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这根本就不是……
墙壁的缝隙间，跃动的电芒陡然大盛！
果然是要同归于尽……虽然不知道它到底是要崩塌还是爆炸，也不知道它这个伤痕累累的德行还能爆发出多少的能量，但无论如何身处其中的自己都是首当其冲！
从脊椎一路直窜脑海的冰冷恐惧，让杨图下意识张嘴……但喉结涌动，这一声‘不要冲动！’又被他硬生生卡在了嗓子中！
对方根本就不是人！
那一片盘踞在天顶上的‘水流’，有可能曾经是个人类？可如今显然已经不是……又或者，它从一开始就是由这建筑自己产生？但无论哪种，都预示着这东西的情绪都不应以人类度之……
于是叫声变成了轻笑：“哈哈……毁了自己能完成你主人的心愿？蠢蛋，你在浪费机会！”
对仅仅见到了十几分钟，仅仅听过些残损的只言片语，甚至仅仅只见过它迷惑常人的非正常生物……这种态度，不啻于是在赌博。
然而杨图别无选择，只能抓紧最大的把握——这东西拉人进入‘幻境’的行为，肯定是有损耗的，但它却任凭‘本体’不断崩毁，也要千方百计的完成那看起来愚蠢可笑的‘小队冒险’，这足以说明它的思考模式更加机械。而一旦发现目的无法达成，立刻就转为追求毁灭，干脆利落，毫无犹豫……这样的思考方式他也见过，那就是电脑！
而电脑，只要得到了一个变量，哪怕极为微小，哪怕可能错误，也会加以验证……
“谎言……机会……已……不存在……”‘水流’颤抖着，断续的语气，似是斥责。
“不，机会永远存在，区别只是大或者小。但对成功者而言，哪怕是百万，千万，甚至是几十亿分之一的机会也与胜利等同！”
在心中抹去一把并不存在的冷汗，杨图努力控制住自己的神情与言行，表现得斩钉截铁——这不明所以的生物，果然如预期般产生了一些犹豫。不过这犹豫只能算是暂时掐灭了导火索上的火星，而火种还被它牢牢控制在手中，只要自己露出少许破绽，便要再次陷入万劫不复：“想一想吧，你真正想要的，究竟是什……”
空间剧烈的震动，打断了杨图的话。
‘外面’的战场再一次发生了变化，一柄力能组成的长枪凭空凝结，从天而降，再次刺中了‘天宫钥匙’的外壳——没有得到杨图提示的龙小姐几乎是在千钧一发间爆发出龙族的巨力，一把将那天宫钥匙拽得偏斜，借此勉强挡下了这一击！截然不同的魔法能量在外壳上爆发出一团轰鸣的光焰，却在‘里面’掀起了一场狂乱的灾难！
密密麻麻的龟裂在地面的石板下发出断裂的脆响，整个大厅的天顶隆隆轰鸣着，向着一边倾斜了一下，墙体沿着一道犬牙交错的巨大裂缝向下滑动……堵上了之前裂开的一些口子，却在另一边扯出了更多的崩缺，飞舞的碎石掠过整个大厅，尖锐‘嗤嗤’的破风声竟然连那轰鸣都无法遮盖！
天旋地转。
踉跄了一下的杨图反射式地抬头，茫然的视线里看到的却是一片寂静。
一张书桌摆放在他的视野中心，上面铺满了展开或者卷起的卷轴，几乎把桌面一角的晶球和奇异的金属造物都掩埋了起来，一只金色的沙漏悬浮在空中，细白的金粉在其中流谢，散发出灯盏般的光辉。这光辉映亮了桌子后面那座高背的长椅，以及坐在上面的人。
准确的说，不是人。
虽然他穿着剪裁合体的剪裁得体的华丽长袍，佩戴着项链，戒指以及头带，还捧着一张卷轴细细研读……然而任何观察到他的人，都只会将注意力集中到他的内部——长袍外的脸和手上没有半点肌肉，脂肪或者筋络，只有苍白如纸的皮肤紧紧裹在内部的骨架上，微黄如玉的骷髅头上，有两点针尖大的橘红在空洞的眼眶中跳跃，仅仅与之一碰，似乎便有一股莫名的寒意沿着视线传到了杨图的身上。
打了一个哆嗦的杨图瞬间已反应过来……这不是现实。
——那一瞬间的震动让他的心神微分，于是那盘踞在天花上的‘透明触手怪’的精神侵蚀，便混淆了他的思想。
“我终有一天将要离去，而你会面临选择，但我相信你会得到答案……”嘶哑的声音在此时传进他的脑海，出奇地并不凶恶或者难听：“或许你不是最为强大的魔法造物，不是一件真正的武器，也不是最好的工具……但你是我最杰出的作品。值得我所有的骄傲，因为我将智慧赋予了你……比刀剑更锋利，比魔法更强大的力量，现在的你或许还无法理解，但假以时日，你终会明白并做出自己的选择……”
