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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一裹着系带睡袍,披头散发的缩着脖子,四仰八叉的躺在铺好的棉被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光溜溜的天花板,一个激灵,翻身下床,行动利索的打开衣柜,她决定好好收拾下自己,然后出门碰运气。

在玄关处穿鞋时,她妈探出个脑袋问她:“去哪玩?”

“倒垃圾。”她把钥匙塞进兜里,门刚开了条缝,冷风就涌进来,脖子空荡荡的漏风才想起似乎忘了啥,折回房间缠上了条围巾,抽屉里搁置了一个寒假的手套,索性也给捎上,装备齐全些,又对着卫生间内的镜子照了又照,稍捋了捋碎发拢在耳后。整理完这一切,才重新把刚脱下的鞋穿上。

她妈见她如此折腾,又疑惑的确认一句:“倒垃圾?”

“恩。”

“几点回来?”

“去去就回。”时一系好鞋带,起身,“妈,还有哪的垃圾需要我一块儿拎出门扔了的?”

“那些我今早出门买菜时下楼都给顺手扔了。”

“好,那我出门了。”时一嘭的一声关上门,把已经从房间里提到玄关口本要带出门的那袋垃圾给落下了。

只留下她妈错愕地站在那,看看那袋被遗忘的垃圾,又看看牢牢关上的门。

二十分钟前,时一还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的玩手机,直到林越的QQ在线状态由wifi切换成移动数据。

她想起了尤翘楚和那句她时常信奉的话:无巧不成书。

然后催促着时一:“你难道就不想跟林越多发生点什么?”

“多发生点什么?”

“故事啊!”尤翘楚俨然过来人的口吻,对着时一的不争气叹息,“你就甘心这么平平淡淡的再度过三年啊?”

时一沉默了。她不甘心。

不知道是不是她单方面的错觉,她似乎和林越走近了些,但到底还是被动了点。

“你到底在怕什么啊,以前在学校也总是尽可能避免接触,能躲则躲,我就想不明白了,你到底是怕别人知道你喜欢他,”尤翘楚顿了顿,“还是怕他知道你喜欢他。”

时一很久才弱弱的说出一句:“都是。”

尤翘楚那时问她:“时一,你就没想过让林越喜欢上你吗?”

她答不上来。

但她现在想明白了,她有所求,有私欲。

尤翘楚出门打的、夜跑、商场购物……都能碰上陌生人来找她要联系方式。

“你不能等着林越来你家敲门,巧合是要自己创造的。”

时一站在那家手工自制冰淇淋店的正对面街道,旁边是棵光秃秃的枝干,时不时的两三辆小汽车从面前呼啸而过,卷起一阵冷风直往她脸上呼,她定定的凝视着街对面的招牌,掏出手机,拨通了早就熟记于心的那串号码,按出:“林越。”

“恩。”

“我想吃冰了。”

说出话的要负责,所相应的要由他来兑现约定。

“好,我马上到。”林越不可抑制的喜出望外。

时一在这头,笑得心满意足:“好,我等你。”

她想起《穿越时空的少女》中17岁的少女不断跳跃时空,只为改变少年离她而去的事实。她第一次看时就因里面的两句台词感动得一塌糊涂。

“我在未来等你。”

“恩,马上就去,跑着去。”

像极了此刻。

她后来反复看了很多次,感动依旧。

她在川流不息的街头,第一次身临其境,她斗志昂扬,她想永远做故事的女主角。

尤翘楚来找时一拿作业的时候,全程一个劲儿的傻笑,时一把早已叠放好的作业往她怀里一塞,最后实在看不下去了:“傻乐呵什么呢,中彩票了?”

尤翘楚把作业先放到一边,连人带着屁股底下的座椅往时一那紧挨着,时一下意识的身体后倾了点,脸上明显写着“你又想干嘛”的情绪,扫视她怪异的一举一动,尤翘楚把时一往回拉了拉,贴近时一的耳边,带着难以抑制的喜悦:“我谈恋爱了。”说完还莫名腼腆的屏息期待着时一惊喜的表情。

“哦。”可出乎意料的,时一只是淡淡然的应一声,略显敷衍。

“你怎么这么冷漠?”尤翘楚不可置信的惊讶,“不应该八卦下?问问我他是谁?哪所学校?有没照片……之类的。”

“何佑禹啊。”时一十分镇定,反倒是尤翘楚显得过于大惊小怪,“我猜到了啊,何佑禹啊,我们几个不是都认识吗。”

“屁勒,怎么可能是他!”尤翘楚正色道,语调上扬,不容置疑的否认,“我就说你怎么这么事不关己,一点都不好奇,不是何佑禹。”

“不是何佑禹?”尤翘楚的解释让时一不得不拉回注意力,开始重新正视尤翘楚的面容,脸上满是明显的期待,呼之欲出的倾诉欲向时一表达着“你倒是多问问我啊,多好奇下啊”。时一目光聚焦于对面眨巴眨巴的水灵灵的大眼,探其可信度。

“不是。”尤翘楚微笑着摇摇头。

“真不是何佑禹?”时一再次强调确认。

“真不是。”尤翘楚再次微笑着摇摇头。

时一有点想不通了。

“你不喜欢何佑禹吗?”时一反问。

“我有男朋友了。”尤翘楚万分诚恳的表明立场。

“不是,我是说在这之前。”

“恩……他这人还不错……”尤翘楚犹豫了一下,还算客观的折中评价了一句。

“哦。”时一刻意重音的表达一声对这不满意回答的感慨。

“不是啊,时一,你是不是放错了重点?这件事好端端为什么会扯上何佑禹。”尤翘楚突然回过神来,才稍觉话题的方向转换得不太对,她本想跟时一谈谈新任男友,分享恋爱的喜悦。

“我就觉得……你俩挺顺眼的。”

尤翘楚原模原样的回以同样的哦字。

“是上次给我们看过照片的黑框男?”时一在脑内搜罗了一遍尤翘楚近期在她们面前所提过的异性,回想起那次元旦汇演。

尤翘楚暧昧地摇摇头,晃动着食指SAY NO!

