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聊啥呢？鬼鬼祟祟的。”老李头见他们从阴影里走出，便立刻打趣，“我刚看鸽子来了，三位当家这是商量着再接再厉，再干票大的？”
在明面上他们三个确实是头头，可这一旦到了私底下他们就都是小辈，该叫人叔还是得叫叔，该人婶还是得叫婶，打劫这事要等老先生放鸽子来，要是鸽子不来，他们可就没人可劫了，有一次鸽子隔了半年才来，纸条上甚至只是一声问候，说到底，种田开荒才是他们的主业，打劫这事算不上主业，顶多算是捣乱和心理满足，顺手给寨子快速堆起底子。
“阿义说相中了外头的姑娘，问我能不能劫回来当压寨二夫人。”郝仁咧嘴笑了笑。
郑义斜了郝仁一眼，这已经不知道是郝仁第几次开这种玩笑了。
“你次次都这么说，到底是相中了哪个姑娘？哪个地头的？她爹娘是干什么的？”老李头附和了一句，随即起身，“大伙散了吧，好好休息，明儿他们还得出去干一票。”
看着老李头一手饭碗一手酒瓶，两手托着吃饭喝酒的家伙招呼大伙，郝仁觉得这老奸商反倒才像大当家。
伴随着响应声此起彼伏，数十人就像分完猎物的鬣狗，各自散去。
待人们散去不少，单良端着盖满红烧肉与蔬菜的饭碗逆着人群走出，他来到囚笼前，只见坐在里头的车夫两眼无神，仿佛已不再留恋人世。
“咱们大当家也就吓吓人，吊死你是不可能的，这只会招来乌鸦、秃鹫和食尸鬼，埋你还得费劲挖坑呢。”单良蹲下身，放下饭碗，“吃顿好吧，明天我们会让人把你送关口，你会被送回丰粟。”说到这里，单良耸了耸肩，“你的死活，由丰粟来决定。”
车夫没动，眼睛也没转一下。
“这里的规矩就是这样。”单良摸出一小瓶酒，“这玩意能帮你御寒，我也只能帮你到这了。”
车夫瞟了单良一眼，他轻笑，“假慈悲。”
“随你想，我只是在做我想做的事。”单良能看到车夫眼里的鄙视。
“跟他废什么话，这种玩意杀几次都平不了民怨。”郑义在远处喊，“赶紧休息去，明儿还得在沁香口逮克洛法，你可别再像今天一样射歪了给人留一命。”
单良一直在看着车夫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他注意到车夫眼里微微亮起了光，很快又黯淡了下去。
“我是故意留你命的。”单良站起身，冷冷地看着车夫，“这样你才有足够的时间在噩梦中向被你害死的百姓忏悔。”
单良背身离开，抓起装满珠宝的麻袋，将麻袋随手丢入一间杂物间中。
车夫微微抬起头，环顾四周，人群完全散去，单良与郑义已经消失在房屋后，四周全是吵杂的蝉鸣，从远处传来的谈话声模糊得如同谈吐不清的梦呓。
车夫迅速伸出手，将牢笼前的东西紧握在手中，那是一根扁长的铁条——钥匙。
车夫的嘴角勾出充满希望的弧度，手里紧握着走出黑暗丛林的提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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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这样做，明天还来得及劫克洛法吗？”郑义小声地问。
他们已经猫在小黑屋里五个小时了，现在已经是凌晨四时，正是人们睡得最熟的时间段，也正是最冷的时候，好在他们备好了毯子裹在身上，否则早受不了了。
车夫早早吃完了单良给他送来的饭菜，不时抿两口酒御寒，看起来还挺惬意。这车夫倒是胆子大，也不怕单良在酒里下毒。
实际上他们还真下毒了，这种毒是他们过去劫来的，听老先生说是从罂粟蒴果、曼陀罗花与致幻蘑菇等多种植物与真菌中提炼出来的东西，适量使用能有效缓解疼痛，缺点是用多了就会成瘾，这种毒一旦过量服用会让人产生快感，并变得很亢奋。
他们在酒里头放了一些，给车夫可劲儿地壮胆。
“条子上说克洛法明天下午才会到沁香口，今晚熬一熬不碍事，我已经让小毛茬他们去找人了。”郝仁阴险地笑起来，“商队人多，我们不能从正面上，得晚上打个措手不及。”
“你怎么就同意这么做了呢？”郑义问。实际上郝仁不同意他也会自己做这件事，事关故乡的安危，如果只是虚惊一场，那最好不过，如果真的有什么猫腻，哪怕再怎么不愿意回到花沁镇，再怎么不愿意见自己的父亲，他也得回去报信。
“因为刘一方回来了。”郝仁淡淡地说。
沉默了许久，郝仁又说，“我还是放心不下花姐。”
“你觉得刘一方会对她不利？”郑义说。
“不是会对花姐不利。”郝仁转过头，看向郑义的眼睛动也不动，“而是刘一方一定会杀了花姐。”
“什么意思？刘一方不是跟夏靡花从小长大的青梅竹马吗？而且大家都知道刘一方对夏靡花是什么态度。”郑义说，“只可惜大家都觉得周伟和夏靡花是郎才女貌，也觉得夏靡花该报答周家。”
郑义又说，“我觉得，就算如今这种状况，刘一方也不会对夏靡花做什么。”
“你今天和刘一方凑得那么近，难道没看到他的眼睛吗？东土人的眼睛是棕色或深棕色，可他的眼珠子黑乎乎的，老先生说过，魔鬼才有那种眼珠子。”郝仁顿了顿，“而且，刘一方死的那天我在场，他说花姐是假货，是怪物。”
郑义默然，他赶到时刘一方已经被眼里流出的鲜血染红了脸，像头野兽一样嘶吼着攻击身边的所有人，虽然去晚了，但他知道刘一方那一天都说了些什么。
直到现在郑义都还记得刘一方咽气前的咆哮，尤其是最后一句“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成为恶鬼也好，变成怪物也好，哪怕是把灵魂出卖给魔鬼，我会回来的，终有一天我会杀光你们这些凶手和丑陋邪恶的怪物”。
郑义每每想起那一幕都不寒而栗，那种极致的疯狂里包含了愤怒、憎恨、厌恶、绝望，以及悲伤。
如今刘一方真的回来了，没有成为恶鬼，也没有变成怪物，更没有与魔鬼进行交易，而是刘一方自己成为了魔鬼。
郑义想起来了，那一天死不瞑目地刘一方倒在自己的血泊中，眼珠子黑乎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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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忙码出来的，如有错字病句，请吐槽喔。
（为了骗吐槽我已经不择手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