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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男人要对自己狠一点

第二天,爷俩就坐上了回江西老家的飞机。

这中间,小阳开始恢复了小男孩的活泼好动的本性,问东问西,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李六沙对其中的几句记得很清楚。

小阳疑惑地问:“大伯,你们这次为什么不生气?也不骂我了?”

李六沙回答:“有用吗?你能听话吗?”

小阳嘿嘿一笑:“总归管几天用。”

李六沙又说:“老这么循环往复,我都累了。你不觉得累吗?”

小阳想了想,挺认真地回答:“我也不想去玩,可过几天又想了,就去了,反正学习也没有多大意思。”估计这还真是他的心里话,李六沙判断。

“你觉得你能改吗?”李六沙试探地问,其实心里不指望什么。

“悬,我也试过,可最后还是没忍住。”小阳这回还挺实在。

“要是我们都不管你了,你怎么办?”李六沙吓唬孩子。

“先过过瘾。再说你们真能饶了我?”小家伙根本不相信。

李六沙听了这几句话,对自己的计划还真有点担心,不过,先试试再说吧,反正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李六沙的老家是在江西南昌的一个山区。在李六沙读高中的时候,父母从乡镇中学调到了县城中学,这才算在县城安定下来了。后来父母退休后去北京和李六沙与李卫阳两人住了一段时间,因为不适应北京的生活,又回到了老家,好在李六沙的姐姐还在这里,对老两口照顾得不错,他们过得还算踏实。

到了老家,看到这爷俩,父母很是惊讶,尤其是李六沙的母亲,一个劲地唠叨:“这怎么得了,也不念书了,这怎么得了,还迷上电脑了。”翻来覆去就是这两句。

李六沙首先就烦了,把父母亲拉到厨房,给他们详细说了说小阳这段日子的情况,两个老人直问怎么办,怎么办,急得不行。李六沙耐心地告诉老人,这次就是带小阳出来治病的,要是这个隐戒不了,那以后可就完蛋了。李六沙故意把可怕的后果渲染了一下,然后警告说,我这一路上刚套出点小阳的心里话,你们要一逼,要是小阳又变回老样子,那我就不管了,你们收拾烂摊子吧。

这一番连哄带吓总算让老两口闭了嘴。李六沙心想,小阳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有很大部分原因就是小时候老两口惯坏了孩子,这次必须要让他们不要掺和,否则,又要前功尽弃了。

晚上,李六沙在和父母聊天时,接到了孙佳洋的电话。

“李总啊,仪器那事考虑得怎么样啊?”孙佳洋显得很焦急。

“佳洋,我现在老家,有点急事,等我回去告诉你吧。”李六沙实在是因为还没有想好怎么办,只好把事情往后推。这事他还没和欧阳雁来商量过呢。

第二天,李六沙借了姐姐的夏利汽车,带了小阳开往山区了。他要让小阳看看自己是怎么从这个偏远的山区到了北京的,也算是顺便自己回顾一下。

先从李六沙的高中看起。这是一所县城高中,新盖的教学楼还不错,但在小阳的眼中却是一般。问问小阳的意见,想不想见见李六沙高中时的那些老师,小阳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李六沙也就没有惊动老师,只在学校周围看看。

再带小阳去看李六沙的初中学校。

学校在一个离县城0公里的乡镇,李六沙小时候那会儿叫公社。老式的教学楼破烂不堪,里面大约有几个班的学生正在上课,不时传来读书声。李六沙带小阳从学校的东头走到西头,一共花了不到五分钟。这还包括一栋三层的楼房,里面是乡下的寄宿学生住的。这个学校的简陋让小阳有点动容。

他在离开时,拉着李六沙的手问:“大伯,你就在这样的学校里读完初中?”

