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你真的不去见她一面吗？”
“好歹等我把衣服换一下啊！你先替我拦着！”
“……是。”
林允儿笑着摇了摇头，走出了房间，顺手，把房门也关上了。
徐华彪轻轻叹了口气，一边在旁边手忙脚乱的名井南的帮助下，换下了身上穿着的那身粗麻布衣服。
刚刚林允儿去上朝，徐华彪就换上了这身看起来跟普通下人没什么差别的衣服，离开了懿国公府，一路飞檐走壁的，潜入了尚书令府。
他是去防止郑秀妍在朝议上失败，想不开回去之后自杀的。
然后，就看到了同样潜进了府的郑秀晶……
在锦衣卫的情报里，郑秀晶因为不怎么赞同李秀满封王的提议，这一次都没有被郑允浩召入许昌，她自己也老老实实的在并州，筹措军粮供西凉远征军使用。
居然忽然出现在许昌，还真是让徐华彪大吃一惊。
而徐华彪凑过去之后，也把郑秀晶给吓了一跳，两人一对，才知道都是担心郑秀妍这次拦不住李秀满封王，钻牛角尖想不开，所以才偷偷跑来的。
然后，才有了那一幕联手把想要悬梁自尽的郑秀妍救下来。
之后，还是不放心的两人一起在旁边偷偷的看着，以防郑秀妍再做傻事。
还好，去鬼门关走了一遭，有看到了自己当亲儿子一般疼爱的孩子在自己这儿撒娇的样子，郑秀妍似乎也没有了在次踩上凳子的勇气。
陪着孩子玩了一会儿，郑秀妍就出了府。
却是奔着懿国公府来的。
这让原本还想着偷偷护送她一天，确保她没事的徐华彪一下子乱了阵脚。
只能连忙跑回来，换衣服，然后，再装作刚刚起床的样子，出来见客。
“徐大人，辛苦了。”
在会客厅里，姗姗来迟的徐华彪原本还打算演一下自己起来的晚了，然后问郑秀妍为什么来拜访自己之类的戏码。
可是郑秀妍一见面的时候这声充满真诚的问候，以及脸上的笑容，让徐华彪一下子说不出口什么话了。
有点尴尬的笑着，抓了抓头。
“秀妍大人你来找夫君是有什么事吗？”周洁琼看出来了自己夫君的窘迫，笑着说道：“你可是大忙人啊！”
“就算再忙，有些事……该做也是要做的。”郑秀妍对着周洁琼笑了笑，“公主殿下，我能跟徐大人单独谈谈吗？”
“啊？这个……”周洁琼看了一眼徐华彪。
“也没什么好单独谈的吧？”徐华彪连忙接话。
自己跟她单独谈？气氛会变得很尴尬。
她是来质问自己为什么会支持李秀满封王的吧？
可是……
唉。
“我其实是想请徐大人帮我个忙，去取一把匕首。”郑秀妍深深的看了徐华彪一眼，“还有……折纸马什么的……”
“……”徐华彪张了张嘴。
这话啥意思？她知道那些事儿是我做的？
“那夫君你和秀妍大人聊吧。”周洁琼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可也立刻就猜出了大概，深深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夫君，站起身来，“有什么再喊我就是了。”
然后周洁琼就带着在旁边一直很尴尬，也不说话的林允儿，一起离开了会客厅。
关门，房间里只剩了两个人。
“徐大人，我是不是应该多谢你的救命之恩啊？”
郑秀妍在次说话的时候，脸上的那种微笑，已经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伤感。
“什么救命之恩？”徐华彪决定还是先装装傻。
“我府上可没有人能把飞刀丢得那么准，整整齐齐的切断绳索，还不会伤到我……”
“什么意思？”
“徐大人，我是来开诚布公的说话的，你就不能不再装傻吗？”郑秀妍的语气里，终于出现了不满。
安静。
“徐大人你知道我会走上这条路，所以才偷偷去我的府上盯着的，对吧？”
“……不然呢？我要说我出门买酱油碰巧经过，也得你信啊！”
“让世绩进来跟我撒娇，也是你的主意？真没想到他居然还会听你的话……”
“是秀晶。”徐华彪摇头。
“……秀晶？？她不是在上党……”
“她早几天就已经偷偷回到许昌了。”徐华彪轻轻叹了口气，“这世上怕是只有她最关心你，担心你会做傻事了。”