“我没跟你们提过的,你不会知道的。”尤翘楚又笑得得意。

“那你自己说吧。”时一把身体的重心往椅背上靠,彻底的放松了下来,准备静静的听尤翘楚一一交待清楚。

尤翘楚和沈适在一起是寒假的事,已经两周了,沈适是隔壁体育院校的学生,大尤翘楚两岁。

“重点是又高又帅!”尤翘楚满脸的骄傲,兴奋地滑动着手机相册给时一看,嘴里是一百万个满意,“打篮球还特别酷。”

时一看了几张,的确正如尤翘楚所说的那样又高又帅,可看着尤翘楚新任男友沈适的照片,脑中挥之不去的却是何佑禹对时一的坦白,她没让尤翘楚继续往下翻,而是问她:“你喜欢他吗?”

“喜欢啊,这么帅的男生我为什么不喜欢?”尤翘楚双眸闪着光的灵动。

弄得反而是时一不知道怎么回她了。时一其实也并没多袒护何佑禹而为他占票为他说话,她选择顺其自然,选择尊重尤翘楚的选择,所以她不再多说。

然后顺理成章的,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不可避免的便是尤翘楚一个劲儿的秀恩爱。

尤翘楚曾在沈适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截了两张他们视频通话的截图甩到群里,这是她第一次秀恩爱的证据——状似无意地蜻蜓点水般似有若无的公然晒图。

尤翘楚去商场购物,对着服装店内一整面的全身镜拍了张万分般配的合照,贱兮兮的在群里说着,只是想秀个恩爱。所谓爱情奢侈的烦恼不过就似她那句秀之余还不忘毫无痛痒且可有可无的矫情抱怨:“我很烦为什么当时袋子在我手上?”

他俩的情侣经济生存原则大致体现在于从不AA,比如吃饭,买零食,送礼物……沈适出钱,比如买个包子,尤翘楚出。

彼此最好的时候,尤翘楚对沈适简直称心如意,谈论到某些男女话题时,她都不忘捎带上一句,“我男朋友这点不错”、“这里我要夸下我男朋友”......

她对他的满意度毋庸置疑,以至于当追尤翘楚的男生跟她提议说,没有男朋友考虑下他时,尤翘楚立马回绝:“有病啊,我男朋友那么帅,不需要。”

即便如此,时一也没觉得沈适有多特别,她相信尤翘楚是爱他的,但时一所以为的这种爱与尤翘楚在他之前所交往的每一任无异,就像热恋时所描摹的爱大多相似,而沈适也将经历她历任男友中无差别的爱情历程——起初口口声声的真爱,日后无感时都会遭到尤翘楚的无端嫌弃。

高一下学期,各科老师都一而再再而三的重申文理分科的重要性,大多数人目标明确,为着各自的权衡,朝着既定的路线走。

各科学习优异,成绩突出的基本都毫无悬念的选择理科,可但凡理科比文科稍逊色些,哪怕成绩普遍均衡却不够出彩的女生,都不出所料的会往文科方向考虑。

时一很犹豫,从小到大,学习的方向都不偏不倚按着设定好的轨道走,该学什么,该着重把握什么,该朝着哪个目标努力,她都有着明确的想法,可自从上了高中,她迷茫了许多,她的短板越加突显,长板也没得到特别好的发挥,在此之前,她天真的觉得,差距不大的天赋是能用后期十足的努力补足的,她每一步都稳稳当当的踩在当下阶段的人生印记上,中考也收获了良好的效益。可她现在想不明白了,她不知道为什么学习被她搞得一团糟,她总是勉强维持着目前的好成绩。可那些微乎其微的天赋差距才最为致命,分水岭的沟壑越陷越深,为什么有人能一眼就看穿解题思路,为什么有人外语语感如此浑然天成?

就像她在为数理化解题而忙得焦头烂额时,尤翘楚还能悠闲自得的经营着爱情,为无足轻重的细节烦恼。

南方的春季格外短暂,夏天来得早,天很快热了起来,因此时一中午选择在校食堂就餐。

尤翘楚最近特别容易咋咋呼呼的,一点就着,本各自和谐的吃着餐盘里饭菜,她一心二用,一边心不在焉地夹着面前的午饭往嘴里送,一边专心致志地控着藏在餐桌底下的手机,突然筷子一拍桌,震了震,毫无征兆的飙出一个脏字,成功引起周围几桌人的侧目,然后状况外的大家又都相安无事的继续转回去吃饭。

“干嘛?”廖韵之见大家不再往这看,才询问尤翘楚到底什么情况。

“就沈适的体校微博表白墙啊,不知道哪个女的偷拍我男朋友,投稿博主求联系方式,然后被我朋友发现艾特我啊,结果被我发现还他妈不止一条,我往下滑,发现近期竟然有三四条!”尤翘楚怒了,筷子扔一边,也不管面前没吃完的饭,把手机搬到桌面上来页面转给她们看。

“干嘛呢,不想活了?公众场合公然把手机拿出来也不怕被抓。”时一赶紧把手机推回去让她收起来。学校最近教务部对校规校纪查的严,时不时总有人巡视。

尤翘楚瘪瘪嘴配合的收起手机揣兜里,一面委屈巴巴地嘟嚷着:“这是我男朋友!”一面稍显不耐的一手插着腰,一手对着脸扇着风压抑着烦躁的情绪:“真是哔了狗了,受不了这些人!”

何佑禹端着餐盘搜寻了一圈食堂,与正好抬头面对着的时一目光相接后,径直往这走,很自然的把餐盘往尤翘楚旁边的空位一放,落座。

“你干嘛!”尤翘楚转头没好气的质问他,眼神凌厉的上下扫射。

“找你吃饭啊,”何佑禹说着理所当然的理由,自然的夹着饭菜,又见尤翘楚搁置一边的餐盘,伸出“罪恶”的筷子不客气的把她的一块肉往自己嘴边送,尤为浮夸的眼前一亮,还意犹未尽的评价一句,“这道菜不错!”然后又准备再夹块肉走。

“吃吃吃就知道吃,拿去!拿去!”尤翘楚嫌弃的把自己餐盘都推给何佑禹,眼烦心乱。

尤翘楚不太想搭理何佑禹,又回到“正事”上对着时一和廖韵之讨论起刚才的话题,低声发着牢骚。

何佑禹也不帮腔搭话,难得的安静,嘴里倔强地啃着块排骨,腮帮子鼓着,手里的筷子却闲不住的时不时往尤翘楚的餐盘里夹点什么。

“一会你们就去那条微博下面评论,就说有女朋友了,别打扰人家。”

“恩。”时一和廖韵之点头。

“不行,”尤翘楚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太妥,又认真思考起对策,“这样会不会不够狠。”

她俩就等着她,全凭安排。

“记得评论完艾特我,再加上一张我和沈适的合照!我一会就发给你们!恩!很好!”