“当然啊。那时我就像你现在这么大。”李六沙自己也有点伤感。

故乡这么多年了,教育一直这么苦。改革开放三十多年,好像对农村的教育改变不大。

李六沙又带小阳去了当年的小学。这个小学离初中又有大约二十公里。这是一个村庄,在当年是叫“大队”。这个大队小学早已经变成了人们的祠堂了,原来的小学和另外一家合并了。站在祠堂的门口,李六沙给小阳描述当年的样子。

“这个祠堂的位置当年是学校的一个礼堂,这两边都是教室。最边上是一个厨房,你看,厨房的大灶还在,当时这口大锅可以蒸出五十个孩子的饭。太远的孩子就住在学校。你看厨房对面的那个像教室一样大小的房间就是他们的宿舍。”

李六沙指着两个教室后面的一排小平房,那里大概有七八间房间。“当年,你爷爷奶奶带着你姑姑、我和你爸爸就住在这里。”那些房间已经是千疮百孔,墙都风化了,黝黑的墙面在风吹雨打中快要倒塌了,不过,仍依稀看见当年的模样。李六沙心有感慨,当年在前面的教室里上课的情节浮现出来。这所小学早已破烂,但当年朗朗的读书声在耳边响了起来。尽管贫穷,尽管单调,但那会儿李六沙无忧无虑。

“大伯,你们当年就住在这里?”小阳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他无法想象像大伯这样的人在这里呆过,这里肯定冬天没有暖气,夏天没有空调,吃不上麦当劳、肯德基,更别说电脑和手机了。那是怎样的生活啊?小阳不敢想象。

李六沙决定再带小阳去一个地方。

那才是真正的贫穷。

开着车,沿着颠簸的沙石公路一直往山区开去。

这可是真正的进入了山里了。坑坑洼洼的沙路表明了这是一条路,路中间半尺深的大坑和松软的淤泥说明这里几天前刚下过雨。要是在雨季,这里开轿车是无法行驶的,只有农村很少见的手扶拖拉机才可以慢慢行走。

其实路不远,因为进山,小阳很有些期待和兴奋,一路上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但很快就说不下去了。因为颠簸,小阳开始晕车了,又过了一会儿,他就摇下车窗“哇哇”地吐了起来。

李六沙没有管他,只是一门心思地看着路面,寻找略微平坦的地方弯弯曲曲地缓慢地开着,生怕一不小心就滑进泥坑。

进了山口,那路就更难走了。贴着山崖开出的山路很是惊险。这路一边是山,另一边则是陡壁,下面则是奔腾的河水。

路并不长,但极难走,倒是走路更快点。见小阳吐得厉害,李六沙突然有了一个主意。“小阳,你就沿着这条路往前走,你走五公里看看,这是什么滋味?”

“啊?让我自己走?还一个人?”小阳胆战心惊地看着李六沙。

“怎么啦?不敢啊。”李六沙激他。“当年,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从这里走到刚才的小学去读书的,整整走了一年。一年后,你爷爷奶奶才调到那个小学了。我才算解放了。这点路你就怕了?真不是个爷们。”

李六沙眯着眼睛,想象着一个痩小的男孩背着书包和咸菜孤独地走在山路上,那时的山路很窄,只能两个人并排走,可以过一辆自行车。

“这山上有狼吗?”小阳使劲伸出脑袋在车外观望。山风贴着河边吹过,嗡嗡地响。小阳有些害怕。

“放心吧,胆小鬼。要是不敢走就算了。我不逼你。”李六沙看见小阳的样子,做出很失望的神态。

“走就走,有什么可怕的。”小阳被激得沉不住气,下了车。

“大伯,你一定要在前头等我啊。”小阳走了两步,回头嘱咐李六沙。他贴着山边又走了几步,回头又说:“只走三公里,行吗?”

李六沙笑了。“行了,行了,快走吧,别磨磨唧唧的。我在前面三公里处等你。”李六沙开车晃晃悠悠地超过小阳,往前开走了。

山路弯弯曲曲,阴阴的天让这里变得有点阴森。李六沙想了想,在第六个拐弯处停了下来,一看里程表,才两公里多一点,他熄了火,站在车外,往回看。就在这里等小阳吧。

十来分钟以后,他看见小阳走过来了。他走得很快,但时不时地往后看一眼。李六沙不明白他是看什么。等他看到了李六沙的汽车,便飞快地跑了过来。

“怎么样?这山路还行吧?”李六沙看见小阳,心里也挺高兴的。

“挺好的呀。”小阳嘴很硬,但看得出来,他也为自己的勇气而自豪。

等他上了汽车,他问道:“大伯,我在路上老听见后面有脚步声,还夹杂着呜呜的叫声,挺吓人的。”

