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对面公子看过来
马车停了。打开车门接我下车的是张辽。他双手小心翼翼的扶住我，将我带进了威远将军府。我注意到他额头上好大一块伤疤。
“二夫人……”
“你还喊我二夫人？”
“蝉儿，哦不，兰儿，你看我为你布置的房间你还喜欢吧？”
我举目四望，屋子不大，温馨怡人，一大捧兰花摆放在梳妆台上，上面还有新鲜的露水。
“这是我一大早到后山为你采来的，喜欢吗？”
我转过脸来，直直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我从没注意到，其实他又高大又魁梧，模样还有点英俊。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就是喜欢你，喜欢看你笑，喜欢看你跑，你睡着的时候跟醒着一样迷人。”
“你偷看我睡觉！”
“没有没有，二夫人……”
“什么？”
“蝉儿，不对不对，是兰儿，我没有我不是故意的。”
“我要罚你！”
“罚我什么？兰儿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愿意为你去死！”
“别说不吉利的话，我累了乏了，要休息了，罚你帮我驱赶蚊子。”
张辽愣了一下，随即咧开嘴笑了，他一下子将我横着抱了起来……
……
袁绍的死讯传来了，原先果然是假死。这么悲惨的战败他还有心思玩诡计，我真服了他了。曹操的谋士们看的真准，战争果然不是女人的特长。现在冀幽青并四州分别由袁绍的小儿子袁尚、二儿子袁熙、大儿子袁谭和女婿高干执掌，曹操已经在调动将领和军队，准备对袁氏家族发动最后致命一击。
我没有机会再上战场了，带女人打仗是曹操的特权，其他将军和士兵都没有这项福利。
张辽出征的那天早上，我帮他整理好一应所需，他将我抱了又抱。
“记得给家里写信啊，跟敌人作战不要太玩命知道吗？”
“我都记得了。”
“把你的老搭档照顾好，没有它你拿什么去逞能啊？”
“知道了，在我眼中它的重要性只排在你和曹丞相的后面。”他吻了一下我的额头，牵着老三出发了。
这一仗打的可真够久的，我在府里跟下人们过了三个多月没有丈夫的日子。期间收到张辽无数的来信，讲战况，报平安，有时还捎带点战利品回来。
这一天我又从二楼的窗口向冀州方向瞭望，窗户大开，我双手托着腮，眼睛一眨一不眨，看到好多鸟儿向天边飞，云彩的图形也是从没见过的样式，好像两军对垒，又好像大将单挑，有时更像情人密语……
我这么望呀望，忽然发现街对面有个骑马的青年人正在望我。我想起了卞之琳的《断章》：你站在楼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下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好像是这样的，好久没背了，这里的好处之一是，彻底没有考试了，至少女人不用被强迫念书了，但我觉得万事都不能绝对化，读一读书，修身养性，好事一桩，男人要读，女人也应该读，总之读书是一件不分男女老少的事。
对面的公子哥还在望我，他到底是谁啊？
……
老管家告诉我，卞夫人请我去相府一叙，车子已经停在大门口了。
卞夫人？那个曾经用恶毒的语言骂过我的老女人？她要见我做什么？看我被曹操甩了，再羞辱我一番？
我不想去，但是又不能不去，跟相府作对，我有几个胆子？
“知道了，我去换身衣服，叫他们稍等片刻。”
……
“兰儿，你的事情丞相都告诉我了，你为什么不早说，还要替你姐姐受过。当然，貂蝉姑娘身为一个弱女子，能够用这种办法为国除害、惩恶扬善，其本质是非常好的，我请你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想跟你道个歉，收回我那天不太理智、不太友好的言论。”
这真是我没想到的，卞夫人竟然向我道歉，我一时有些错愕。
卞夫人慈祥的笑容让我觉得格外的温暖，我感觉到她作为一个母亲的慈爱与宽容，他让下人给我搬了把椅子，而且就跟她的椅子靠在一起，我更加诚惶诚恐了。卞夫人对我上上下下的打量尤其使我浑身不自在，我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可是她一直笑意盈盈，倒好像有什么事情想求我一样。
