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佳乐的背影从病房门口消失，杨莲回头给王奶奶解释：“王奶奶，您现在是晓宇的法定监护人，您有权利帮晓宇做出决定的。我也非常痛恨肇事司机踢的那一脚，不过那司机的背景确实很大，我们打官司铁定要输的。”
杨莲很焦急，怕佳乐惹毛了高强，事情就难办了。王奶奶似乎看出了点名堂：“闺女，别着急。年轻人需要闯一闯，要不然怎么叫他们愣头青呢？佳乐出去了解一下情况，弄清楚事情的原委也就明白这个社会是怎么回事了，对他有帮助。人都要经历这个过程，我知道这叫积累经验教训。”
听王奶奶这么说，杨莲放心了。
佳乐刚出医院，手机响了，是老爸打来的。
佳乐的老爸王守义一点也不老，四十出头，是著名高校江南大学的教授、博导，国家973项目首席专家，六年前从美国回国建立自己的信息安全实验室，现在实验室的规模很大，有几百号人，光教师就有三十多。王教授是江南大学的明星教授之一，光带的博士生就有近三十个，还有五十来个硕士生。
有这样的老爸应该感到骄傲吧？但佳乐不，王教授为此也很郁闷。佳乐认为老爸的角色很尴尬，不像学者更像一名商人，有着学者身份和随之而来的各种各样的光环，却不是成功的商人。但这一切都不是王教授自己的本意，一切源于行规。
佳乐埋怨他老爸根本无法指导那么多学生，干吗带那么多？王教授唯有苦笑解释，那是因为他项目经费多，什么973、国家863重大项目、863 专项、国家杰出青年基金、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重大项目等等，只要国家有的基金他都拿全了，还有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上亿的研究项目。而且现在高校衡量一个教授水平的最重要标准就是你能不能拿到项目，对高校而言项目是多多益善。项目多，干活的人当然也要得多，你要多少博士生、硕士生就给你多少，反正现在每年报考的学生是越来越多。
佳乐总指责王教授没有时间指导博士生。王教授说那你就不用担心了，现在高校的大牛哪一个不是超人？有一二十兼职的牛教授越来越多，报考读他们博士的学生竞争却非常激烈，达到了白热化，只能用惨烈来形容。他们的学生大都不愁毕业的事，优秀毕业生大都从他们这出，优秀论文也大都从这里产生，这就叫马太效应。那些没有什么项目的教授基本招不到研究生，因为没有项目做学生很难毕业。没有项目做学生拿什么写论文？没有论文发表怎么毕业？而太多学生毕不了业则会影响学校的声誉，谁负责？
说到发表文章佳乐就知道很多故事。现在论文都讲三大检索：SCI，EI和ISTP，中文核心期刊一般都不好意思拿出来。很多高校发表一篇SCI文章奖励五千人民币，如果发一篇Nature或Science奖励几十万。靠，那大家还不赶紧造文章致富啊！痴人说梦，Nature，Science又不是你家开的，想发就发？那需要重大科学突破！知道么？特牛才能发一两篇，而且一辈子就够了，院士有着落了。那咱们就炮制SCI文章致富，总可以吧？好主意！有些研究什么晶体的就这么干了，一年批处理上百篇SCI论文，一种新形态的晶体就发一篇，厉害吧！据说他们每篇还是奖励七千人民币呢。有人说那些是垃圾论文，那你弄两篇给咱瞧瞧？你不屑于顾？靠！那为什么有这些垃圾期刊发表我的垃圾文章？要怪你们去怪这些垃圾期刊，还是什么SCI索引。有个小孩实在看不下去了，说了句实话，都是高校的垃圾政策惹的祸。定政策的马上不干了，这叫垃圾政策？你弄两个不垃圾的政策给咱瞅瞅？漏洞更多吧！也不行吧！咱这叫摸着石头过河，摸着摸着就上正轨了。啥时候上正轨？多少年？你问我，我问谁去？
有个叫Lecture Notes的，也是SCI索引，里面有很多好文章，不过它也有糟粕的东东。很多国际会议的出版物都联系Lecture Notes出版，不过这样也就造就了很多SCI垃圾文章。LNCS，全称Lecture Notes in Computer Science，计算机科学方面的论文集。有些刚开始举行的Workshop也联系LNCS出版，而会议的程序委员会主席或副主席就抓住机会狂发SCI文章，有一次有位仁兄居然发了10篇，这叫即当裁判员又当运动员。自己在自己办的学术会议上狂发文章，你说这丢人？我文章的质量高，怎么样？那你投到其他会议上、期刊上啊？我就是要投自己的会议，你管得着吗？眼红你自己办两个会议，爱发多少发多少！不过有吃饱撑着的，搞什么学术打假，居然连这也曝光。你学术打假去揭露那些履历造假、论文数据造假、打打伪科学我们举双手双脚赞成，但我们自己办会议多发点SCI论文这你也管，就有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不过咱们也有对策，今年李教授主持，我的学生发一批，明年我主持，李教授的学生再发一批，虽然操作不是很方便，学生毕业没有问题了，打假斗士再也拿咱们没办法。
有些教授接不到纵向项目，博士生只好做横向项目，但出不了文章，毕不了业，有的博士生为此要求换导师。既然横向项目无法让学生完成学业，导师为什么还要接？那是因为提成，横向项目接到学校，导师会提成，项目完成之后，剩下的钱导师可以提更多。项目经费除了提成，大都用来报销，特别是横向项目报销的限制比较松。项目经费到学校财务后项目负责人会有一个经费本，除了出差、买设备、软件、学生的津贴之外，吃饭、打的、买各种各样规定的消耗品都可以报，只要你有*。国内高校大都象个生活小区，里面什么都有，很多地方经费本都可以通用，比如车队用车、打印复印、校内的餐馆、定飞机票火车票等等。最夸张的居然有校内理发店也可以用经费本理发的。
王教授自己发的都是好文章，接的都是纵向项目，要不然又要被佳乐寒碜了。王教授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我们要生存，所以必须弄到项目。”功夫不负有心人，现在王教授负责的项目有一两个亿，项目多了，日子过得也很滋润。小别墅住着，小奔驰开着，没有时间炒股票，就买了好几套房子作为投资。上次网游推出什么“穿越时空”，实在熬不过女儿的软磨硬泡，花十万美金买了一个，据说也可以增值，现在虚拟财产也有人开始投资，不定哪天翻好几倍呢。儿子去美国上学的钱也准备好了，连同那个超级时空机器正好卖一套房子搞定。
总之，学术研究也有它的游戏规则，王教授就是这个游戏的超级高手，能够最大限度地利用规则为自己和他的团队谋取利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