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慕和童桦早就习惯了王成林时常发出的自嘲，因此俱是淡然一笑不置一词。
然而舒可毕竟不同。他出身音乐世家，从小就见多了父亲的学生们去家里时，诚惶诚恐的表情。舒可觉得大可不必！对待这些各自领域的大师级人物，内心尊敬就足够了。
因此王导话音刚落，舒可就接过话来：“王导您可别吓我，我的这支MV，您可一定要站在时代潮流的前头！要落伍，也等我这支MV录制完成。”
这是王成林获封大师之后，听到的最无礼的一句话。他看向舒可，眯了眯眼睛。
狄慕紧张地看向王成林。与此同时，一滴汗从童桦的额头滴落。
童桦立即用眼神示意舒可道歉，舒可就当没看见。
小会议室的空气，有些紧张了，童桦握了握拳，迟疑地站起身：“王导，我们舒可说话有点愣，他是紧张新单曲，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他说话的同时，狄慕从旁一个劲地点头。
“哈哈哈！”王成林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看得童桦愈加不解——从他认识王成林起，就没见这老头笑这么开心过。
王成林笑着冲童桦摆摆手：“你不用那么紧张！我和小歌，是旧相识。”
哈？旧相识？童桦疑惑地看向舒可，舒可也被笑懵了，对经纪人摇摇头，表示自己从来就不认识这怪老头。
王成林终于笑够了，歪头看着舒可：“你不就是张培旻的儿子吗？”
舒可错愕地点点头：“嗯，您认识我父亲？”
“你刚出生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可能是提到了开心的往事，王成林整个人都是轻松愉快的，这与他一贯在媒体前的形象很不符。
这样一说，不仅舒可傻了，连童桦和狄慕都不知所云，在他们的记忆中，王成林从来都没和张培旻有过合作。张培旻作为美声音乐家，为人清高，很不屑娱乐圈中的是是非非，他又怎么会和王成林产生交集？
笑累了，王成林叹口气，想起往事，眼神都略带迷茫。他看出几人的疑惑，说道：“我和培旻认识的时候，才只有三十岁。你们听没听说过《响遏行云》这个音乐短片？”
这一次，除去童桦以外，所有人都摇头。
但是知道这部音乐电影，并不能化解他的疑惑：“《响遏行云》的导演不是秦银金？”
《响遏行云》的导演秦银金，早年曾很有名气，曾经蝉联两届金影奖最佳导演，可那已经是很久远很久远的事情了，久远到当时狄慕和程遥都还小。
王成林封大师之后，秦银金退出影视圈，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是啊，导演写的确实是秦银金”，王成林这样说道，“那时候我是他的枪手。”
狄慕倒吸一口冷气，童桦皱起眉头，舒可直接“啊”了一声。
“我是四十岁成为名导演，但是四十岁以前，我可不是一直呆在幼儿园里。”王成林豁达地笑了笑。
一句话，四十岁之前的艰辛，必非常人可以想象。
舒可大着胆子问道：“可是，那部电影，和我父亲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电影中要用大量的美声唱腔，在那之前，我和培旻就是好友，《响遏行云》开机前，秦银金曾允诺我，在助理导演上挂我的名字，所以我全力以赴，找来培旻给我做顾问。片子45分钟，我拍了三周时间，可是最后秦银金还是没出我的名字。也是因为这件事，你父亲非常厌恶娱乐圈。后来就算我真的出名了，找他给我做音乐，都遭到拒绝。”
舒可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难怪我进娱乐圈这事，家父那么反对……”
童桦眼中一亮：“我能不能理解为，这就是您愿意给舒可的MV做导演的原因？”
王成林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狄慕：“只是一部分原因。”
狄慕担心王导激动之下，把他们私下的约定都说出来，忙岔开话题：“好了，今日一会，没想到王导和舒可有这样的渊源，实在是意外之喜。童经理，接下来我们是不是该谈谈合约的签订了？”
童桦不疑有他，点头应允：“那就谈吧。”
合同早就拟好了，分为MV的合同，和宫廷剧《光烈皇后》的合同。
童桦逐条仔细看下来，甚至没有他需要讨价还价的条目，于是大笔一挥，将合同代签了。只是当舒可得知，MV之后还有一部电视剧的时候，脸色就变得不太好看了。
合同签订后，童桦留舒可在鼎尊练舞，自己则要回公司。
舒可将童桦送到电梯间，趁四周没人才说道：“老大，你没跟我说要拍电视剧的事。”