时一一面点头配合着尤翘楚的指令,又偶尔瞄一眼何佑禹从尤翘楚那夹走了什么,她不由得想象,何佑禹好像一条跟在尤翘楚身边多年的狗。

“记得把我夸好点!要多发几条!”尤翘楚又不放心地嘱咐道。

何佑禹不插嘴不打趣,全然事不关己的模样,出奇的安分。

说他完全屏蔽餐桌上的谈话,时一不信,他专心致志的吃饭,并不代表他不关心与尤翘楚有关的话题。

直到他突然来一句:“接吻照有没有?床照也可以的。我帮你发,要多绝有多绝。”

何佑禹平淡地说着欠揍的话,场面一下子安静了,时一只是笑,控制着嘴角上扬的幅度,埋头吃饭,不参合。

“何佑禹,你想什么呢!能不能思想纯洁点!”尤翘楚没好气的把被自己冷落已久的餐盘抢回来,拿起筷子就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饭,又恶狠狠地端起何佑禹打的还剩半碗的紫菜汤半仰头就一顿猛往嘴里灌,一滴不剩,眼里满是嘚瑟的得意“报复”。

何佑禹也没阻拦,而是在尤翘楚霸气的把空碗不轻的往桌上一放,舔净嘴角最后一滴汤汁,得逞的挑衅时,欲起身:“你要是还想喝,我就去帮你打汤。”

不同于有事没事的嘴欠,尤翘楚被他的认真劲儿给说懵了。除了偶有的一两句在尤翘楚听来尤为刺耳的话,何佑禹出乎意料的体贴,反倒令她不自在,尤翘楚微微一愣,事情的转变方向不按“常态”发展,她难得为自己的幼稚感到没劲,支开话题,转而问他:“中午足球部有开空调吧。”

“有。”何佑禹点点头。

“那我中午在那呆着吹空调没意见吧。”

尤翘楚说完才发现这“剧情”不太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又暗自骂了句脑抽,她什么时候这么正经礼貌的征求过何佑禹意见了。

“你想什么时候呆着都随你。”何佑禹又从尤翘楚那夹了些菜走,很顺畅。

这次尤翘楚没多说什么阻止,她只是不解,既然他这么不喜欢自己的配菜,为什么还要点。

她们草草扒拉着剩下的饭菜,收拾好餐盘,跟何佑禹招呼了一声,先走了一步。

何佑禹吃着最后的一些饭菜。

尤翘楚思来想去还是不对劲,在去体育部的路上对着她们嘀嘀咕咕的念叨:“你们就没觉得何佑禹这学期变得……变得有点不太正常?成熟?稳重了点?”

时一和廖韵之听她继续说。

“换以前,我说一句,他怼一句,总喜欢和我唱反调,烦得很。今天吃饭,我就突然发觉他好像一下子长大了?反而显得是我太幼稚?他这样我反倒适应不过来了,虽然还是会偶尔说着我听着就来气的话,你们就不觉得吗?”

转头看了看时一,又看了看廖韵之。

“你们没感觉吗?”

她俩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在那吃饭,不说话呛我,我总觉得他有心事,闷闷不乐却还喜滋滋的从我这夹肉,他到底心情是好还是不好啊。不过,他啃肉的样子,真像我养的一条狗,可爱得有那么点招人喜欢。”

尤翘楚就是这么奇怪,何佑禹和她对着干时,她总是在她们面前损他这损他那的百般挑剔,各种不顺眼;现在,他一反常态的顺从她,她反倒念念叨叨的开始猜测他的心思。

尤翘楚有时候连自己都不太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

时一其实真的很想问尤翘楚一句,你真的对何佑禹没有感觉吗?一点都不心动?23

尤翘楚问时一:“你说林越是不是对你有点意思?”

时一知道她指的是哪件事,摇了摇头,觉得不太可能,最起码绝不是尤翘楚口中那样,把有点意思等同于喜欢。

“就礼尚往来。”时一不敢多做设想,还是实际点好。

平安夜林越送给时一的是一个Q版龙猫的毛绒挂饰和留有“oo.”的卡片。

时一惊喜,但向林越问不出口“你怎么知道我喜欢龙猫”这句话,她可以单纯的理解为巧合,却不敢想当然的硬套上某种隐隐的可能性去求证。

她只是回了句“谢谢”的消息给林越,然后痴痴地看着掌心的龙猫,摆弄了很久才小心收藏起来。

尤翘楚不解:“干嘛不挂起来,送你挂饰,不就是要你摆在显眼的地方随身携带吗?你倒好给收起来。”

“我就是觉得太招摇了。” 22

南方的冬天来得稍晚些,但到底还是如约而至了。

越是低年级,节日氛围越浓,高一学生们都不可抑制的沉浸在欢度平安夜的兴奋中,平安夜的晚自习,全班都兴致冲冲的选择留校,年段长对于新集体借以节日的名义第一次誓要热热闹闹的聚在一块搞出点什么名堂来表示理解,只要不过分闹腾,过于影响其他年段晚自习的正常秩序就不过多干涉。

大家了然的关起门来,低调的搞事情。

江则作为班长负责组织此次活动,支出了部分班费采购了全班分量的苹果。

在时一的眼中,平安夜的苹果不同之处在于多了层别致的外包装,却卖出了比平日光溜溜的苹果还高的价格。时一手捧红彤彤的大颗苹果,端详了良久,江则逐个分发精美的小卡片和用于包装苹果的方形纸盒。

写上祝福语,彼此赠送,或者自留。

时一犹豫了很久,小卡片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又一遍,就是不知道提笔写些什么话应景,这是一年的年末,再过几天,撕去本年最后几页的日历,大街小巷的各家各户又该换本了。她知道该展望未来,写些鼓励的话,却不知道该捡哪个方面的哪一句较为合适。

她先把包装盒撑起,苹果塞入其中,不急着封口。

平安果要送给谁,她还拿不定主意,不是说她自己心里没个选定的对象,而是指她体内无数个声音都指明想送给林越,却不能任由被牵着走,不管是明面还是私下,她都少了个为自己的别有用心撑起正大光明的理由。所以,除此之外呢?

