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莫年在车上想了很多,他见到的元俏有安静的、别扭的、撒娇的...各种各样的他都见识过了,唯独没有想过她生病了会是什么样子的?
手术两个字在脑海里盘旋,挥之不去,车盘上的速度一升再升。
“傅硕!你干什么吃的,清路!我要最快的速度到达医院!”
贺莫年扔了手机,胸口起伏不定。
宋丫捏着手机,手心里攒出了汗,她一会儿看看手机,一会儿盯着楼道,就怕贺莫年出来,人来来回回地在走廊走动,焦躁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叮的一声,手术室的门推开了,宋丫脱水一般,顺着墙壁滑了下去,晴姨也只是看了一眼,跟着护士将元俏送进了特护病房。
宋丫愣愣地跟在后面,手刚搭上门把手的时候,走廊里一阵大的响动“人在哪里?”
贺莫年抓着宋丫的胳膊,力气大的宋丫眉头都皱了起来,回头看见的就是额角淌着汗,衣衫狼狈的人,全然与叱咤风云的贺先生一点联系都没有。
宋丫内心的震慑,骇浪打翻了船一般,木木地伸手指了一下面前的病房。
宋丫站在门口,看着贺莫年慌慌张张地逮着护士问“她人没事吧?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做术?”宋丫的心一点点的往下沉,她不敢想这般在乎元俏的贺莫年有朝一日知道真相,会作何反应...
宋丫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抬脚走了进去,给边上吓傻的护士一个眼色,让人出去。
“贺莫年,你冷静一下听我说。”
闻声,贺莫年回头,蹙眉,盯着她,眼神漆黑,周身都是戾气,比一点就着的*桶更怵人。
“她刚做完手术,需要休息,我们出去说。”
贺莫年,回头看了一眼病床上,脸色惨白,与病床上死白的床单都融为一体了。
眼里闪过心疼,宋丫看得真切,铁汉柔情,怎能让人不动容。
宋丫率先走了出去,收敛干净情绪。
“她宫外孕,主导医生是晴姨,真的耽误不得,她又不晓得这方面的事情,耽搁了,幸好今天...”
贺莫年是知道晴姨的,国内数一数二的妇科医生,按着秦歌他见过几次,也叫声晴姨。
“对她影响大不大?”
贺莫年沉默好久,再张口,声音哑得不像话。
他背贴着墙面,垂着头,宋丫看不清他神色,只是掉着的肩膀,透着萧瑟。
“你去见见晴姨吧,看以后有什么要注意的,你多操点心,元俏看着心思细腻,实际上迟钝很...”宋丫张了张口,喉咙干的不像话。
宋丫看着贺莫年一步步地远去,心里滋味杂陈。
进了病房,她看着一点生气也没有的人,责备也不是,心疼也不是,最后叹息一声命运作弄人。
拉了一把椅子坐在边上,宋丫手抚上突出来的肚子,第一次不那么排斥这个家伙。
劳心劳身,宋丫身子重晴姨看不下去,让人早早回去,转头就打电话训了秦歌一通,说了一顿的害怕,宋丫的胎位不稳,身子弱云云。
元俏醒来的时候,天色擦黑,人有些犯迷糊,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侧身便看见贺莫年,坐在病床边上,双手撑在膝盖上,垂着头,莫明地元俏的心像是什么东西蛰了一下,疼一点点的窜开,痛遍全身,疼到她不能忍受。
那次,做上环手术,麻醉散了之后,她都没觉得有这么疼。
眼泪顺着眼角留下,沾湿了一旁的枕头。
她身后,去碰身边的人,手还没有触到他的衣袖,便对上贺莫年的视线,墨色漆黑的眼里,布满红色血丝,整个人像是在严风里走了一遭般。
他握住元俏的娇小的手掌,问“是不是很疼?”
声音嘶哑不说,这几个字对他似乎有千斤重,说得干涩又艰难。
“不疼。”
元俏摇头,眼泪流得更凶了。
“都是我的错,是我自己作的...”
元俏真的说不出口,尤其看着这般不曾见过的贺莫年,意气风发,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何时有这般落魄的时候。
贺莫年没有说话,攒着她的手,不住的揉捏。
一夜的时间,元俏不曾有半分的睡意,身后的男人隔着一些距离,躺着,元俏知道他也没有睡。很多想法在脑海里乱窜,最多的就是愧疚,那份对于自己身体的疼惜消弭的无影无踪。
时间漫长到,元俏想到了好多,想到了她和贺莫年的年老,想到了贺莫年知道这一切的事情之后,厌恶愤恨的模样,再眨眼的时候,天都放亮了。
走廊里有医护人员的走动声。
“咚咚咚”
三下很有规律的敲门声音,元俏怕吵了贺莫年休息,急急忙忙地应了一句“进来。”
挣扎一下,起身坐好。
见来人是贺莫年母亲身边一直照顾起居的佣人,芳华。
“还是夫人想得周到,贺先生总归是粗心一点。”
她说的也是客气话,将手里提着的食盒放在一边的小桌子上,才问“身体好点没有?”
