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陆家四少爷来了。”
刘如正在院子里躺着晒太阳，听到这个消息后，坐起身来。
“快请他进来。”
陆秉明跟着仆从来到他面前，深深地看了刘如一眼。
“刘如，我们可以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说话吗？”
“当然可以。”刘如憨笑，“快，去把我从西边带回来的茶叶拿来泡上，我要让小明尝尝。”
“喝茶就不必了。我担心，自己像王烨一样，忽然没了。”
陆秉明说完这话，刘如的笑容凝固，他挥手屏退其他人，表情明显没有刚才那么自然。
“小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心里应该有数吧？”陆秉明看着一旁，刚才仆从搬来的凳子，并没有坐上去。“王烨说你不可以信任，我那会儿只当他是喝了毒药胡言乱语，我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我不信任你们，我还可以信任谁？”
“那一定是他神志不清了。”刘如喝下一口茶水。
“我在想。为什么王夫人会让舒儿留下来帮忙。”陆秉明忽然讲到了另外一件事情。“既然她是害怕我们受到牵连和怀疑，被人误杀，那她怎么就不担心舒儿？”
刘如没有讲话，但可以看出，他此刻不太淡然了。
“我妻子也提出过，要留下帮忙，可是王夫人推诿再三，最后也只留下了一些家仆，不许她多逗留。舒儿说，是她本事大，才能留得下来，我也以为王夫人只是担心我妻子做事不够妥帖。”陆秉明说着说着，竟然笑了。“谁想到，是因为那个幕后黑手，忍心残害兄弟，也不忍心对自己喜欢的女人下手呢？”
“你在说些什么啊。”刘如笑，“真是有些听不懂了。”
“刘如，你没放下。”陆秉明目光如炬。两人对视之中，往事浮上心头。
以陆家四少爷为首的小团体有十个人左右，不过这之中玩得最好的也是最长久，就是陆秉明、王烨、李清、舒儿以及刘如这五个。陆秉明与王烨相识后，便求父亲资助王烨读书，陆父一向热心又惜才，自然答应了这个请求，此后王烨所有的学习支出，全由陆家承担。在书院，他们认识了李清这个夫子的“宠儿”。起初大家都不待见他，因为夫子爱偏心于这位世代书香门第的学生，不过陆秉明和王烨偶然发现，一直暗中作弄夫子的人就是李清后，三人便混作一堆。
之后半年，舒儿出现了，她女扮男装，假借弟弟的名字混进书院，她口齿伶俐，思维敏捷，在辩论时奚落了李清一把，气得李清找她约架，又被打败，成了舒儿的小弟。陆秉明觉得好玩至极，就拉她进了队伍里。再之后，刘如才依靠他甩也甩不掉的精神，挤了进来。
尽管小团体里的人来来往往，有人因为搬迁离开而退出，可是他们五人却是铁打不动。
舒儿十四岁时，无意中被去家里找她的李清看见了真身，大家才知道，这位“兄弟”不是男儿身。
陆秉明那会儿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只是觉得讶异，讶异之后再无其他心思，而刘如和李清却不一样，他们恋上了她。
王烨最先知道，便跑来跟陆秉明提了这件事情，两人觉得恼火，不想因此伤了和气，思来想去，就提说让两个人一决胜负。
最后，刘如输了。
“你如果说，你今日所做一切，是因为那日的事情。”陆秉明轻笑，面露悲戚，“我只能说，你是个人渣。”
“陆秉明，你总是这样的口气，觉得自己什么都知道。”刘如拍了拍手，看起来是不想再演戏了，“不过，我不得不承认，你确实每次都能猜对。所以，我才想，一要先杀了你。”
“所以说，那天你想杀的人，除了王烨，还有我和李清。”陆秉明都觉得很奇妙，自己竟然和一个想要杀死自己的人在阳光下聊天。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胆量，敢只身一人来到刘如家，与他当面对质。
“原计划，是这样。”也许是阳光太刺眼，刘如眯起眼睛，“那壶酒，可以让王烨死，因为他已经吃了不该吃的东西。至于你和李清，我知道你不爱喝酒，但李清那个酒鬼，不喝光，是不会走的，所以他一定会昏睡，然后我再放一把火，你这家伙，一定会去，背着李清，你走不快，也就完了。”
“那你为什么，要来救我们？”
“因为有人不想你现在就死。”刘如苦笑，“我说过，你是个大隐患，可大人觉得，你还有利用价值。”
“崔大人？”陆秉明笑了，“你觉得，我是那种会被他利用的人？”
“你不了解崔大人。”刘如双手互相搓磨，“你不必听他的话，也会被他利用。每个人都是棋子。不如做个懂得棋手是谁的棋子，是吗？”
“你今日如此跟我坦白，不怕我——”
“陆秉明。”刘如打断了他的话。“你知道你哥哥调查崔大人多久了吗？”
“我哥？”
“你哥比你聪明十倍，研究崔大人也有五六年了吧，为何他迟迟无法扳倒大人？”
陆秉明沉默：“我哥失踪，是你们干的吗？”
“崔大人跟我说过，对于肉中刺，他从来不怕，只当是个时不时需要上药的顽疾，只要知道在哪里，就不成大碍。反而他若要钻到皮肤底下，寻也寻不到，才是麻烦。”刘如翘起二郎腿，越发悠闲起来，“相信我，找不到你哥这个刺头，崔大人比你更着急。”
“刘如，你是这样的人吗？”陆秉明皱眉。
眼前这个满脸算计，极为老成之人，真的是当年那个哭着求着要他们带着一起玩的小胖墩？
“你觉得呢？”刘如扬起个饱满的笑容，看得陆秉明毛骨悚然。“陆秉明，你尽管查，我只能跟你保证，你查得越多，死的人越多，而你想要的证据，一个都不会有。想跟崔大人斗，省省吧。带着你的妻子，还有她腹中的孩子——啊，对了，你还收养了王越那孩子是吧？带着他们滚回去吧。虽然你那个镇也不是什么太平地方，可至少——不会再死人了。”
“送客吧。”刘如拍了拍手，两个高壮的家丁走来，陆秉明见他们要伸手架自己，便双手拂袖自行离去。
刘如收回眼神，拿起桌上的鼻烟壶，上面是一幅图案，五个幼童围坐在大石头旁嬉笑。
他收起这个小物件，自言自语道：“小明，我希望你别再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