时一两相权衡,择其中立,一笔一划写得认真。

尤翘楚给她发来消息的时候,她刚好写完搁笔。

“出来下。”

她听话地走出班级,尤翘楚提着一整袋苹果恭候在外,在她面前摊开,特阔气的说一句:“挑吧,想要哪个?”

时一被她弄得膛目结舌,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你......没病吧?”

“干嘛啊!平安夜呢!我好心来送苹果的!”尤翘楚不服气。

“刚从学校附近的水果摊买完苹果回来上晚自习的?”时一满腹狐疑。

尤翘楚提着随处可见的红色塑料袋,里面盛满了七八个光溜溜的红苹果,她看多了平安夜之际众多商家极力包装的平安果,现在瞧着尤翘楚如此接地气的拎着一大袋苹果凭她挑选,着实一愣,“怎么卖的啊?多少钱一斤?”

时一随手从尤翘楚张着的袋子里拿起一个,卖相还挺好的,一看就是用心挑选过的,她问的认真,是真想知道普通称斤卖的能比变着花样装饰过的苹果便宜多少。

尤翘楚没理会她,只当看着智障:“傻逼才提着一整袋苹果送人呢。”

时一听出了她的话外音,敢情这不是她自己去买的啊。

“谁这么......”时一不知道该怎么用词好更贴切的形容这不同常人脑回路下的举动。

“我怀疑何佑禹是不是脑子不正常,他提着一整袋的苹果来找我,跟我说,尤翘楚,平安夜快乐哈。”尤翘楚清了清嗓子,像模像样的在时一面前还原情景,包括那殷勤的无端献媚样,都淋漓地展现。

时一能想象尤翘楚接过这沉重的水果袋一副“我他妈?”的懵逼状。

时一只得傻笑,除此之外说不出其他的话来解释这两人莫名怪异的相处模式。

“我打开一看连个形式化的外包装都没有。”尤翘楚翻着白眼,“他还真诚的说是刚买的,还是亲自挑选的新鲜苹果。”

时一笑:“那他也用不着买这么多吧。”

“他说,买特意包装好的苹果贵,普通苹果挑挑拣拣半天只买一个他又不好意思,我拎着这一袋七八个苹果反问他,也没觉得便宜到哪去,要是老老实实买那一个总不至于花出这一大袋的钱吧,你说他一心想着划算反倒买亏了,他说他乐意,我觉得就是傻。”尤翘楚无奈了,她当时从他手里接过时,心已经往下沉了一大半,“可他也用不着这么够意思吧,拎着七八个全给我了,我想着反正都是苹果,又都是别人给的,爱要不要,可又掂量来,思量去,他就是故意的,谁他妈平安夜送一大袋苹果给别人啊!”

时一只是笑,手里拿着一个何佑禹慷慨送给尤翘楚的苹果:“合适吗?他买给你的,然后你送我?”

“哎呀,无所谓啦,有什么不合适的,送我送你不都一样,提着一袋七八个苹果,我可不想回到家后再被我爸妈问怎么下晚自习后还自己主动去水果摊买了一袋苹果回去。你再拿一个走吧,我吃不完还嫌重。”尤翘楚说完又从袋里拿了一个苹果塞到时一手里,“多拿一个,帮我分担点。”

“你放教室,一天一两个的量,慢慢吃,一周总该吃完了,苹果挺耐放的。”

“拉倒吧,我还有同学送的,谁有事没事天天塞一颗苹果吃啊,况且这苹果也不小,下课十分钟若想慢悠悠的吃,三两下还解决不掉一颗,天天面对着它,我会吃吐的。”尤翘楚边说又边从袋子掏起了一个。

“我拿两个就够了。”时一双手握着两个大红苹果,看着尤翘楚举到一半的第三颗苹果,时一下意识的手朝里缩了下。

“谁说这个给你了。”尤翘楚往时一怀里一塞,“我是让你给林越的。”然后奸诈地挑眉一笑。

“哦。”时一为自己的想当然回击尤翘楚一个托着长音的低沉“哦”字。又转念一想,抱着三颗苹果转身回班,“你等我一下。”

等时一出来的时候,手里是她还没送出去的平安果,时一托着装着苹果的方形纸盒:“送你了,平安夜快乐。”

尤翘楚拧巴着脸,刚送出去解决掉三颗苹果,又从时一这收来了一个:“这么随便?”

“哪随便了,可比何佑禹的那一整袋强多了。”

“是......强多了。”尤翘楚被她这话噎着,慢吞吞地接过,因为一颗苹果扭着一张不情愿的脸,“我们俩还是别这么客气了,礼尚往来在这时候没必要的。”尤翘楚准备把苹果往时一那推回去。

“这不一样,有外包装的呢。”时一不吃尤翘楚的那一套,骄傲地指了指送出去的苹果外壳。

“你怎么不送林越?”尤翘楚反问道。

“算了吧。”时一的语音一下子弱了下去。

林越打开后门的时候,时一和尤翘楚还在门口面面相觑。

“呀!林越!”尤翘楚先开口激动的打着招呼。

“来送苹果的?”林越也友好的回应,视线不自觉的被尤翘楚红色塑料袋吸引了去。

“嗯,你来的正好,喏,你的份,平安夜、圣诞节快乐哈!”尤翘楚二话不说就把时一刚抛给她的苹果借机转嫁给林越。

时一不可思议的看着尤翘楚的大胆举措,又吃惊的看着林越欣然接受地说了句:“谢谢。”

时一噤声,不敢多说什么,尤翘楚假借她自己的名义帮时一的递送到林越手中,她也不好戳穿。

尤翘楚喜滋滋的丢了“包袱”,还顺便促成了一件善举。

“班级里一会要一块放电影看了。”林越拍拍时一的肩,提醒道。

“那你们先进去看电影吧,我也要回班了。”尤翘楚识趣的功成身退。

时一盯着林越拿在手里的装有小卡片的苹果盒,应了声:“嗯。”

“一会回去坐公交?”

