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刚过，教练不看手机上的时间，却手搭凉棚去看太阳，接着宣布下班。
几个学员轮番上车，轮番撞杆，他看着心烦，又不便发火，干脆下午再重打鼓另敲锣。
再者，这里闷热，又有酒席**着他，更想一步逃进空调屋去。
“卡里，”他喊一声，“你来开。”
卡里一愣，接着明白了，欢天喜地地坐在了前边。
从这一天起，在以后多数的时日里，不论是现在的老教练，还是后来的新教练，从驾校到训练场，从训练场到驾校，这来来回回的路程，都是卡里掌方向盘。
第一次开车打路上走，虽然不是逢集，但大街上依然车水马龙，心里突突突的，跳的震天响，比刚才倒车还紧张。
卡里用二档，双手紧握方向盘，目瞪着前方，觉得全身比挑着一千斤担子还沉重。
眼看着前边有车也有人，卡里不敢跑，急踩刹车，教练说：“甭踩，直开过去！”
老教练坐在身边，也是如临大敌，丝毫不敢马虎大意，他脚放在刹车上的同时，一对眼睛注视着前方，眨都不敢眨一下。
卡里紧张，他也并不轻松，从训练场到酒店，也就那么两里多地的路程，停停走走，师徒两人像走了两天。当教练车开到酒店门口，两人都是一头的汗水，并且同时长出了口气。而卡里呢，手腕子酸痛酸痛的，比写了十天字还累。
一溜烟跑进了二楼包间，教练毫不客气，一屁股就坐在了上席上。
服务员送来菜单，他瞪着圆鼓鼓的眼睛慢慢地翻看；由于不识字，他只能看那画儿。
从前面翻到后面，他只选了一个糖醋鱼和一个炒鸡蛋。然后他把菜单递给卡里。
卡里接过来后，也是从头翻到尾，虽是认真地翻看菜单，但心里却在打鼓。口袋里的钱有限，也并没有打算中午下饭店，所以他有点担心。如果都像教练这样点法，他还能勉强；万一像花花宰华子那样，可就惨了。
他头上见了汗，双手也有点微微的颤抖。嘴上却说：“我今儿早上吃的是油盐干饭，折腾一上午也没见饿。”
这样说时，他一个菜都没有点，就把菜单交给了余多多，“小师妹，今天你做主吧。”
余多多接过菜单，喜欢的眉开眼笑。她仔细的看，慢慢的点，磨磨蹭蹭迟迟疑疑的，像乌龟走路一般，不但卡里看着发急，连老教练都不耐烦了，“多多，你点菜真像小姐绣花！今天我胃不舒服，你多点些清淡的啊！”
说是把权利交给余多多，实际上还是教练做主。
他这样说了，就像下了一道免罪圣旨，压在卡里肩膀头上的千斤重担就像突然被老教练接去了一般，顿时变得轻松。
果然，余多多听了教练的话，她共计点了六个菜，其中多半都是素菜。
当她把菜单交给服务员时，花花说：“再加一个番茄汤呗。”
卡里不由再次出一大口长气。
在一片说说笑笑声中，酒菜很快就端上来了，老教练不等服务员送来啤酒扣子，他已经用牙咬开了瓶盖。
又拿起一瓶再准备用牙咬时，华子手疾眼快地用筷子撬开了一瓶，“师傅，咱各开各的，你甭再劳动了。”
自从教练让卡里开车，华子一直不愉快，也从来没说一句话，现在看见老教练要帮他开啤酒，便说了第一句话。
开始，由于心里装着事，卡里和华子一样，也是寡言少语。现在因为菜点的并不多，卡里有了底气，情绪顿时高涨起来。服务员送来了啤酒扣子，他连续开了两瓶放在自己面前。
教练笑着说：“饭店里还怕大肚子汉么？”
卡里笑笑说：“恁热的天，恁多的客，我担心冰啤酒不够喝。”
口干舌燥的，冒汗太多，如果任凭他的量，大概四五瓶也是管不好他的。只是，下午要练车，他不敢放胆去喝。
大家正准备开怀畅饮时，校长却不声不响地进来了。她背着手，挺着胸，笑眯眯地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几个人都惊诧地站了起来。
尤其是卡里，看见了栗佳佳，眼睛乐的眯成了一道缝。“服务员，快添一副碗筷来！”