这是……那‘透明触手怪’的某一段记忆？这骨头架子是此地曾经的主人？一个强大的法师？以及……亡灵？这是在交代遗言吗？但他的语气却又像是个在教导自己孩子的老爹……宅到深处自然疯？
目光闪动，杨图并没有立刻绷紧神经，将自己从这种奇怪的‘催眠’中解脱出来，而是仔细地分析着它。
这也许就是那‘透明触手怪’玩弄这见鬼幻境的原因……这个老亡灵或许是死了，或许是离开了，于是‘透明触手怪’——也就是他所谓的‘造物’便失去了目标。所以这个被‘赋予了智慧的怪物’要选择下一个主人？
“但他说的选择，根本就不是让你选主人吧……这智慧进化是不是点歪了？”
“那是……什么？”
下意识的吐槽划过他的脑海，并未出声却得到了回应——杨图立刻反应过来对方的意识正与他的直接连接，连忙整肃精神：“我是说他所谓选择，是让你自由，不再受到束缚……”
“不……束缚……”
眼前再次一花……灯光温暖的空间一刹间与黑暗纠缠在一起，崩塌的碎石如雨般倾泻，杨图抬起头，看到那水流般的怪物正不断向他靠近——带着整个崩落的天花！那个机械的声音却在他的耳边，“不……束缚”，它重复了一次……
于是在杨图的眼前，破碎的天花翘曲起来。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形变，而是好像是平静的湖面上荡漾开的水纹，一圈圈地，一瞬间掠过了整个空间，抖动平滑的‘波纹’将接触到它的一切——破碎的砖石，崩塌的墙壁，粉碎而四散的回廊与书架，大理石的地面和雕花的柱子……向外推出，化作无数明亮闪烁的光芒的痕迹！
空间的束缚被解除了。
……
一道光柱，直冲天际。
整个浅水城上空的云层，在这光柱的周遭纷纷散开，像是平静的水池中投入了一颗石子——云彩被推挤着，撕扯着，一层层分开了，向四周呈现放射状同心圆的方式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露出其下一尘不染，湛蓝得犹如最纯净宝石与水晶般的瑰丽色泽。
而整个浅水城，整个温塔什平原，整个费安王国甚至是小半个大陆上的每一个人，都不约而同地被那光芒吸引，见证到一幕奇迹：一道仿佛蕴含无尽力量的光芒从大地直入到湛蓝的天空之上、再缓缓扩展，荡空了最后的一丝浮云。
无数的见证者们……
乡村或者城市的居民，道路上的旅人与商客，冒险者，佣兵们……每一个感应到了魔网的存在都在动用自己最大的灵觉，试图探查其中的真相，而无数的僧侣，牧师与信徒们则忍不住跪下，虔心虔意地祈祷于他们的神。
每一个人都在仰望着，看着那仿佛深不见底的圆形天空，但只有少数人，才明白那里真正发生了什么。
……
“能量释放……神器能级……”
苏珊娜站在一处贵族宅邸高耸的屋顶上，怔怔地注视着视野正中那明亮的光辉，女法师的声音都在不住地颤抖，笔直伫立的光柱仿佛压住了她的灵魂。手中的魔杖甚至都滑落了下去。幸好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将之抓住：“呜哇，这一下子事情可闹大了啊”
闹？
那是牵动了整个区域，最高层级魔网的能量释放——也就是通常意义上所谓的禁咒，或者说传奇法术的层级；
这样的法术本身已经脱离了凡人的认知，每一次的出现，都往往伴随着凡人无法想象的变化，毁灭的清除，或者救世一般的重塑，即使是大部分的法师，在一生中也很难观察到其中的一次。
因此每一个见到这景象的施法者，都难免心潮澎湃，失去了语言的能力。
是的，每一个。
他们穿着法袍，祭袍，华丽或者简朴的服饰……从长街上，从天空中，从光芒构成的门扉里以及虚空中，各个方向，各个位置，光柱冲天而起的几十个呼吸之后，在一哩之内的范围里，各个种类的施法者，已经聚集了两百余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