“嗯。”

林越回座后,江则状似无意的随口一问:“别人送的?”

“嗯,同学。”林越不多做解释。

教室内一片漆黑,只有白色幕布上放映的电影闪着微弱的光。

林越就着勉强的光线,打开苹果盒,意料之内地取出了里面的小卡片。

“很高兴认识你”

林越会心一笑。卡片内的白色底板上,端端正正的写着这六个字,干净简单,甚至不留有一个标点符号。

时一有些坐立不安,她无心观看电影情节,单手撑着脑袋对着摆放在课桌上的三个苹果来回扫视。尤翘楚塞给她的第三个本要带她转交给林越的苹果这下也送不出去。

她不知道要送给谁,模棱两可、指意不明的话安插在谁那都像是那么一回事。

换作给了别人,她大可不做没必要的揣测。她怕是她想太多,太过字字拆解计较。任旁人看来都是句再通俗易懂不过的字面意,可但凡触及到林越,她不免在其中赋予了这三年多来的喜欢,林越看不懂,但她话里话外都有鼓快要渗透纸面的暗恋要溢出。

他自是不明白,但她忐忑难安,为莫须有的心虚。

很高兴认识你,为这三年多来的欢喜。

林越把时一的小卡片沿着之前的折痕小心翼翼的折好放在衣兜里,他把自己的那份原本已经放好在小纸盒内的苹果拿出,塞进了其他东西,自此之前,他本没打算在小卡片上写些什么大多相差无几的场面话,但此刻他觉得有必要对时一的“真挚”给出相应的回复。

影片播放近尾声,八点半响起的晚自习下课铃,剩余的二十分钟电影内容只得暂停。大家相互道别,说着“圣诞快乐”、“平安夜快乐”诸如此类的祝福语。住校生占大多数,他们不紧不慢的收拾,嬉笑打闹中满是闲情逸致的欢脱。

江则走到时一面前,递送出苹果,好似时一的理所当然与应得。

时一有一秒的错愕,连连摆着手,指着桌上还未收起的三个红彤彤的大苹果:“不了,收太多,我吃不完的。”可还是礼貌的说句,“谢谢。”

“这不一样。”江则看着时一的“满面愁容”,为这三个不知如何处理的苹果,由心觉得她可爱,不由分说的把自己的那份与三颗苹果放在一堆,然后扬长而去,只留下一句:“明天见。”

江则不知道她为何苦恼,容不得她拒绝,时一只能收拾干净课桌,把四个苹果排排放在抽屉的书堆中。

时一收拾好书包准备离开班级时,刻意扫视了一眼班级,已经不见林越人影,她以为林越本打算和她一起走,才问她是否放学搭公交回去,林越不在视线范围内,应该是先走一步了,在她和江则纠结于苹果的归处时,她难抑的小失落踩着楼梯不紧不慢的顺着栏杆往下走,直到走近在教学楼门口等她的林越,才有眼前一亮的欢喜。

“额......你等我?”时一不确定的询问。

“嗯。”

他们一同走向公交站,时一拽着书包肩带,林越单手插着兜,他们并肩在昏黄路灯下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在远处黏在一起。

时一善于从不足为道的微小处自我陶醉,比如现在。

公交迟迟不来,时一就安静的站在公交站牌前盯着脚下的影子,百无聊赖,在林越看不见的地方,微偏着头、插着手,促一对成双影子的“地下恋”。

林越侧过书包,时一忽地安分,直挺挺的站那,朝着来车的方向,佯装观察车况。

林越拉开书包拉链,拿出了那个早已妥当的苹果盒。

时一下意识的呆住,死盯着林越手里的苹果盒。

他.....这是?要送我吗?

“这个真不一样,你先别急着拒收。”林越看时一这退退缩缩的架势,便急着解释。

时一听出了,刚才林越是有在听江则与她的谈话内容。

时一主动接过,笑容毫不遮掩的挂在脸上,说了句:“谢谢。”

她从没给自己留有拒绝林越的余地,无论他是否有所求,她默默记着他的好,不断加温,不断增色,不断烙印在心里,反反复复的如数家珍。

她不知道他说的不一样是否指身份的不同,还是其他什么她想不到的方面,她捧在手心,没有实实在在的苹果坠感,却是有着不相同的重量,是意外的轻巧。

她不急着当面打开,想把这份意外的惊喜独留一人时沾沾自喜。

他们握着把杆,随着公交摇摇晃晃的前进,时一把书包背到身前,勉强倚着扶杆,拿出了语文练习册和一张撕下的作业单。

“这是今晚的作业清单,手写的或背诵的,是否要交和要交的日期我都备注在旁边了。还有你如果实在对阅读题犯难,可以借鉴下我的。”时一一并交到林越手里。

“你这么快就写完语文作业了?”林越拿在手里,字里行间的细致。

“课间写好的,慢慢写,一点点腾出时间,其实量也不是很多。”

林越对理科兴致高昂,也就自然而然的习惯把语文作业压后,本就对其兴趣缺缺,又偏爱理科,有时压轴题钻研久了,对繁琐的语文阅读自是没了耐心,弄得晚了,一周总有那么两三次在十一点过后QQ联系时一答案拍照。一来二去的麻烦,总归有点不好意思,只得发着“嘿嘿”傻笑的消息作为感谢。时一做作业却不似林越那般偏袒,她大多随性,看情况选择,作业清单里的量各科穿插着写,哪些好解决,就先从哪着手,她再怎么对语文上心,日日“关爱”它,也总有腻烦的时候。

林越做题细致,越烧脑越较真,唯一的不足怕是总没规矩的记过作业,作业少还好说,若当日各科作业连番轰炸,老师再提几点细致的要求,他就有些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作业要求漏洞百出了。他也总是在组长催交作业,检查核实作业内容时,要么记错了时间,忘了写,要么勾错了题号,写错了题目。