他这么喊时，花花觑着一对花眼睛望他，目不转睛的，不眨一下。
很少看见，栗多多穿着裙子出门，而今天，她不但穿着裙子，还是超级短裙，那白嫩嫩的腿就显得亭亭玉立，光彩照人。
看来校长是有备而来，她并不客气，待服务员搬来了凳子，她大大方方地坐了下去。
“哎呦呦，这一桌子的美味佳肴，险些把我漏掉了！”说时拿起筷子就去夹菜。
她把几根豆芽送进嘴里后，又说：“咋，今天是啥天，为啥你们都吃素？！”
不等他们搭腔，便冲门口喊：“服务员，再来两个荤菜。”
大概她是饿了，或许是有急事，在几对惊诧的眼神中，她并不谦让，一阵子的狼吞虎咽，像是害怕菜被别人抢走了似的。
像个爷们似的，吃饱喝足了，用手掌抹一下嘴巴，冲大家一笑，便说：“各位，抱歉啊，我不能陪你们了，走了哈。”
接着，又回头说：“你们喝好为止，下午要练车呢。”
她说来便来，说走就一声，急急火火的，来去不到半小时。
她走后，教练咕噜一句：“她要了荤菜，却不等端上来就走！”
花花接口说：“这样看来，她并非是为自己要的，大概是为某一个人要的。”
她这样说了，又转头冲卡里说：“大师兄，你认为是不是呢？”
教练的嘴像牛一样正忙着，听见花花这么说，噗的一下，嘴里的菜喷了出来。
幸亏他嘴对着卡里，否则一桌子菜也就报废了。
对于花花的话，卡里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教练这么一下子，像喷枪一般来的太快，对的又准，喷了他一头一脸，他一阵恶心，慌忙起身跑进了卫生间。
华子和两个小姑娘当即不吃了，把筷子放在桌子上。教练笑眯眯的若无其事地拿起卫生纸擦擦嘴，继续夹菜吃。
卡里从卫生间出来，把衣服洗了，光着上身。头也洗了，湿漉漉的，往下滴着水。
他坐下来，华子和两个小姑娘才动筷子。华子本没有胃口了，但看着老教练脸阴沉着，只得勉强拿起筷子。
闹腾了这么一下子，刚才的话题像日历一样翻了过去，他们不再重新捡起来。
怨花花，花花自知，如果不那么说，教练就不会发笑，所以花花像做了错事一般，现在格外老实，大口吃菜，大口喝酒。
华子有洁癖，他象征性地夹菜，并且专捡自己面前的，小口吃着，细嚼慢咽。
卡里开始虽说早晨吃的是油盐干饭，肚子不饿，但现在却大吃大喝，狼吞虎咽的，像个饿鬼。
教练看着喜欢，和他连干了几杯。
实际上，卡里正在打着小算盘，他这样喝酒是在有意拖延着时间，好给华子留下买单的机会。
虽然今天的菜不多，卡里也有了思想准备，但在潜意识里，他依然不愿意买单。
校长来了，卡里一阵高兴，心想这顿饭有了着落；不想她来去一阵风，卡里惆怅的同时，也大失所望。
现在，卡里只能把希望寄托给华子了。于是便和教练对喝起来。
并且，他想喝醉，这样，他就不必去买单了。
华子放下了碗筷，独自往外走，卡里暗自高兴，心想他定去买单。不由地端起酒杯，咕嘟嘟一口气吞了半瓶子。
哈了一声，递到教练的面前亮亮。不想教练并没有看他，却冲门口说：“华子，你是不是去结帐呀？”
听见这话，卡里不由自主地又拿起酒瓶，把刚才喝剩下的半瓶又一口气吞了下去。
不料，华子转过身子，翻出空口袋说：“教练，我今天没带银子，这顿饭大师兄先给，我改日再请。”
卡里还有一口酒没来得及吞下肚，听华子这么说，险些像老教练那样，把酒喷出来。
不过，他很快又想到，今天菜不多，口袋里充足，便说：“就是教练，华子已经请过了，今天该我。”
花花却说：“华子，你昨天说好了，要请客的，咋就反悔了呢？”
华子说：“我昨天是说了，可昨天你们都走了。请客不到算一席嘛。”说罢，他扬长而去。
花花气的，瞪着他的背影一时说不出话。
不过，他很快又踅了回来，腿没进屋，话已经蹦了进去：“校长已经买过单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