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玥认真的打量老头，难道这个人就是煽动她叔父造反的？
一身不知滚过多少泥沙湿土的破补衣裳，饱经风霜而棱角分明的硬朗面容。
算不上正气凛然，也说不上奸佞歪斜。
更像是市井的寻常老头。
老头没有理会沈玥。
他一巴掌糊上自己后脑勺，声音响亮：“又没赶上。”
“是了，您又没赶上，下回请早。”洛孤辰手握成拳抵在嘴上，挡去唇边的笑意。
谢瑾之拧干布巾的水分，摊开展平了放在盆沿上。
他起身规整了衣裳，无视众人要离开。
“大少爷，您暂时不能离开军营。”刚出了营帐，就被兵士拦下。
原本欲走的老头神情大振，问洛孤辰：“刚出去那小子是谢明堂的儿子？”
洛孤辰认真思索片刻，“不是。”
“你敢摸着你的良心发誓吗？”
老头将洛孤辰的手按在他自个的胸膛上。
洛孤辰犹豫都不带犹豫的，“我记错了，那的确是我们大将军的儿子，而且是亲生的。”
小将军的忠诚薄弱得叫沈玥汗颜。
还有，为什么要强调是亲生的，难不成还有不是亲生的？
老头痛定思痛，“叫不动老子，能拐个儿子回去也不错啊。”说罢，追出营帐去寻谢瑾之。
沈玥紧随其后。
她得盯好这老头，不能叫他将谢明堂、谢瑾之带坏了。
谢瑾之站在军营大门前，营内营外只有一道栅栏之隔，却是谢瑾之跨不过去的。
别看谢明堂跑了，可他还留了一手。
谢瑾之出不去。
老头负手晃悠到谢瑾之跟前，赤条条往地上一躺，哎哟哎哟的叫唤起来，“你小子居然敢绊倒我，我腰摔折了，你要是不做我徒弟我就不起来。”
他偷偷睁开一边眼睛去看谢瑾之。
见谢瑾之没反应，又往他脚边挪了挪，拍拍谢瑾之的长腿：“借你脚用一下。”
只要谢瑾之踩在他身上，那大家都知道是谢瑾之对不起他。
要想将人带走，也就没有那么难了。
谢瑾之：“……”
沈玥：“……”
“你是何人？”谢瑾之心中的暴虐因子又开始肆虐。
他从京城追到边城，就是为了那个人。
已然打草惊蛇，诸多耽搁，这老头还跳出来阻拦他。
“我是你失散多年的师傅。”老头坐起来，捋捋头发，作仙风道骨状，“只要你随我回去学艺，我可将天下至宝捧来送你。”
谢瑾之‘哦’了意思，意兴阑珊：“不知是学什么艺？”
“……唱大戏？”老头沉吟片刻，半确定，又半不确定。
这当君主的，不都是扯了大旗唱大戏，就看哪个忽悠到手的人才多，就厉害。
谢瑾之眼睛都红了两分。
沈玥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老头与谢瑾之齐齐看向他。
“我没有笑，我只是在咳嗽，你们听，咳哈，咳咳哈哈哈……”沈玥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老头多看了沈玥几眼。
原以为自己脸皮已经够厚的了，没想到这个其貌不扬的小姑娘脸皮竟比他还厚。
不若也收做徒弟？
谢瑾之抛下两人回营帐，用行动表示他不想与两人同流合污。
老头与沈玥跟在他后边。
正要跟进营帐里，却见他又出来了。
手边多了一把红缨枪。
“你还会耍枪？”老头对谢瑾之是越来越满意了，“我看你根骨绝佳，是学枪的好苗子，只要你拜我为师，我就将名震天下的罗家枪传授给你。”
罗家枪，乃是天下第一枪术。
枪法如游龙入水，丝滑威猛。
可这儿是北地，罗家枪发源西岐山。
而且，罗家枪之所以以姓氏命名，就是因为罗家枪不外传。
沈玥掀起一边眼皮，“敢问老先生贵姓。”
“贵姓奇，你可叫我奇老。”
“基佬？您老志趣真别致。”沈玥也是头一回见，有人要让别人叫自己基佬的。
奇老觉着沈玥瞧自己的目光有几分怪异，可他并不在意。
他像甩不掉的牛皮膏药，跟着谢瑾之绕着军营走。
谢瑾之垂眸走路，看似心无旁骛，实则暗中注意军营中驻扎兵士的动向。
近些日子谢明堂在部署围剿北匈奴三部族，军营中大部分兵士都被派遣出去，正是兵力薄弱的时候。
缺人，就容易出现纰漏。
走完一圈军营，奇老问谢瑾之：“你这娃娃是在锻炼身子？”
“非也。”谢瑾之骤然驻足，他是停得稳稳当当，奇老跟沈玥一个撞一个，齐齐跌倒。
他心情转好，愿意多言几句：“我打算杀人。”
谢瑾之拔剑出鞘，剑上寒芒闪啊闪。
老头与沈玥对视一眼，各自别过脸去，肩膀一上一下的起伏。
谢瑾之：“……”
“你们不信？”
“信，我当然相信我的乖徒儿。”奇老憋笑憋得脸都红了，他得给自己徒弟留一点颜面。
沈玥捂着嘴，“谢瑾之，我也相信你，怎么说我都是你阿姐，谁不信你我都会信你。”
麻烦你们说相信之前先把脸上的笑收一收。
谢瑾之额角一跳。
他屏息凝神修养，不再理会这两人。
可奇老跟沈玥，却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上了。
“乖徒儿要杀人，那为师就帮你挖坑。”
“那我来埋人。”沈玥举起了小爪爪。
谢瑾之：“……”
“闭！嘴！”谢瑾之一字一顿。
“恼羞成怒了。”
“恼怒的样子也好看，不愧是我看上的乖徒儿。”
在谢瑾之快要按捺不住自己四十米的大刀之时，驻守的兵士们换班了。
两轮兵士换班的期间，会有半刻钟的时间存在空缺。此处乃军营后方，处于前方兵士的视角盲点。
谢瑾之趁着这空档，光明正大的越过军营围栏。
却见围栏外咻咻咻冒出来四个黑面军汉。
谢瑾之一言不发。
黑面军汉也一言不发。
沈玥与奇老凑在一块，”你猜那边能赢？“
”肯定是我的乖徒儿。“奇老对谢瑾之莫名的自信。
”赌十两，我叔父的黑面军更厉害。“
奇老道：”赌一百两，黑面军能赢。“
沈玥：……
奇老邪笑：”怎么，不敢赌？“
这哪里来凑不要脸的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