元俏的笑容还是有点苍白,道“好多了,也不是什么大手术,就是麻醉过了,觉着有点疼,吃不消。”
芳华心思玲珑,点点头,笑着安慰元俏“虽说一两天便不影响生活了,倒地折腾这么一回,身子虚,最近你最好卧床补补。”
带了老夫人的一些贴己话,瞧着贺莫年还睡着,芳华便走了,嘱咐元俏已经安排好了护工,让人放心修养。
元俏看着一旁熟睡的人,眉眼难得温柔,棱角分明的脸,每一处都爱到了心坎里,看着看着,元俏突然觉得心口的那团揪着的疼,化开不少,犹如雪后初晴。
她贴着贺莫年的身边躺下,身高腿长的人,占据了病床的一大半,总觉得他在的地方,空间都显得狭小,一靠近,滚烫的温度一点点的传来,元俏闭上眼,睡得安心。
贺莫年在元俏闭上眼,没多久后,睁眼,锋利的眼神,尽是柔情,盯着眼前,巴掌大的一张脸,看了良久,最后,抬手,顺了元俏脸颊上的发丝,将人放平,搂在怀里,睡了过去。
元俏是被饿醒的,胃里一阵阵的绞痛,精实的胳膊,换着她的脖颈,小心的避她的肚子,元俏搭在贺莫年的胳膊上,捏着他比自己整整打出一倍的手掌,好奇的摆弄。
摁了床头柜上的呼叫铃,外面候着的护工进来。
“几点了?”
“回小姐,下午两点了。”
“把吃得热一下。”
人出去了,元俏见贺莫年睡得沉,拍了两下扣着她的胳膊“贺莫年,起来了!”
人没有反应,元俏无奈,也不去理会了,挣扎要起来。
结果,她一动身,身边的人就睁眼了。
贺莫年下意识的收紧臂弯,将人往怀里扣。
“怎么不多睡会儿?”
“我饿了,你也起来吃点东西,两点了都。”
元俏念叨“怎么睡这么久,头都有点疼了。”
她一边一起,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说那,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贺莫年觉得元俏有些不一样了,出神地望着她的背影,人起床都忘记了去扶。
贺莫年就仰躺在床上,嘴角莫名地勾起来,直愣愣地盯着那个套着蓝白相间病号服的身影,直到洗手间里传来水声,他才砸出来味道,元俏对着他更熟捻了,不再绷着,不再时刻都想着要保持形象,她不再把贺莫年这个人当做别人了,而是自己的一部分。
心底那个一直遗憾的,漏风的地方,一点点的完整起来。
贺莫年一个挺身,直端端地坐白色的病床上,掩盖不住的力量与气势,突然,他轻笑出了声音。
元俏正在浴室刷牙,以为人还没有起来,打算,刷完牙,再去喊一遍。
结果,身后贴上一道带着温度的高墙。
元俏从镜子里看一眼,眉角眼梢都一阵春风拂面,掩饰不住欢喜的人,剜了人一眼,伸手,撕开台子上的另外一个牙刷,挤好牙膏,递给贺莫年。
贺莫年对元俏的那一眼及其受用,带娇带嗔,也就是那个风情了。
两个人都心知肚明一些变化。
元俏在医院住了三天,便怎么也不愿意住了。
宋丫好不容易从秦歌手里掏出来,到医院却扑了个空,被护士告知,元俏两天前就出院了。
彼时,元俏正在院子的凉亭下,陪着明珠下围棋。
电话接通,宋丫能跳起来,对着元俏一通乱骂。
“你还嫌作死作的不够是不是,你不好好养着,万一...”
终究还是没能讲出口,元俏笑着一一接了,也知道她是关心则乱,耐着性子解释“医院带着闷得惶,再说这边也有医生,我小心着呢,倒是你自己。”
宋丫骂骂咧咧不听,她心焦的不是这个,支支吾吾半天,才问出口“那个...贺莫年知道了没有?”
元俏也没有顾忌对面坐着的明珠,这些都是些人精,不会不知道“知道了,放心你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
“你骗你自己呢,还是当我是大傻子!昨天我见贺莫年急成那样子...”宋丫就差一句话没说出口,她真觉得贺莫年扒了元俏的皮,抽了筋都有可能。
“你怎么不盼点我好啊,真没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