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同脸色蓦地沉了下去，搁置在白大褂兜中的手攥紧，他道：“这种事情谁都无法保证，我只能保守的说，她醒过来的几率高达百分之八十。”这种几率已经是很高了。
可司灏依旧咄咄逼人：“需要多久？”他望着秦同，眼底一抹阴森乍现。这秦医生怎么这么碍手碍脚的？
秦同从牙缝中迸出三个字来：“不好说。”
“你也不确定对吧？”司灏收回视线，转而望向何清栀：“敢不敢赌一把？赌赢了你妈现在可能就会醒过来。”他伸手指了指陈博士：“他之前专门研究过植物人苏醒的案例，是个挺有经验的国际专家。”
何清栀有些心动，抱歉的看一眼秦同，她道：“要不然让他再替我妈做下检查吧？万一真能让妈妈苏醒过来呢。？”她是很希望奇迹出现，哪怕有一丁点的希望，她也想去试试。
秦同神色没变：“你决定吧。”他只是个医生，只能尽人事。具体怎么做，他也需要尊重何清栀的意思。
既然她选择让陈博士检查，那他依着她便是。
秦同深深的看一眼何清栀，转头，脚步微微有些沉重的走出了病房。
司灏冲着何清栀露出一抹柔和的笑容来，示意陈博士为李秀娥做检查，他则轻揽着她肩膀站到了不远处。
感觉到手掌心下，她肩膀的僵硬，司灏松手，笑着道：“别紧张，相信陈博士，也相信你妈妈。”
李秀娥的检查结果并不太如意。
陈博士的脸色有些凝重起来，遮掩在圆形镜片下的眼睛眯着朝司灏看了一眼，他又冲着何清栀道：“暂时不能送入高压氧舱，等她稍后输过液体，我再判断一下。”他双手背负身后，朝门口走去。
走了两步，陈博士又回头：“对了，今天最好一直有人在，我好随时能够找到你们。”他别有深意的给了司灏一个眼神。
司灏微笑着给以回应：“自然，我和清栀今天都会在医院。”
何清栀没想到他会留在医院，想起他昨晚上说的话，她眉头拧了一下：“总监，医院有我一个人就可以。”
“我说过会许你一个未来，便说到做到。清栀，我不勉强你，但我请你也不要左右我的决定。”他后面的话微微带了严厉，“我做什么是我的自由。”司灏态度认真，语气非常坚决。
何清栀被他严肃的模样唬的愣了一下，随即嘀咕：“这又不是在公司，我妈得事情我还做不成主了？”
司灏脸色不虞的望她一眼，伸手指向李秀娥：“你想让她一直保持这种状态？”
“不想”
“那就听陈博士的话。”司灏理直气壮的下了决定，“他是国际上赫赫有名的专家，对待患者绝对不会有任何的草率。”
何清栀有些不安的伸出指尖放到了嘴里，轻咬两下指甲，她道：“我没有质疑他的意思，只是我害怕妈妈出现后遗症。”
“出现后遗症，还是没有生命意识，你选择那个？”司灏连给何清栀缓口气的机会都没有，等她话音落下，他便脱口问道。
何清栀沉默了下去。
司灏看她一眼，伸手攥着她的手腕，轻柔的从她嘴里把手指抽了出来：“别太紧张，有陈博士在，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我先下楼去买点早餐上来，你好好想想。”司灏不舍的放下她的手，深切的看她一眼，才蓦地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陈博士在院长的办公室等他，见到他进来，陈博士立马脸色郑重的道：“她的情况有些特殊，贸然进高压氧舱的话，人倒是能醒过来，可之后出现脑部问题的几率也会很大。确定要进行高压氧治疗吗？”
司灏眉目肃然，神情清冷，单手揣进兜中，他另一只手拿起院长桌上的一叠检查单看了一眼：“这是最快的让人苏醒的方法了不是吗？只要人现在能醒过来，能支持十天半个月的就好。之后的问题不是你需要操心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陈博士也只能沉重的点了点头：“那行，看在副院长的份儿上，我就勉强做一回主。”他坐下，拿出签字笔“刷刷”写了一阵：“明天下午我要离开，今天下午我会把人送进去。这是她上午要输的液体，你要看看吗？”
龙飞凤舞的字体，司灏只草草瞥了一眼，便道：“你看着办就好，我先回去，还没吃早餐。”
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吃早餐？这司家小子也真够心大的。
陈博士盯着他背影，摇了摇头，才又低头看向了手中的单子，使劲甩了甩，道：“太过冒进的方法，我还真是第一次用，希望能有疗效。”到时候他的职业生涯上又可以增添浓墨重彩的一笔。