“那她为什么不来见我？”
“见你干什么？就凭你们姐妹……啊不，叔侄，你觉得能拦得住朝中那么多人？”徐华彪反问了郑秀妍一句。
安静。
“你们看的，都比我透彻啊！”郑秀妍长长的叹了口气。
“你不是看不透，你只是不愿意去看透……”
“刚刚陪着世绩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一件事。”郑秀妍打断了徐华彪的大道理，“我想起了很多年前，你曾经跟我说过一些话，要我将来遇到事情的时候一定要冷静，不要冲动做傻事……很多年前，你就猜到了有今天，对吧？”
“……”
“然后我又想起了，主公……嗯，李秀满大人曾经不止一次跟我说过，你总在他的耳边提醒他，勿忘初心，不要忘记了当年他是为什么带兵去的洛阳。现在想来……”郑秀妍苦笑了一下，“我真傻，是吧？”
“若没有你，李秀满打不赢官渡之战，李延浩若是入京，可能几年前就已经被封王，甚至直接称帝了。”徐华彪笑呵呵的，“四世三公嘛！人家有资格。”
“……所以，你是说我还是为天子做了一些事的？”
“那当然！不光是你，还有李秀满……对于天子来说，都是功臣。”徐华彪点头，“至少到目前为止。”
安静。
“好一句到目前为止。”郑秀妍再次苦笑了起来。
“我其实准备了很多的话说服你的，但是……恩，不得不说，最了解你的，还是秀晶，她说，只要让你见到了世绩，你就绝对不会再有轻生的想法了。现在看来……我是什么都不用多说了。”徐华彪笑着点了点头。
“说说看，或许……你能改变我的一些想法。”郑秀妍轻轻的摇了摇头。
也不知道是在否认徐华彪的什么话。
“……嗯，比如，现在天子还是天子，你要是就这么死了，那就是把天子抛弃了，是为不忠……”
“这些话就别说了吧？”郑秀妍打断了徐华彪的话，“这种话你信吗？”
“信啊！李秀满就算封王，回头天子赏了他九锡，他都不会篡位，你活着多少对于天子来说，总是有那么一点希望……”
“……你是说，李秀满大人不会，但是郑允浩会？”
“这话你说的，不是我。”徐华彪摇头。
“徐大人，很多年前我其实就想问你一个问题，但是我知道，你一定不会老实回答我。可是我今天问出来，希望你能老实回答我。”
“我就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徐华彪摇头。
“……你知道我要问的是什么？”
“当然。”徐华彪笑了，“我就是一个普通人，只是……嗯，因为一些机缘，做了一个梦，然后知道了一些事情。”
“……就像大良贤师？”
“那不一样。我知道的东西，现在已经有很多不一样了。”
“比如？”
“比如……允儿还活着。”
安静。
“徐大人，那我能问你另外一个问题吗？”
“什么？”
“我现在就算不死，我还能做什么呢？”郑秀妍在次苦笑了一下，“前一段时间，你总差允儿问我和李顺圭将军，李顺圭到底来许昌是做什么的……”
“这事儿我一直好奇，我也没看见李顺圭将军在许昌做什么事，那李秀满派她来……你打算告诉我？”
“你在我房间里，有看到放在桌上的那个食盒了吧？”郑秀妍直勾勾的看着徐华彪。
“……该不会你要跟我说，是李秀满让她送过来的吧？”
“是。”
“……来人啊！”徐华彪对着门外大喊了一声。
“主公！”
在门外站岗的郑恩地应声走了进来。
“去，让金韶情安排一桌酒宴。”
“……是。”郑恩地领命离开。
“徐大人，你这是做什么啊！我又不是真的没饭吃……”
“那不一样。”徐华彪摇头，“李秀满不给你饭吃，我给。”
郑秀妍一愣。
然后笑了。
“徐大人这是要劝我去洛阳？”
“怎么，天下还有比洛阳更好的地方吗？”徐华彪反问。
“可是……我去洛阳做什么？现在的洛阳有李智恩大人，还有那么多……”
“你愿意来，我就有安排。”徐华彪打断了郑秀妍的话。
“可是就算我愿意，李秀满大人也不会答应的吧？”
“我找他要人就是了。允儿我都要来了，你……恩，将来我还打算连泰妍也要去的。”徐华彪笑了笑，“你放心，只要你愿意，我会让李秀满放人的。而且，他不是都不给你饭吃了吗？留着你做什么？”
