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一方睁开双眼，本该漆黑的客房却被油灯照亮。
强盗离开后，刘一方便当起了车夫，一路上没再出什么意外，黄昏时他们赶到了一处群落，挑选了一间便宜的旅店草草住下。
他侧过脑袋，女人坐在桌边啃桂花糕。那是他进入群落后买的。
“你就不能穿件衣服吗？”刘一方转回头，盯着霉变的悬梁。
那女人什么都没穿，洁白无瑕地皮肤上反射出油灯中摇曳的火光，柔顺的黑发如瀑布般泄满一地，乌黑的眸子里倒映着桂花糕。
“啧，都看了这么多年了，你还没习惯吗？”女人没去看刘一方，仍埋首于桂花糕，“真搞不懂你们人类的羞耻心是什么形状。”
桌上与地上堆满了桂花糕的包装纸，刘一方买了一大包桂花糕，本想着即便被这女人吃去一半也足够应付接下来的旅途，却没想到这女人已经快吃干净了。
刘一方不止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许愿的对象。
刘一方刚入寺那会儿，长老和主持常常说起魔鬼这种存在，总是桀桀地邪笑，满嘴都是蛊惑人去作恶的话语，而后山就封印着一个魔鬼，劝大伙都不要洞穴，更不要进入洞内，否则将万劫不复。
可他碰见的魔鬼有点奇怪，这魔鬼似乎也就不会乱现身这一点好，至于别的好就没见过，每次现身都光着屁股，还成天嚷嚷着要吃这个吃那个，拜魔鬼所赐，他不得不假扮成猎魔人到处赚钱，就为了堵上魔鬼那张烦人的嘴。
你见过这么活泼阳光的废材魔鬼吗？不催你杀人放火，也没骗你跟她上床，竟然还说过“要吃这么可爱的兔子吗？”这样的话，成天就是吃喝睡和不停地在耳边唠叨废话，真刀真枪干架时也不见搭把手，反而在旁边追着蝴蝶玩。
“难道是又长又黑又硬的蘑菇状吗？一方，你的羞耻心难道是这个长度吗？”女人比了一个大概三拳的长度，“硬一个给我看看嘛。”
还有说话特别龌龊这点很讨人厌。
刘一方翻过身闭上眼，如果不是要保持警惕，他真想找两团棉花把自己的耳朵堵上。
万劫不复这点，倒真有那么一回事了，除了不用给魔鬼换尿布擦屁股，刘一方几乎成了这魔鬼的亲妈。
说好的帮着复仇呢？全程什么事都没做过，反倒让他花了五年时间去苦行，否则连塔尔洛斯巨狼都打不过。
或许唯一算得上帮忙的就是在他冥想时唠叨个没完，成功锻炼他的专注力。
“这地方的桂花糕还挺不错，但总感觉腻了点。”女人把一只脚踩到椅子上，活脱脱一个大叔样，“你从小就是吃这些长大的吗？真好啊，我小时候天天吃些大补品，长大了有得选了，妹妹又全给抢走了。”
刘一方睁开眼，他心想魔鬼也是被生下来的吗？也有父母和童年吗？
“怎么突然说这些？”刘一方问。
“想说就说咯，羡慕还不许我说了？”女人往嘴里塞入不知第几块桂花糕，“好吃。”
“吃这么多，你也不怕上火和拉肚子。”刘一方说。
“你当我是谁啊，这点东西还不够我塞牙缝呢。”女人甚是得意。
“随便你吧。”刘一方说。
“我怎么感觉你变小气了，你就这么心疼钱吗？”女人说。
“真要那样就好了。”刘一方说。
真要变成个财迷，他就不用回到这个伤心之地，把仇恨和过往统统抛到脑后，找个地方买块地，建座大宅子，娶个媳妇纳几个妾，天天过着酒池肉林的生活，欲仙欲死地度过每一天，或是从此浪迹天下，与相遇的姑娘一同在月下风流快活，让脑子里那个模糊的倩影变得更朦胧，就此消失再好不过，与相遇的豪杰、英雄或是一个在雨天请他进屋避雨的跛脚老头把烈酒灌入肚中，不醉不休，一壶酒就能笑看天下。
他也想像魔鬼一样没心没肺，最大的满足就是能开心的度过每一天，可他做不到，梦里的黑影仍在撕咬他鲜血淋漓的身体，每一句话都在刺痛他的心。
“不，那样可不好。”女人说，“我可指望着你给我买东西吃，你可不能小气了。”
刘一方顿时不知该说什么，只得抛出一句烂白话来，“你还指望我养着你？”
“那不然呢？你又不会做，只能花钱买啊。”
“去偷啊，去抢啊，被人抓现行了又能拿你怎么样？”刘一方心说你怎么说得这么理所当然。
“哇，你是魔鬼吗？怎么还教唆我去犯罪的？你就不能教点好的？”女人诧异地说，“要不你学学怎么做好吃的？原材料挺便宜的吧，这样你小气点到也没什么所谓，也不影响我吃好吃的。”
刘一方欲言又止，他坐起身看着墙壁发了一会儿呆。梦里的黑影千千万万，却有那么一个睥睨世界的可怖存在与众不同，高大、强壮，看不清容貌，记不清形状，总是站在自己面前微微勾起嘴角，嘲笑自己被黑影折磨，好似自打自己出生时就站在了那里。
主持曾说过，每个人都有心魔，心魔即是魔鬼。
现在想来，那个特殊的黑影也许就是自己的倒影，那天晚上，他在女人的怀里睡下了，梦里只有那个特殊的黑影，苛责他的黑影消失了，他做什么，那特殊的黑影就做什么，最后，他去触碰了那个特殊的黑影。
后来，梦里再也看不到那个特殊的黑影，他在梦里打坐，蹒跚爬来的黑影无论对自己做什么，他都统统忍下。
这么说来，他刘一方还真是个魔鬼也说不定。
“你怎么就知道吃。”刘一方把身旁老旧的毛巾被甩到女人身上。
他转过身，女人就嘿嘿地笑，看起来她完全不记得自己与刘一方的交易。
“你是不是忘了些什么，我哪还有时间陪你游山玩水吃遍天下美食。”刘一方扶着额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是带着必死之心回来的，无论结果如何，眼前的女人都会取走自己的灵魂，“你该准备物色下一个受害者带你去周游世界。”
“怎么就没有了？”女人很是期待，眼里全是未来的光景，“等我们拆了花沁镇，杀光所有人，不就可以满世界溜达了吗？而且你还得找黑皇啊。”
刘一方舔了舔唇，想要说点什么，最后他咽下口中的唾沫，翻身躺下。
“唉，你怎么就不理人了？别睡啊？你不说话是不是就代表你不想带着我了？”
“吵死了！赶紧睡觉！”
“你可不能这样啊，这叫忘恩负义你知道吗？你这样做人是有问题的啊，你不能过河拆桥啊，你们东土人不是讲究一个品德吗？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你这是以怨报德，是小人之举。”
刘一方捂起耳朵，可叨叨声还是不停地往耳朵里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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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想在闲话里写回小剧场。
导演细细欣赏着手中的匕首，好似那刀是纯金铸造，像个色老头盯着正值花期的少女。
导演：让旁白去领盒饭，整得我在偷窥隔壁小姑娘洗澡似的。
路尘悄悄地往导演身旁的饭盒里塞入一根鸡腿。饭盒上写着一个名字。
（这真是剧透，但是谁的便当，我就是不说，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