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红柿小说 > 其它小说 > 氏族·淬薄鳞 > 566 腐朽育繁花(27)全文阅读

“很多原因,你可以把黑皇当做外援,也可以把他当做我失手后的保险,也可以当做我钓氏族之人上钩的鱼饵,很复杂就对了。”伊琳娜把被掰得只剩拇指头大小的馒头塞入口中。

郑义心里微微一动,前两个不说真假,假的无所谓,要是真的还还挺好,但是最后一句让他很在意,怎么又冒出氏族之人这么个神秘的称呼来,这又是什么妖魔鬼怪,而且听起来这位魔鬼小姐姐对氏族之人抱有很大的成见,似乎不亚于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刨坟之怨。

“好了,历史小知识说完了,我要去玩了。”伊琳娜又拿走一个烤馒头站起身,一蹦两蹦地走远,最后她那身洁白的连衣裙裙摆消失在屋后。

也不知这大半夜的她不好好睡觉,去哪儿溜达,但话又说回来,魔鬼需要睡觉吗?郝仁和郑义都不由得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之中。

“我说你都在外头待了一晚上了,就烤火玩?”郑义问。

“没,在想刘一方的事。”郝仁说。

虽然郝仁没有明确表示过,但郑义还是能从日常种种之中感受到,郝仁崇拜着刘一方,想必是儿时常听夏靡花念叨刘一方,心里头的那个老好人的形象越发高大宏伟。

现在看到偶像了,还一起共事了,甚至发现刘一方这个死人从棺材里爬了出来,招来了魔鬼,却好像和过去并无两样,也不知郝仁有什么的心情。

“我说……”郑义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意识到伊琳娜可能就藏在附近,旋即他又想了想,被听到就被听到,又没多大干系,“刘一方说夏靡花是魔物假冒的,你有什么想法吗?”

郝仁没立即作答,而是先做了个深呼吸,一口咬下半个馒头,就着淡水咽下,望着火堆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说,“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想法,要不是现在还能听你发号施令当个工具人,我可能早就像个石佛一样坐着了。”

郑义低下头,犹豫了一会儿,决定说下去,“我有一个猜测,假设刘一方说的是真的,那么从时间上来说的话,十七年前是转折点,收养你的是魔物,而不是夏靡花。”

“可是……”郝仁张开嘴,他有为夏靡花辩驳的说辞,但他说不出口,可能是相信着刘一方,让他对这份说辞产生了质疑。

“可是照顾你、养育你的夏靡花和老李头口中描述的夏靡花一模一样。”郑义替郝仁把话说全了,“说实话,其实我考虑过让你去接触,单良对今天的尾随对象有直观的感受,巨龙一伙人虽与安特兰斯关系好,但似乎与封咒寺无关,他们确实像是来花沁镇游玩的客人,至于玩的是什么要进行接触。你是夏靡花的养子,可以名正言顺地回家,作为住客的巨龙一伙人自然要给房主面子,并且有极大的可能会主动找你进行沟通。”

“还有一个‘但是’没说吧。”郝仁点点头,没抬起眼睛去看郑义,始终看着火堆上的火焰在晚风中摇晃。

“嗯,如果夏靡花确实是魔物,那毫无疑问与封咒寺有着密切关联。”郑义低下头,也去看那噗噗作响的火堆,“安特兰斯看到我们了,已经是封咒寺的眼中钉,这位养母是否还会像过去那样真心地温柔待你。或者说,从来就没有真心过也有可能。”

“当然,这一切都是假设。”郑义耸耸肩,“还没有定论。”

“虽然你没明说,但其实你倾向夏靡花是魔物这一点,对吗?”郝仁问。

“对。”郑义说,“所以我不敢让你去,你已经遭受过被夺走至亲的痛苦了,再让你遭受背叛……”

他没说下去,只是舔了舔唇。你已经走上与刘一方同样的道路,站在了深渊的边缘,再这样下去只会重蹈刘一方的覆辙,被仇恨与痛苦吞没,低头望向深渊,招来真正的魔鬼,到那时候,我就救不了你了。

“让我去吧。”郝仁深呼吸,想来是已经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

“现在还不是时候,我没骗伊琳娜,确实要缓一缓看看对方的态度。”郑义摇头,“时候到了我会让你去的。”

他还是撒了谎,他很庆幸说这番话时低着头,郝仁看不到自己的脸和眼睛。

你需要一个魔鬼作为依靠,这个魔鬼就让我来当吧。郑义咬下馒头,笑眯眯地说,“张婶蒸的馒头就是好吃,带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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牌坊顶上多了一个不协调的阴影,还亮着光的高楼在远处,没能照亮牌坊上的“白花街”三字。

刘一方转着手腕,借着淡淡的月光欣赏通黑长匕首上的锻纹,刃面如浓稠的黑夜,月光落在刃面上仿佛被吸了进去,即使是在大白天挥舞这柄长匕首,也不会反射日光,虽说不能借刃面耍阴招,但那也无所谓,他更擅长在黑夜中行动,不会反光的刃面更有利。

这是剑客的武器,说是借给他了,能辟邪,刘一方起初谢绝了这份礼物,他是赴死之人,而剑客四处流浪,他们哪还有江湖再见的浪漫,能再见地方也只能是在阴曹地府了。

剑客说:“只要你还不是个混球,当你欠着别人东西时,你总会想着偿还,如果你是个混球,那就当我看走眼吧。”

剑客大笑着将长匕首插在刘一方的面前,仰头把大碗里的高粱酒一饮而尽。就这样不由分说地把长匕首借给了他,就像高利贷拿着刀架在你脖子上,逼着你贷款。

这柄匕首没有鞘,鞘是他托一名猎人帮他做的。那名剑客很神秘,初见时带着斗笠,黑纱后边有一双冰晶般的眼睛,明亮得慑人,剑客是个晒得黝黑的东土人,个子不高但很强壮,性格豪爽又奔放,不穿上衣,浑身都是粗犷的伤痕,只穿一条粗布裤,身后与腰间都挂满了形形色色的刀剑,全都没有收入鞘。

刘一方感觉剑客本身就是一柄利刃,锐利又沉重,没有任何鞘可以收纳、可以阻挡,身后与腰间的刀剑更像是剑客的装饰品,伤不到剑客半分丝毫。

回想起与剑客相处的那段日子,除了醇香的白酒与晃眼的刀光剑影之外,再无其他,紧张却又如闲云野鹤般惬意,没有一丝烦恼,那是难得的平静,连梦都没做过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