宋因冉会体贴的包庇他,为林越补作业留足时间,老师要批改,她又不好直接将自己的作业本甩给林越照抄,有时急了,就站在林越边上,顺着林越的� ��字进度,她对着题目一字一句的现场组织新的答案给林越听写,她延缓该作业整合到老师办公室的时间,为了林越,宁可多拖延了一个课间,然后再把林越从缺交名单上划掉。

林越不至于过分到次次如此,可但凡他“不长记性”的那么几次,总还有个宋因冉关照他。

宋因冉乐在其中,她每帮林越逃脱一次语文老师的追究,林越每受她偏袒一次而幸免于难,宋因冉都默默的在心底里记上了一笔,以换取在作业名单上划掉的痕迹,她心甘情愿的做,也与之对等地痴想,林越将会以另一种她所希望的方式偿还给她。

她想给林越很多很多看得见的好,得到林越很多很多真切实在的特殊。

时一后来总会在放学前优先解决完当天的语文作业,语文课大多在早上,她课间若没事,就抓紧时间写,十分钟的课间,积少成多总还是够的,作业多了,有时甚至会牺牲掉部分午休时间,就为了在林越面前装作轻松的把作业转交给他,一副算不上什么事的举手之劳。连同当日的作业清单,时一都会亲手写两份,其中一份自留,一份给林越,内容备注详尽。

她不希望林越看穿她刻意而为之的好,她要的是她为林越的所作为都似表面的那般“顺便”。

后来,那些班里的“明眼人”都对宋因冉多少有些心知肚明,宋因冉却已经善于在他人小声暧昧的笑问她:“诶,你就说实话吧,是不是喜欢林越啊。”、“老实招了吧,你喜欢林越对不对?”“喜欢就直说嘛,大家都看出来了,有什么大不了的。”时,游刃有余的回答上一句:“没有的事,你别想太多啦。”

而时一不会忘记宋因冉追问她是不是喜欢林越,及她口中的那句“时一,我喜欢林越。”

时一的反问,宋因冉认真的点了下头,不掩饰的承认和同学的八卦,宋因冉笑着否认,耐心的解释,其实都是直接或变相的答案。23

廖韵之自从恋爱后,时一时常刷着空间动态总能跳出一两则廖韵之编辑的与叶承彦的恋爱日常,尤翘楚大多会在该则动态下“恶心”她的腻歪,虽怨声载道的让她少撒点狗粮好净化单身狗的空间清新,否则誓死也要屏蔽这对毫不节制的情侣。尤翘楚嘴上说是如此,可实际行动却总是在廖韵之的说说底下艾特另一位当事人——叶承彦,让他管管自家的小女友,即使再平常的一条说说,尤翘楚总能以一个神助攻好友的身份,拐十七八个弯的理由与叶承彦搭上关系,让他出来说句话才开心。

叶承彦很少逛空间,却没少为廖韵之点赞,少见的评论也多是尤翘楚的功劳。廖韵之心满意足,最起码叶承彦还是有在关注她的。

尤翘楚不忍戳穿,如果换做是她,一个赞其实不算什么的,不就是随手的一个“已阅”嘛。

尤翘楚看不过廖韵之谨小慎微、百依百顺的模样:“有时候你也不用太顺由着叶承彦,该有的脾气和小性子也不能磨灭了啊。”

廖韵之事事谦让、好言好语的态度,即使她似再沸腾的开水兑上叶承彦平缓慢热的性子至多是单一的不温不火。

“这样不好吗?”廖韵之手里握着针线,照着图例在小而硬的白布上绣着图案。

“不是说不好,怎么说呢,就是你太懂事了。”尤翘楚拿过那图例瞧了一眼,是个咧嘴哈哈大笑的海绵宝宝,“改天也绣一个送我呗,你送叶承彦海绵宝宝,那我就换个,就......换个......痞老板吧。”

廖韵之的十字绣技能是时一教的,她之前寒暑假常见时一无所事事时就拿着大幅的十字绣底布穿针引线,也好打发闲置的时间。廖韵之之前只觉得羡慕,在时一完好的收线绣好一整幅图时,手摸在有秩的凹凸成品上,也不由感染了些成就感。

廖韵之真正有蠢蠢欲动动手的心时,也就在前不久,想着让时一教她,好亲手完成一件实打实的纯手工作品送给叶承彦。廖韵之挑来选去,最后买了一个海绵宝宝的十字绣小样挂饰。

廖韵之搁下手里的事,解锁手机,在相册里翻找,最后点开一张拼接的自拍合照,拿给尤翘楚看。

“你弄的?”时一也凑过来和尤翘楚新鲜地看着放大的照片。

“嗯,我上次在承彦手机相册里看到了张他的自拍,过后我就让他发给我,自己一个劲儿地跟着模仿他那张自拍,然后两张拼了起来,发给他,又像惯例一样写了个日常心情,只不过没发空间就是了。”廖韵之眼角眉梢晕开的满满爱意。

尤翘楚抿着嘴,点着头:“有两下子啊。”

“还有啊,这张是昨晚刚更新的空间动态。”廖韵之在手机屏幕上向右滑动,是另一张依葫芦画瓢的合照,“这是前几天晚上我跟他视频通话时偷偷截的图,他当时躺在床上枕着跟我聊天,后来聊久了,睡意昏昏沉沉,我说就这么开着别挂,他说好,后来就睡过去了,我就把他睡容拍了下来。我筋疲力尽花了几个小时摆好,尽可能自然,让两个人看上去那么和谐般配。”

“那他看完什么反应?”时一先是吃惊了一下,为那“几个小时”这几个字眼。

尤翘楚只得连连表示佩服摆着头。

“他转发了啊。”

廖韵之手指头紧捏着银针,一针一线费劲地穿过白色硬布,这是她第一次绣十字绣挂饰小样,穿针引线、收尾缝合,程序比大幅可成框摆设的十字绣更加繁琐复杂,后来,绣久了,拿针的指头太过用力的穿线,明显的微微泛红凹印,有种隐隐约约灼灼的疼,她生疏,进程缓慢,一穿一勾手法略笨拙生硬,因而不可避免穿错地方扎到手,虽不至于严重到出血,可还是会有被针头刺一下,条件反射缩回手的时候,然后再继续。

廖韵之在她们面前叽里呱啦地分享满是信手拈来的恋爱小细节。

廖韵之说她害怕叶承彦不知道她爱他,所以事事表现的很明显。而叶承彦也不可能知道,廖韵之一听见他找她的消息提示音,她就擦擦手停止住洗澡、停止住洗碗、停止住手头的家务,停止住一切当下正在忙活的事......