把不可能救醒的人救醒，哪怕十天半个月后，她的生命意识彻底消失，也和他无关。人们看到的只是他救醒了人，只会高歌颂扬他……
陈博士觉得这笔买卖很划算。
同样觉得划算的还有司灏。只要何清栀能够答应他做他女朋友，他今天花费重金把人请来就值得！
看着眼前快要望到尽头的走廊，司灏昂首阔步迈进了李秀娥的病房。
李秀娥是在下午**被推进高压氧舱内的，何清栀看着她整个身子缓缓消失在眼前，心止不住的惶恐不安。
何逸非的电话不合时宜的打了进来。
何清栀稳稳心跳，抬步走到一边，用手捂着了唇，轻声冲着手机喊了声“爸”。
“我都好多天没去看过你妈了，清栀，你妈没起疑心吗？”何逸非单手枕在脑后，有些茫然的问道。
是他老伴太好骗了呢？还是清栀太能说会道了一些？这么多天没见到李秀娥，他还怪想念她的。
“你拍一张她照片来让我看看，要笑着的。”何逸非不等何清栀回答他前一个问题，直接又提出了一个要求。
何清栀只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起来，舔舔有些发白的唇，她低声道：“我这会儿有点事儿，等待会儿啊，待会儿出去了我拍照给你看。”
挂了电话，何清栀急吼吼的就去问陈博士：“多长时间我妈就可以出来？”
“不用多长时间，耐心等一会儿。”陈博士这会儿也有些底气发虚，抬手擦擦额头上冒出来的虚汗，他一双眸子死死盯着眼前的舱门。
何清栀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想要再问一次。
司灏过来把她拉到了一旁：“别打扰陈博士，他必须得随时应对各种突发状态，保持高度精神集中的。”
“哦。”何清栀昏头胀脑的点了点头，伸手紧紧扶着一旁贴着白色瓷砖的墙壁，她不断的做着深呼吸：“只是进下高压氧舱，没事儿，肯定不会出现任何问题的。”
司灏就站在她的旁边，看她紧张的脸色发白的模样，张口劝慰道：“放轻松，清栀，你要往好的方面想。你妈出来，说不定就能睁开眼睛看你了呢。”
何清栀咽了一口唾沫，紧张中带着忐忑道：“我怕我爸待会儿再打电话来，司灏，我现在脑子一片空白，我根本想不到什么好的借口来遮掩事实。”
她紧紧扣着墙壁，指甲扣在瓷砖的缝隙中，她指甲被掰断一截，连忙收回了手：“我妈醒了一切好说，可我怕……”她没再往下继续说去，只是偏头望向了陈博士。
他都紧张的满头大汗，更何况她呢！
远处，秦同蹙眉看着这边好久，才低头看了眼手中握着的矿泉水。犹豫一番，他还是走上过来。
把手中的矿泉水递到何清栀跟前，他轻声道：“听说你早餐就没吃，先喝点水。”
“谢谢。”何清栀也没客气，伸手接过矿泉水，拧开盖子，“咕咚”几口就喝了大半瓶水，“感觉好了许多。”
“那就好。”秦同微微笑了一下，又冲司灏点了下头，才抬脚离开。
司灏眯着眼睛望向他离开的背影，步履从容，姿态镇定，似是他过来这边只是恰巧路过一般，可他知道，秦同绝对不可能会恰巧拿了一瓶矿泉水过来。
他肯定是故意来给何清栀送水的。
秦同这是什么意思？想要和他抢人的节奏？
司灏的心只往下沉，望向何清栀的眸子里也带了一丝儿不悦。
可偏偏的，此刻的何清栀大脑短路，压根儿都没注意到司灏的不妥，还使劲攥紧了手中的矿泉水瓶。
“嘣”的一声响，何清栀把手中的瓶子直接捏扁。
这一声响惊的正在低头擦汗的陈博士一惊，下意识的就瞪大了眼睛：“怎么回事儿？怎么回事儿？”出意外了？高压舱出事故了吗？
“是清栀不小心捏了下瓶子。”司灏连忙大声说道。
陈博士这才长吁了一声，拉着张脸冲着何清栀道：“小心点，别再一惊一乍的吓人。”
“抱歉。”何清栀没心情和他辩驳什么，也不在乎他口气中的愤满，轻说一句，她直接把手中的瓶子放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李秀娥很快被推出来，可她的状态和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何清栀有些失望：“这是没起作用吗？”
“怎么可能！”陈博士怒气勃勃的怼一句，道：“现在刚出来，还看不分明，再等一段时间，她肯定能够醒来。”
可一分一秒……十分钟过去了，李秀娥也没有丁点醒来的迹象。
何清栀站在一旁干着急。偏偏的，何逸非的电话又打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