“只有三集，很讨巧的一个角色，用不了几天就能完工。”
童桦要按电梯的呼叫，谁知舒可拽住他的胳膊：“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可是我只负责唱歌，我不喜欢演戏！”
叹口气，童桦回身看向舒可：“这是狄慕的条件之一，而且我也考虑了，参演电视剧，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在娱乐圈，哪有那么多你想或者不想的事，你就当你被雪藏了，为了糊口才去演戏。”
舒可苦笑一声：“不用苦口婆心劝我，我没那么任性。我只是担心我爸，他那么敌视娱乐圈，我要演了电视剧，他还能让我进家门？”
这倒是实话，童桦答应狄慕的时候，也没有考虑那么多。他有些歉疚地看向舒可：“我还是那句话，事在人为。只要你想回家，我就算给你们家门拆了，或者在墙上打个窟窿，也能把你塞回去。”
他靠近舒可，轻声道：“你就算再桀骜，到了家里也只不过是小孩子一只。适当撒个娇卖个萌，事情会好办得多！”
舒可脸红了。
童桦笑笑，知道劝开了，按下呼叫电梯：“去练舞吧。”
电梯到了，童桦进去，转过身来面对舒可，他按住电梯的门，说道：“舒可，从现在开始，你必须全力以赴，你知道这支MV的导演和制作团队，就算如今歌坛的一线巨星，也凑不到这个阵容。”
舒可愣怔，他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电梯门关上了。经纪人对他说话的口气，相当严肃，其中还不乏羡慕。让舒可油然而生一种责任感，他必须竭尽全力来录制这支单曲的MV。
舒可如果知道全部真相的话，肯定会乐晕过去——两位昔日的天皇巨星亲自商讨的本子、大师级导演执导，还有王成林那在亚洲区数一数二的制作团队……
这些无不注定，《黑与红》MV发行之日，便是舒可跻身一线歌星行列之时！
——
《佛愿》MV录制的时候，虽然也很辛苦，但是舒可因为长达一年时间被压制后的突然爆发，以及新人的那股锐气，他觉得拍摄还算顺利。
他以为第二支单曲MV也难不倒哪去，可是在排练动作结束、真正开拍之后，他才知道什么叫暗无天日！
真的是暗无天日，每天六点天不亮就被童桦从床上踢起来，然后迷迷糊糊被送上保姆车，开始一天的拍摄。工作顺利的话，王成林会在晚上八点宣布收工。可因为舒可毫无演技可言，经常重复一条反复拍摄，最晚的一次拍到两点，童桦直接在鼎尊附近给他找了家酒店住！
实在是苦不堪言，王成林对镜头的掌握，已经到了吹毛求疵的程度。
有时候五秒钟跳跃旋转动作都算做一条，而且一条就要反复拍摄十几次到几十次不等，一天下来，舒可浑身疼得跟要散架似的。
舒可私下问过黎承晖：“拍电影真的那么枯燥吗？”
黎承晖立即就想到了最开始当演员的时候：“第一年的时候，觉得特别枯燥。后来就好了。”
“那后来为什么不觉得枯燥了？”
“看到自己演的电影，被搬上电影院，简单枯燥的动作、台词，都变成了剧情，就不枯燥了。”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或许，也是习惯了这种枯燥。”
王成林把电影*，踢踏舞的部分放到最后拍摄，杀青那天，童桦也去了。
MV中只有一分钟的镜头，王成林竟然拍摄了四天！舒可的装扮已经完全变成了吸血鬼的装扮——利用隐形眼镜让双眼放出刺人的光芒，皮肤白得透明，黑色的长斗篷，金线在领口、袖口和衣服边缘绣出神秘的图案。
他在重复前面几天的舞步，舞台以黑色为主，头顶上空是六名动作演员，借助威亚做出飞翔的姿态。后期制作的时候，舞台会变换成城堡，而上空除去六个黑魆魆的影子以外，还会有无数只蝙蝠上下翻飞。
在结束几段舞姿，补拍几条王导不满意的镜头后，监视器前的王成林导演，终于舍得抬起头，露出了舒可进组后看见的第一个笑容：“杀青啦！各位辛苦。”
舒可激动得险些翻白眼。
童桦跳上舞台，提醒舒可一会儿别忘了向导演表示感谢——不管你们私下的关系有多好，表面上的规矩还是不能错。
舒可揉了揉酸痛的膝盖，一瘸一拐向王成林走去，童桦笑看着他的背影，以至于没有察觉，身后某人的靠近。
他看见，舒可站在王导跟前，不知说了两句什么，又惹得王导哈哈大笑。
见状，童桦也会意地笑了。
“看你这样子，真舍得舒可来我们鼎尊？”低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童桦要不是自制力极强，肯定会吓得跳起来。饶是如此，他还是闭了闭眼睛，压住心头的慌乱，转过身：“狄先生真是神出鬼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