“我好像从不愿意和承彦面对面的坐着吃饭,从来都是排排坐,然后吃饭都是我在叽里呱啦的一通讲,他在旁边边听我讲话边喂我吃的。”

尤翘楚不忍听下去:“够够的了,恋爱中的吃货,就是一个没有手的废人。”

可是这样一个“废人”,廖韵之说她愿意当。

你说,她得有多爱啊?

元旦汇演的时候,时一、廖韵之和尤翘楚选了个靠走道以便不时之需好方便撤离的位置,尤翘楚对表演节目没多大兴趣,就只是单纯的喜欢凑热闹,哪人多往哪钻,蹭个位。

尤翘楚点开手机屏幕,把一张两个陌生男生的合照全屏放大在时一和廖韵之面前时,直接了当地问了句:“怎么样?”

“哪个?”廖韵之看了眼问。

“戴眼镜的那个,你们觉得怎么样?”

时一和廖韵之又拿过手机细看。对比之下,眼睛男确实比旁边合照的好友出众,高领毛衣更衬出全黑框眼镜也挡不住白净皮肤,是第一眼极易被人抓住眼球多瞧两眼的高颜值。

“干嘛?你要谈恋爱了?”时一先抛出关键性的问题。

“记不记得,这个情景很熟悉。”廖韵之慢悠悠的开口。

尤翘楚一脸懵逼的坐等她继续说下去:“你在做梦吧。”印象中这是她第一次给她们看眼镜男的照片,这才最近的事,也是第一次在她们面前提起。

“有一天,你拿着某人的照片,在我们的群组里问长得怎么样,然后某人就成了你前前任男朋友。同理,又有一天,你拿着不知从哪偷拍来的照片,特意把我们约出来,亲自翻开相册,同样也是一句长得怎么样,然后这人就成了你前任男朋友。你说历史怎么总是惊人的相似,就像现在这样,你又把照片摆在我们面前,问我们意见。”廖韵之有条有理的分析,尤翘楚谈恋爱的前兆,实属必经之路。

“180身高,八中高二理科生。”尤翘楚不管,径自先向她们汇报他的自身条件,“我真的第一次......”

还不等她说完时一就急着接话:“你可别跟我说第一次。”

尤翘楚的每一任男友,她都能给自己找一个良好的托词来标签历任的特殊性,就似标榜着丢弃过往,重新开始,认真爱的开端,她倒也真如此,以致即使分,也不藕断丝连,干干净净。所以她们每听从尤翘楚嘴里说出诸如“第一次为他干嘛干嘛”此类的“牺牲奉献精神”的话,她们只当耳旁风听听就过,尤翘楚热枕枕的爱,时效性就在于当下说出口的那一秒,她不断的为自己找借口,也就表示她还有兴趣继续,等她不再以此来勋章自己的伟大,也就差不多了。

她们听多了,听腻了,也就听得无知无觉。尤翘楚口中每一个问她们长得怎么样的,最后都变成了男朋友。

尤翘楚无辜:“我真的没谈过眼镜男。”

“好吧,你要说的是这个啊。”时一为自己的条件反射哭笑不得。

“没办法啊,谁让个个长的都还不错。”尤翘楚实事求是的说。

“尤翘楚你怎么能俗的这么理直气壮啊。”

除她们以外的第四种声音突然在她们背后窜出,三人立马一致转头回看了一眼声源。

是何佑禹,尤翘楚恶狠狠的蹬了一眼:“你管我!”

何佑禹不声不响的在他们后面听了好一会,总之就是无论是重点内容还是无关紧要的闲聊,都听进去了。他微微离座,手肘撑着身子又向前探了探,尤翘楚马上机警地关闭手机屏幕,却还是慢半拍被他瞧见了,还有模有样的点评了句:“黑框眼镜出渣男。”

“滚你丫的,何佑禹,你副业算卦的啊!我这还没开始,你就让我结束了。”尤翘楚听完就不爽,分分钟原地爆炸。

廖韵之和时一只是笑,然后在一旁重复他的那句“黑框出渣男”。

“你可以把前几任照片拿来,我帮你看看面相和命运,看看你们到底为什么分。”

尤翘楚不想理身后何佑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气鼓鼓地转回去。

何佑禹却拍着尤翘楚的肩,硬是让她搭理自己,然后又自顾自的说:“其实我也很抢手的。”

尤翘楚无言,时一和廖韵之倒是兴致勃勃。

“上次期中考生物科,我前面坐着一个别班的女生,我猜她一开始本来是和旁边的男生说好,一会罩着她点,给她做小抄,结果后来时间紧,男生自己都没做完,也顾不了她,我提早写完卷子,就见那女生只能无可奈何的在旁边干着急,正好这时转过头,对上了我,满满祈求,你们也知道我这人吃软不吃硬,更是受不了小女生委屈巴巴的有求于我......”

何佑禹说到这,就听见前面尤翘楚一声赤裸裸的“切”的鄙视。

他知道她有在听,就说的更起劲儿了。

“我就特绅士的将自己的答案做了份小抄传给她,她满脸感激,我顿时觉得自己比她旁边那位自顾不暇的男生光辉伟大,这才保住了她的生物免于挂科,原来帮助有困难的同学感觉这么好啊。”何佑禹很不要脸的说着,“后来考完那女生还找我要QQ想加我,本来也没多大问题,哎,坏就坏在,我太优秀、善良,结果她就天天晚上找我聊天,说她考进了班级前十,然后就显得有点飘飘然了,我也就随便敷衍几句。”

“后来呢?”廖韵之问。

“后来我就删了,这个女生太没劲儿了。”何佑禹从自傲得意到连连摇头感叹,又一转语调,凑前问尤翘楚,“怎么样,其实我也不赖吧,就是你不善于发现我的人格魅力。”

“说了这么多,就是用来向我证明这个啊!”尤翘楚端着架子,溢于言表的不屑。

“不是,我就是想说,其实一个人单身挺好了,你别看见个长得不错的男生就往上贴啊,还非要扯上一层情侣关系,做普通朋友不好吗?不好吗?不好吗?”何佑禹就纳闷了,一连串问了好几个“不好吗?”。

“谁不管不顾往上贴了啊?何佑禹,你对我说话可要注意点,姐姐我难道自身条件不够优秀吗?非要我去贴他们?就不能他们贴上来?”

