌，胡乱整了整头发，跟门外的雪魂打了个招呼，就急急出门去了。
国师府在这条街的最东边，走过去颇花了些时间，等到达的时候，也差不多是气喘吁吁弱柳扶风的模样了。
楚羲和站在国师府的台阶之下，眯着眼睛打量了下镇宅的石狮，又看了看朱红的大门，心道国师大人一贯低调冷淡，这府邸倒是十足的朱门大户、物欲横流。
国师虽则一贯温柔淡漠，但到底不是寻常人家，楚羲和也就规规矩矩在门口报上名号，倚在门边耐心地等着。
此刻正是黄昏，散霞成琦，丝丝缕缕的，颇觉得温柔。楚羲和微微抬起头，从高高的檐廊望出去，能见到晚归的倦鸟从头顶飞过。
迟迟未有人来请她进去，倒是看门的童子偶尔探出头来，见她一人眯着眼睛看向远处，便露出些欲言又止的表情来。
楚羲和感觉到那目光里隐约带着同情，便回过头去笑了笑。些微的红光映衬着她的脸，美得有些虚幻。
那童子脸色微微一红，吐了吐舌头刷地一下缩回头去。
楚羲和也不甚在意，只偏着头，继续看着远处，微微眯着的眼睛，看上去有些倦怠，又有几分漫不经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的朱漆大门终于发出了沉闷吱呀的声音，蓝色衣袍的人缓步走了出来。
一直到很多年之后，苏改弦都记得那样的情景。
紫衣的少女双手撑着下巴，一个人坐在夕阳里，身前是红尘万丈，身后是国师府那淡薄的朱漆大门。
她像所有虔诚的少女一般，在门前安静地等待。然而，他走出门来，看见的，是身前的万丈红尘，与少女孤寂的背影。
那种孤寂，并不强烈，却让人无比的心伤。
然而她听到响声，回过头，对着他轻轻笑了：“你好呀。敢问英雄贵姓？”
“在下苏改弦，”蓝袍的总管微微拱了拱手，“神慧郡主，国师大师现下不在府上。”
楚羲和摆了摆手，一脸无辜：“可是，我不是来找国师大人的啊。我是来找柳絮小姐的。”
“这样么？”苏改选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极力想要挥去方才见到的那个背影，只侧了侧身子，“那么，郡主，这边请。”
“有劳了。”楚羲和点了点头，举步跟在他身后。
相比于流俗于外的朱漆大门，国师府的内部倒是十分素雅，庭院里种着的花草似乎都十分寻常，姹紫嫣红地热闹着。
一从青郁的翠竹之中竟然开出了数朵白色的花，应景般在微风中晃着头。
一片祥和的宁静之中，却传来数声娇滴滴的呼喝声。苏改弦脚下一顿，似乎想说些什么，然而沉默了片刻，还是慢慢在前面走着。
楚羲和也不多问，刚转过拐角，一大团黑影便直直扑面而来，伴随着一声娇叱。
苏改弦不动声色地挥了挥衣袖，那黑影便倒飞回去：“小姐，又打偏了。”
小姐？楚羲和微微皱眉，定睛看去，只见空当的内院中，一抹娇小的身影正在上下腾挪翻飞，身影翩跹若舞。
只是……
只是——
楚羲和伸出一只手，颤巍巍扶住身后的墙壁——那弱柳扶风的娇柔呢？那临水照花的优雅呢？那名动京师的娴静呢？
楚羲和一半明媚一半忧伤地呈四十五度看天，在心中默默泪流满面——世人误我！
——那少女手中所持的大锤，起码也有三四十斤吧？还带刺！
瞧她舞的熊熊生风的模样，分明不是生手！
苏改弦看着她，眼中略微有些笑意：“风火流星锤是小姐最中意的兵器。”
风火流星锤！
能将风火流星锤耍到如此地步的人，哪里像是身子骨不好了！
“真相总是让人憔悴……”楚羲和弱弱地嘟囔了一声，“京中传闻柳絮小姐绣艺天下无双，是真的吗？”
“小姐对女红并无兴趣。”苏改弦面不改色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