李六沙明白了他为什么老往后看。走过夜路的人都知道,脚步声其实是自己的走路在山里的回音,而呜呜的声音则是风声在耳边的反应。

李六沙告诉了小阳这个道理。“你那是自己吓自己。你自己就是那个鬼啊。”爷俩哈哈大笑。

进了山口,走一段路后,再拐过了几个弯,就到了这个县城最偏远的山里小学了。这就是李六沙出生时父母教过的第一所小学,现在仍然保留着,主要是照顾从这里上去还有三个自然村的孩子。李六沙在三年前回老家时来过,他知道这里现在是什么样子。

果然,和当年李六沙的父母一样,古林夫妻俩在这里负责这所小学。也就是说,这里只有古林夫妻两个老师,负责教一到六年级的三十多个孩子。

古林三十岁出头。他已经在这里教书四年了,他们也有一个男孩,叫古志龙,现在八岁了,在这里读三年级。

看到李六沙开着汽车过来,没有认出来,只是远远地站在那儿。李六沙其实也早就忘了他的名字,只是临来前问过姐姐才记起了。李六沙的姐姐是县教育局副局长,自然了解古林的底细。

李六沙望着这个颇像农村人的老师,做了自我介绍,也顺带透露了姐姐的信息。古林自然打起一副笑脸,表示热烈欢迎。副局长的弟弟嘛。粗糙的脸上皱纹更是明显。等李六沙说起三年前的事情,古林更是热情了,他记起了李六沙那次的见面。

李六沙带着小阳在这个村庄里转了一圈。村庄不大,大约五十来户人家,零零落落地分布在山脚下,掩藏在山林之中。

小学不大,只有四间房间,一间大的套间是古林的家,前面客厅,后面睡觉。另外两间是教室,还有一间是厨房。

等李六沙带小阳看完,小学就放学了,孩子们高高兴兴地背着书包回家了。山区小学放学比较早,因为山里天黑得早,怕孩子回家路上不安全。

古林问清了两人不但晚上要在这里吃饭,还要在这里借宿一晚,很是高兴。两人就在门口的空地上坐着聊天。篮球场大小的空地有一根旗杆,那是升旗杆。另一端有一个篮球架,上面空空的一个篮球框,没有网子。沙子铺的地面倒是很干净。

李六沙把放在后车厢里的一些熟食拿了出来,搞得古林很不好意思,李六沙解释这是因为自己是不速之客,怕古林没有准备才带来的。古林没有太推辞,估计也是真没有什么可招待客人。

古林妻子到后面的菜地里去摘菜,说是弄一些新鲜的蔬菜给小阳吃。小阳很是高兴,就嚷着要去菜地看看。古林妻子就叫上儿子古志龙和小阳作伴,一块去后面菜地摘菜。

古林把吃饭桌子搬出来,两人就坐在园凳上闲聊。古林高兴地告诉李六沙,再过三年,他就可以调到县城了。李六沙其实知道,像古林这样的山区小学老师,是有服务年限的,在这里服务十年,就可以由教育局负责调到县城小学。

李六沙把这次出门的目的告诉古林。古林感慨,山里的孩子连电脑是什么都没有见过,这里只能看电视,也不过七八个频道。手机信号也是前几年才通的,极不稳定。更别说上网了。古林提到,最近中央台有一个节目叫“变形记”,讲的就是农村的孩子和城里的孩子角色互换,到各自的学校和家庭待一段时间体会一下各自的生活和学习环境,古林说,你这个做法与那个有点异曲同工。

李六沙叹口气,“这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吗?希望能让孩子明白一些事理,不要让我们老在孩子的屁股后面时刻盯着,那真不是一个好办法。”古林连忙表示,值得一试,值得一试。