“是是是,你太优秀了,可你总要有点......追求吧,有点......原则吧,为了张脸,就把自己给卖了。”

“我乐意。”

“你不是之前还跟我说,一个人特他妈有意思吗?说什么打不玩的游戏,看不玩的小说,没人管,没人烦的,贼尼玛爽吗?说什么可以朝三暮四,一天一个变着法的把那些入得了你眼的小鲜肉都喜欢个遍,还没男朋友约束着吗?”

“今非昔比,你懂个毛线。”

“哎呀呀,我真是替你男朋友担心,谈恋爱还要防着你精神出轨,真累。”

“你丫说够了,闭嘴吧!”尤翘楚彻底跳脚。

“我是怕你祸害我的男同胞。”

尤翘楚懒得理他,浪费唇舌,跟他这种胡搅蛮缠的人也说不通。

何佑禹倒是堆满笑容无故献殷勤,食指戳了戳尤翘楚的右肩,尤翘楚不耐,甩开。

“一起单着吧!”

尤翘楚仿若自己在沸腾的环境中耳朵听错了什么,鄙夷地看了眼何佑禹。

何佑禹又重复了遍:“我们一起单着吧,尤翘楚!”说完又自顾自的哈哈笑了几声。

这次她听清楚了,却刻意夸大幅度的耸肩颤栗了下,重新调整坐姿,似要隔离后面的神经病,全身散发着对他的嫌弃:“有病。”

何佑禹后来解释说,他也觉得他自己挺变态的,想着自己单身还偏要抓着个人来陪他,就觉得大概是疯了。

“去去去,我凭什么要搭上自己陪你闹啊,脑子坏了?”

“别人答应我还不一定要呢,拖你下水比其他人有意思多了。”

尤翘楚理不清他的脑回路,只得强扯嘴角,笑得虚情假意:“呵呵,那可真是谢谢你这么记着我哈!”

尤翘楚扭头,何佑禹也不再说话,有好几秒一刻不离地只是盯着她的后脑勺,沉默不语,尤翘楚做事、说话风格一贯直来直往,不遮掩,不避讳,但就算是这样的她,他也不知如何拿捏得当她的脾性。

何佑禹那时想,世界上有两件事是他所不可控的,一是明天或晴或雨的天气,一是下秒尤翘楚不定时更新的心情。可他细想了下,又觉得不太对,天气尚有天气预报可测,虽偶有偏差,但尤翘楚变幻莫测,时时偏离预想。

她太令他捉摸不透了,以至于他心里荡起了那么点不可名状的矫情感,他倒也希望,尤翘楚所有对他的冷言冷语还存有那么一丝不问缘由的柔软。

何佑禹自此之后时常在尤翘楚耳边念叨单身的种种好处,他不肯放过尤翘楚,是指哪方面的不肯放过,他心里清楚。

尤翘楚再怎么无所畏惧可到底是个女生,也会深陷偶像剧无法自拔,可也并非来者不拒什么都看,还是有所选择的,钟情于颜好、剧甜,据时一所知,台版《恶作剧之吻》来回一集不落她就看了至少三遍,还没算上小学时暑期固定档播放量。

她也少女怀春,可分分合合的谈了这么两三个,最后也只能一并囊括为“不合适”的范围。

她有在认真谈,但没真的爱。

历任分手时她倒两袖清风无牵绊,反倒是男方似有留恋心不甘,但奇怪的是却又干脆利落,分手这事一方提起,另一方也不拖泥带水一口答应,没有垂死挽留的戏码,更多的是自我较劲儿。

尤翘楚时至今日想来自己的前前任男友就觉得搞笑,他们分手后过了有一阵他便又交了新女友,还特来通知她一声,发了张亲昵的合照私聊她,问她说,你看比你漂亮是不是?尤翘楚拧着声音怪模怪样的在时一和廖韵之面前学着对方的语气原话陈述,想象着前前男友隔着对话框说这话时不知哪来的底气,而她只能满口敷衍的打着哈哈回复,心里却嘀咕着关我屁事,明明丑的要死。他空间里各种秀恩爱晒幸福,生怕尤翘楚不知道,以至于尤翘楚后来嫌他烦索性屏蔽了。

尤翘楚就是那种明明不爱,还能扮柔弱的“贱人”,只要她还有耐心。时一和廖韵之有时都看不下去了,无奈也只能悲哀遇上尤翘楚算他倒霉。

前前男友对尤翘楚的“关照”延续至她与前男友分手,他不安慰还凑份热闹不怕事大的嘲讽一句,尤翘楚,你也有今天。尤翘楚本就没太把分手当回事,他却多此一举的替她大张旗鼓搞出“天要亡她”的架势,她没往心里去,只是不屑的嗤笑回了句,死不了,死不了。

尤翘楚就是觉得搞笑,对于前前男友的“耿耿于怀”。尤翘楚后来给他发了一句不明不白的消息“你可真是可爱呢”不等回复就把他删了。

她知道她可恨,可她又不讨喜谁,管他呢。

时一问她:“很好奇你以后生小孩当妈了会怎样?”

尤翘楚答:“我都想好了,女孩子严厉管教。”

“不能走她娘的老路。”

“毕竟当年她妈太浪。”

尤翘楚什么时候最想谈恋爱?就是半夜追更新的偶像剧甜到眼红牙痒、裹紧被子满床打滚、嗷嗷尖叫的时候。

何佑禹对时一如实相告:“我之前一直认为单身挺好的,但喜欢上尤翘楚后就觉得,一个人单着其实挺没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