“不留着我，也不会让我给别人效力吧？就像……裴珠泫，现在在颍川，人人都知道她才华横溢，智计超卓，可是也没有人敢请她出山啊！”
“那能一样嘛！”徐华彪笑了，“因为珠泫到现在……”
徐华彪压低了声音。
“……还喊我主公啊！”
安静。
“徐大人你的意思是……现在珠泫还在为你效力？”
“锦衣卫正都统，门下省行走，官职我都没撤。”徐华彪点了点头，“你可别说出去。”
“那你……就是因为她之前对崔家做的事情，为了避风头让她来颍川？”
“若是她不在颍川，你想想，这一次无论是吴一凡还是皇后的父亲……哪一个能像这么顺利？”
“……这后面都有……难道……”郑秀妍眼神一闪。
“你放心，我的夫人，是公主。就算陛下再不待见我，只要我夫人在枕边给我吹吹风……你觉得我站哪边啊？”
再次安静。
“我已经很实诚了，很多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跟你说了。”徐华彪的声音终于又大了起来，“至于到底要怎么决定……看你自己了。”
“……我还有的选择吗？知道了这些事，就算李秀满大人能饶我一命，徐大人你也不会放过我了吧？”郑秀妍深深的看向了徐华彪。
“是啊！”徐华彪一点都不掩饰。
“……那徐大人你打算让我洛阳做什么呢？去给你做谋士？那个我可不在行……”
“洛阳太守？可以不？”
“那不是李智恩大人吗？”
“哦，我打算让智恩去长安。那儿我已经不想交给别人了。”
“……长安跟洛阳……现在没法比吧？智恩大人愿意吗？”
“来许昌之前我就已经跟她说好了，她也同意了。”
“来许昌之前？那不是几个月前……”
“是啊！”徐华彪笑着点头，“所以我早就准备好了的。”
“徐大人你就这么有信心我会跟你去洛阳？”
“当然！”徐华彪笑着点头，“因为你的梦想是复兴朝廷，又不是要帮助李秀满成为千古一相……所以你应该不会甘心就这么死了，而能帮你实现这个梦想的，除了李秀满……只有我了。”
“……”
“怎么样，愿意去洛阳吗？你要愿意的话，我安排一下，回头找李秀满要人。”徐华彪再次把话题带了回去。
“我再想想吧。这几天……我先跟允浩少爷交代一下许昌的事情。”
“郑允浩不会轻易的允许你离开许昌的。”徐华彪摇头，“包括你手里这些工作……其实李秀满未必能找得到人接手。你要是直接去洛阳或许还行，想要把工作交接完毕……李秀满会直接扣住你的。”
“然后我就去不了洛阳咯？”
“你要真喜欢继续在许昌，我也不拦着你，只要你别想不开就行。”
两人偷偷的又进行了一次言语上的交锋。
“可是我也不能把这些事情都直接抛下的。”郑秀妍摇头，“毕竟……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
“那……这样吧，我安排人，给你做点准备。”
“……准备？什么准备？”
“装病。”徐华彪一脸的认真，“装作病的很重，然后……你就可以把这些工作交割出去了。嗯，心病，如何？”
“……也罢。”郑秀妍有点无奈的笑了。
心病……是啊，自己是真的有些心病。
只是……
装病真的有用吗？
自己这样活下去，也还有意义吗？
不知道啊！
……
当天晚上，书房内。
“夫君，你瞎给郑秀妍许诺什么啊！你怎么就能让李秀满放人了？”
周洁琼一脸恼火的看着徐华彪，就差骂人了。
“……你别着急啊！我在想办法。”
“你能想到什么办法！我可告诉你，洛阳现在可不是你一个人的洛阳，你要是拿着洛阳乱卖给李秀满……”
“不会！！怎么会！这个你不用担心。”
“哼！最好这样。”
周洁琼依旧是一脸担心的看了一眼徐华彪，转身走出了书房。
“主人……”
“你也帮我想想办法！”徐华彪瞪了一眼在旁边服侍着的凑崎纱夏。
“……我只是个小侍女，不懂啊！”
“……”
徐华彪轻轻的叹了口气，揉了揉脑袋。
有点疼。
也不知道是因为今天喝酒喝得有点多，还是因为自己吹下的牛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