这山里的一切让小阳很新鲜。古志龙开始在李六沙面前有点拘谨,后来慢慢就放开了,两个孩子尽管岁数差了不少,但能聊到一块,两个人互相讲述自己的学校、同学,很是高兴。

等吃完饭,古志龙就催着古林把饭桌搬回客厅,他要做作业。李六沙在旁边看到小阳很惊讶的样子,偷偷笑了。

这个山村的晚上过得很是安详。因为古林夫妻明天还有课,古志龙做作业,一家三口就在客厅各占一张桌子各种忙自己的。李六沙带小阳站在门口,看着远处星星点点的农家,山谷寂静,只有风声呼呼地从耳边吹过。小阳紧紧握着李六沙的手,爷俩随意地聊着山里的风景。

晚上睡觉,在李六沙的坚持下,两人就睡在客厅。好在天气是六月,还比较热,即便在山里也不算太冷,爷俩盖一床被子。临睡前,李六沙把古志龙叫了过来,问了他一个问题。

“小龙,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读书吗?”李六沙看出了古志龙是自己真心要读书,他想知道是为什么,顺便也让小阳听听。

古志龙的回答是:“我想好好读书,长大了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小阳听到了古志龙的答案,他眨眨眼睛,没有说话。

等孩子们睡着了,李六沙和古林就坐在门口聊天。

李六沙问古林:“你在这里教了七年书,不觉得苦吗?”

古林笑了。“刚来的时候有点不习惯,时间久了,现在倒不觉得苦了,反而感觉心里很充实。”

李六沙调侃道:“那过几年你调到县城后恐怕要不适应城里的生活了。”

古林望望远处的山。“要不是为了孩子,我倒是愿意一直在这里待下去。我和老婆商量过,等孩子考上了大学,我们再申请回来。”

黑暗中,李六沙看不清古林的脸,只觉得心里有些感动。他轻声问道:“你喜欢这里?”

古林说:“我就是这里的人,老家离这里不远。这么多年待在这里,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人不能只为自己活着,如果能为孩子们做点什么,我吃点苦又算得了什么呢?这里是山区,如果不教教这些孩子,那他们只能永远待在这里了。我只希望他们也和我的孩子一样,可以到外面去看看,至少这样没有白活一辈子。”

看李六沙在盯着自己,古林加了一句话。“我自己已经这样了,我不想孩子们还像我这样活着。”

这一时刻,李六沙觉得自己和古林一比真是有差距了。

这个晚上,李六沙听着山风的鸣叫,一直到很晚才睡着。

回来的路上,李六沙一直在控制自己,他决定如果小阳对这次经历没有任何评论的话,他绝不首先开口。奇怪的是,小阳自从离开古林的家之后,就变得不那么闹腾了。以至于回到父母的家,李六沙的母亲还偷偷问李六沙,你们是不是碰到什么可怕的事情,为什么小阳变得不爱说话了。李六沙平静地告诉母亲,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直到回到北京,李六沙开车送小阳回家的路上,小阳开口了:“大伯,我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了。你就看我的表现吧。”

这个时候,李六沙才对小阳说了下面一段话。

“孩子,有很多事情是需要自己去体会的。当年你大伯还有你爸爸,就是在那样的环境下拼出来的,靠的是什么?你看到了我们的过去和我们的现在。人的生活是自己去活的,不能老是靠别人来告诉你路该怎么走。一个人的一生,当然会碰到很多的诱惑,但最重要的是自己把握自己,自己控制自己。这个世界的诱惑到处都是,比如游戏、赌博、金钱、毒品等等,让人沉迷和堕落的东西多了去了,一个人如果没有对自己的控制力,那你就什么都不是。男人,要对自己狠一点。孩子,你要明白,自己的目标是什么,自己想干什么。在决定了目标之后,你所要做的就是节制自己,控制自己,努力,再努力,你就可以实现自己的梦想。没有目的地的欲望,就是深渊,你一旦进入,只会越滑越深。人的伟大,就在于你能约束自己的欲望。”

一个男人,一定要学会控制自己!是男人,就要对自己狠一点。

这是李六沙想告诉小阳的话,也是他在心里对自己说的话!

在这一瞬间,他突然知道了自己该如何面对孙佳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