“兰儿，你真的很美，无怪丞相也在我面前夸你。你可算是我朝的宝贝了，呵呵呵呵。”
“夫人过奖了，兰儿不敢当。”
“有什么不敢当的，这是事实。”夫人顺了顺我的头发，又轻轻摸了摸我的脸颊，“张辽对你还好吧？没有欺负你吧？他要是敢对你不敬，你来告诉我，我替你做主。”
“多谢夫人，张辽人很好。”
“本来我应该登门向你们道喜才对，张辽人是不错，只是我恨孟德在这件事情上的做法太过武断，怎么可以把我们兰儿随便当作礼物赏赐给一个下人？兰儿，你这样的条件，本可以有更好的归宿，你有没有想过？”
我抬起头不解的望着夫人，她这话什么意思？讽刺？不是。调侃？不像。
夫人叹了口气，“实不相瞒啊，我的植儿已经病了多天了，太医请了无数，汤药喝了个遍，都不见好转，我真真急死了。”
“夫人不用着急，曹公子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借你吉言。我儿之中最让我挂心的就是他了，丕儿机智灵敏，为人大气，没让我操多少心，就是这个植儿，一股痴气怎么也改不掉，他心里想的东西一时三刻不能得到，便怄起病来，茶饭不思，水米不进，整个人都消瘦的不像个样子，你叫我这当妈的看着能不心疼吗？”卞夫人说到伤心处竟落下泪来，伸手在怀里掏出丝帕抹眼睛。
“夫人莫要如此难过，有什么我能做的，贱妾一定在所不辞。”
“好好，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姑娘，好女子。你随我来看一看植儿吧，他一直在念你的名字。”
……
他不就是在街对面看我的那个男子吗？
那时他穿着华服，骑着高头大马，精神奕奕，神采飞扬，怎么转眼之间变作床榻上这个面黄肌瘦、有气无力的垂死病人了？
他的眼神还是那般清澈，望见我的时候好像石子投入波心，涟漪一层层展开，整个湖面都有了生气。
“你来啦，”他就要强坐起来，卞夫人急忙上前阻止。
“我的儿，你慢些个，身子骨经不起你这样折腾。”
“母亲，我没事，我好了，真的。”他挤出一丝笑容，状态比刚才确有了质的飞跃。
“兰儿，你过来和植儿说会子话吧，他盼着你呢。”卞夫人招手叫我过去，同时对身边几个丫鬟说，“你们都下去吧。”
“是。”丫鬟们端着盆盆罐罐出去了。
“母亲，您让我和兰儿单独聊会儿。”
“你这孩子。”卞夫人笑起来，回头对我说，“兰儿，这里就交给你啦，多陪陪植儿，他这么多天就此刻像个人，呵呵呵。”
……
我和曹植四目对望了许久，也许就是片刻。我在脑海深处挖掘曾经在书本上和课堂上得到的有关曹植的信息。
东晋大诗人谢灵运曾说过，天下才有一石，曹子健独占八斗，我一斗，天下人共分一斗。
他口气真叫狂，天下人的才华全加起来基本上可以赶上他，他知道自大加一点念什么吗？
可他对曹植的膜拜也表现得淋漓尽致，我眼前的这位，就是他口中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人物，我今天倒要领教他到底有什么才华。
记得张老师在课堂上介绍过，三曹都是文学家，其中最牛的是曹植，他的地位在其父兄之上，而且曹植还是美男子，中国古代四大美男，前两位是潘安宋玉，这没有太多争议，至于后两位是谁，众说纷纭，其中就有曹植和卫玠一说，后者是出门时遇到太多粉丝，争相一睹偶像风采，结果活生生把偶像给睹死了，《世说新语》里的措辞叫“看杀卫玠”，可见他有多帅，又是多么的不堪一看啊，这样的男人娶回家，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不知怎么是好了，可见光是帅没有太大用处，男人还要结实，还要有才，眼前这位曹子健大帅哥，好像也不怎么结实，才华呢，还需考验。
“公子的博学多才世所共知，贱妾粗通文字，不知有没有眼福瞻仰公子的大作？”
话音刚落曹植更添活力了，眼睛闪闪放光，“兰儿，你认识字！”
您这是骂我呢？我们班女生没有一个不认识字的。
“你稍等啊！”他迅速到床头去翻床单掀枕头，看这麻利的动作，灵活的手脚，哪里像是个病人？
我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