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倒在地上的杬炁，觉得与那个庞然大物一同死去的，还有我的智商。此时此刻我脑袋里只有一句话要讲：我！要！回！冥！界！前提是，如果夜渊能听到的话……
谢妃欢看着我目瞪口呆的样子，勾了勾嘴角，她知道现在已经瞒不过我，索性弃了人身，变回原形。
眼前的人墨发白衣，剑眉星目，瞳仁一蓝一黑，亦正亦邪的气息遍及周身，日光透过树隙影影绰绰投在他身上，映得他眉目如画，宛若天人。
“你……居然是个男人！”
“你不也是个女人。”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一怔：“你怎么知道的？”又转念一想，他连杬炁都认得，肯定不是什么普通人，于是我换了个问法，“你是何人？”
“云陌。”
我仔细琢磨着这名字，确有几分熟悉，但想不起来在哪听过，很有可能是我记错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地问：“身份？”
“魔君。”
“哦……啊？！”我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魔君。”他的语气依旧平淡。
我一个趔趄，有一种酥麻感从我脚下蔓延至全身，如果鬼也能死的话，我方才可能已经翘了一遍。
我不禁抬头看了一眼极有可能瘫痪了的老天爷，欲哭无泪：这下可好，我刚开始还在纠结自己喜欢上了一个女人，现在终于不用纠结了，可我又陷入了另一种纠结的境况。
我不止一次听冥界中人提起过，魔君是如何残忍冷血嗜杀成性，对他的幻想从来都是青面獠牙的怪物，可这样一个芝兰玉树的人站在我面前，我怎么也没有办法把他和一个恶名昭彰的大魔头联系在一起。
看着地上躺尸的谢妃欢，我忍不住开口问：“魔头……不不，魔君，魔君……那个，魔界最近很太平哈？”
他挑眉，一幅“我已看穿一切你继续演”的表情：“还好。”
我搓搓手，踱了几步又继续问：“那……是您最近比较清闲？”
“尚可。”
“那……那您……”
我话来没说完，他便打断我：“不用问了，我确是特地来找你的。”他神色一瞬黯然，转恢复平静，“我仰慕你多年，一直在等一个机会见你一面。”
我哭笑不得了好一阵：“我们连面都没见过，你就仰慕我？”
难道是我的美色已传遍六界，让一些没见过我的人都蠢蠢欲动？我甩甩头赶紧制止了自己这样厚颜无耻的想法，鬼贵有自知之明，我一个活了上万年的石灵，要是有人喜欢，哪还用得着吃彼岸的气？
可能是我的样子太搞笑，云陌也就真的笑出了声，我鄙夷地瞅了他一眼，他连忙收敛了笑容，语气有我听不懂的哀伤：“很多年前我就喜欢你了……这一天，我等了太久……”他伸手理了理我耳边的碎发，我才忽然意识到，我现在还是个男人……
“所以，你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他点头。
“你也知道我投了顾念君的胎？”
他点头，嘴角多了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我扶额，怪不得我一直觉得在我那个娇妻的面前，我总显得阳刚不足阴柔有余……
“你之前说的话……可还算数？”他突然开口，声音幽然。
我一时没听明白：“什么话？”
“方才杬炁攻来，你拉着我的手说过的话。”
说过的话……此刻我真想找个地等钻进去，我居然拉着一个男人的手跟他说，我一个女人喜欢上了另一个女人……
“嘿嘿，可以不算吗？”
“……不可以！”
“……那你还问我干嘛？！”我真想揍他一拳，但想起刚才杬炁是怎么死的，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沉默了良久，才道：“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一时冲动，还是真心实意……如此看来，是我想多了……”
我低下头，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别傻了，我怎么会喜欢上一个大魔头呢？”
我明显感觉到他身形一僵，才意识到刚才脱口而出了什么话，这下可完了，我当着一个大魔头面说他的不是！
他果然一步步向我逼来，四周的树叶因受他寒气所侵，纷纷扬扬飘下，落在他的眉间发上，衬得一双眼睛似一湾深不见底的潭水。他的脚步沉重而缓慢，神色复杂地盯着我，看得我毛骨悚然。
他进一步，我退一步，他进一步，我退一步，直到我退到一棵树前面，脊背一下子撞到了树上，他趁势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吞了口唾沫：“你，你要干嘛？”
他低下头，风华绝代的脸一点点向我靠近，我心慌意乱，连忙扭过头去，急中生智道：“我可是冥王夜渊的女人！你伤了我，他定饶不过你！”
听了我的话，他动作一顿，周身寒气逼人：“夜渊……哼！”
可他没有就此停住，反倒是用了力道把我的头扭过来，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心下一动，他的神色也随之柔和了下来，一只手抚着我的眼角，眼里是抹不开的忧伤：“你心里是有我的，我知道。”
我刚想反驳，他的唇瓣却狠狠压了下来，覆在我的唇上，柔软地侵蚀着我的防线。我也不知怎的，心里竟有了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他紧紧抱着我，我竟也鬼使神差一般环上他的腰，踮起脚去回应。
很多感情的开始都是悄无声息，就像我曾经对扶澜。如今当初那种熟悉的感觉再度袭来，我恍惚以为又见了他，和以前一样紧紧地抱着我，小心翼翼的亲吻，就像呵护一件珍宝。可我知道这不是他，他不可能从无间炼狱里逃出来，夜渊也绝不会放他出来。
更为奇怪的是，我心里多了另一种感觉，那种感觉撕心裂肺，痛得我呼吸不畅，痛得眼泪不由自主地涌满了眼眶。我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但我清晰地知道自己此时此刻几乎被悲伤淹没。
我怀里的这个人，他说很早以前就喜欢我，也许是当真发生过，只不过萍水相逢，我未记在心上，却白白惹了他的心思。
云陌慢慢松开了我，似是在刻意压制着什么，我也从迷离中醒过来，才意识到方才我竟然和他如此亲密……之前脸上那种火辣感又迅速传来，这次竟从脸颊直接传到了脖颈。
云陌捏了一下我的脸，笑意中透着些悲凉：“我会陪你把这为人的一世过完，待你回到冥界……”
看他犹豫，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回到冥界又当如何？”
果不其然，他喉咙一动，道：“我们不复相见。”
按理说，听他这样讲我应该庆幸，只要能回到冥界，就不用再与这个大魔头纠缠，可心里却有种莫名其妙的失落感。这种感觉真不好受，更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好像自从遇到他，我的情绪便再也不受自己控制了。
所幸我也不是什么贞洁烈女，遇到这种占了便宜还不想负责任的魔头，也不至于要死要活的，便向着他摊了摊手：“你厉害，你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