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去黑石城的路是这边吗？”高阳无语，以为是对方没有听见，在关键时刻走神了，于是又极有耐心的问了一遍。
这个愚蠢的男人直到现在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塞西莉亚的身上，他在思索着对方是否平安无事，有逃掉吗？哪怕是被带回去也好啊。
他好想她。
高阳轻叹，却让面前的肖索浑身冰凉，鸡皮疙瘩起了一地。
在肖索看来这没准是想吃人脑的象征。
这段时间里他一直想举起剑捅进面前魔鬼的肚子里，却一直都没有勇气，平生第一次他觉得自己是这么的懦弱，简直不配当佣兵，只配回老家去养猪！
高阳有点不耐烦，他只是问个路眼前这个男人却似乎是个神经病的样子？不经意间，他透过对方的瞳孔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一个高大而可怕的恶魔。
高阳：“嗝？”
而另一边，佣兵的情绪似乎也已经酝酿完成了，疯狂的喊叫起来，用看起来极其缓慢的速度将寒光闪闪的剑刃捅来。
高阳黑底红眼的瞳孔微微紧缩。
嗡！
他刺空了，身体不受控制的前倾，但很老练的开始扭动腰肢，身体旋转九十度，想要完美落地。
高阳闪现到了他的腰侧，想都没想的出手——力劈！
噗哧。
鲜血骤然迸溅的同时，那人的腰肢被他像豆腐一样砍断了。“啊啊啊啊啊啊......”佣兵发出了骇人听闻的惨叫，而高阳也露出了恐惧，“唔啊啊啊......”他抱着脑袋，浓郁的鲜血味弥漫开来，令人作呕。
这时，远目的斥候目睹了这一幕，双目猩红的怒吼道:“恶魔!”
愤怒冲昏了他的头脑，这个斥候不顾同伴的阻拦，如离弦之箭一样射了过去，其它斥候在大喊:“停下，我们必须先回去!”
队伍分成了两股，一股回去引导大军，一股留在原地围剿恶魔。
说围剿可能有点不对?
至多算牵制吧。
至少，但当那个斥候将匕首砍向高阳头颅的时候，这个男人还神情古怪的愣了一下。
他微微侧身，避过袭击的同时一把捏住斥候的手腕，孜孜教诲道:“匕首的作用是刺，是灵巧，这样的劈砍对于匕首来说很不利，而且强壮的人甚至可以用骨头卡住刀刃，完全是一种将自己陷入死地的行为。”
“一旦被敌人抓住，游戏就完了。”高阳深深地陷入了回忆，这些一触即走的技巧是在与那些体型庞大的大人们周旋时锻炼出来的，为了生存，他不得不去偷取许多的食物，从小时候活到现在，实在是吃过了太多太多苦。
被人鄙夷和唾弃，感到不甘和愤怒，是这股倔强让他梗着脖子，在逆境之中活了下来。
“活着……真的很不容易。”
高阳幽幽的叹息。他望着被自己抓在手中的斥候，舒适的布衣和干净洁白的脖颈，愤怒却清秀的脸庞上，是稚气未脱的英俊。
“你是富人家的孩子?”高阳微微勾起嘴角，那个少年却惨嚎着在他的怀里拳打脚踢。
“他是城中波多老爷的子嗣!”另一位斥候怕恶魔动手连忙喊道，一群人小心的围在远处，想要先稳住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个恶魔逃掉!
“诶……”高阳笑了，“富人家的孩子啊。”
名叫波多的青年不断的颤抖着，高阳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笑容到底有多么的可怕，尖利的牙齿纵横交错，猩红的眼眸中绽放出贪婪的红光，好像随时要咬掉他的脑袋。
“我讨厌富人，因为他们不懂怜悯，贪婪自私，自以为是的让人恶心。”
高阳的目光冰冷，让周围的一群人都感觉心中陡然一寒，但那个被兔子一样提在手中的少年却在脸色苍白的大喝着:“你算个屁!”
“呵呵……”
有些人的恐惧是歇斯底里的愤怒，这也是一种掩饰，比什么都不做要好太多太多，高阳总觉得自己比以前看方式的角度更透彻了，能够很清晰的感受到他们的恐惧。
更奇怪的是……
为什么不害怕?
为什么不害怕变成了恶魔的自己?
斥候们在高阳的身边踱着步，谨慎的寻找着他的死角和弱点，而高阳则仰头望天——从那无限高茫的天空向下看，自己和人类会不会只是一群微不足道的蝼蚁呢？
高阳平静的微眯眼睛，周围的斥候忽然觉得眼前这个恶魔的气质犹如独立于尘世之外的旅人，悠然而平和。
“原来如此。”高阳低语，眼中燃烧着火焰，“原来比起成为怪物，自己更恐惧的，是那无能为力的弱小啊。”
他发誓，不让那过去的事情重演。
疯狂在他的心底蔓延，一种无声的感觉告诉他，只要自己想，就可以快速变强。
“也许，该放弃了。”
“也许，该释怀了。”高阳明明就清楚，他与塞西莉亚几乎没有可能。只是感到遗憾，只是因为不甘，这不清不楚的憋屈与忿忿是爱吗？
又或者是某些更特殊的东西？
高阳不知道。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手里的青年已经被他捏烂了，血肉和浆糊子让原先那个眉目清秀的男子变成了令人惊悚的可怖模样，如同西瓜般爆开的头颅正在流淌脑汁。
周围的人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高阳的脑袋“嗡”的一声就炸了。
恶魔张开了嘴巴，感受到了香甜的诱惑，那饥饿的地狱让他难以忍受面前的美食，终于，终于——
“杀，杀了他，杀了他！！”一群佣兵忍受不住，拔出武器拼命的砍着恶魔的脊背，但只能在坚硬的磷甲上划出一道道的白痕，恶魔虎背熊腰，硕大的身躯如同铜浇铁铸一样，在那里背对着众人狼吞虎咽着。
但越是这样越可怕，一群围攻他的人露出了畏惧之色，其中一个名叫席川的吼了一嗓子就拼命的往远处跑去，而剩下的几个不知道该怎么办，谁也没有对付过魔族的经验，其中一个商量着说道：
“劈脑袋？”
另一个同伙打量着比划了一下，小声bb。
“我觉得戳他眼睛比较合适。”
高阳此刻已经吞下了残骸，喉结滚动着。
“咕噜”一声，令人如坠冰窟。
他张开血盆大口，啃掉了面前男子的大半个脑袋。
解剖面鲜血如喷泉般飞起，此时现场还剩下四人:一个老人，一个青年，一个中年男子，还有一个独眼大汉。
“啊啊啊啊啊!”缠着黄色头巾的男子持着一把向恶魔戳去，凌厉的枪尖正巧刺进了高阳的大嘴里，噗嗤一声扎穿了后脑。
“咿呀呀吓啊啊啊!”高阳尖锐的叫了起来，已经完全不像是人类，而是某种不知名的恐怖生物，仅仅是听到就令人心慌。
但人在恐惧中会有不同的表现……黄巾青年选择了杀死恐惧的来源。
他掏出左边腰间别着的长刀，手还在颤抖，却一刀捅向高阳的眼皮，高阳扭了下头，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头，老者不声不响的绕到了恶魔的背后，拎起钉头锤，突然暴起，轰在了高阳的太阳穴。
高阳惨叫一声，脑袋火焰一般都歪了过去，但速度太快长刀还是没有扎中眼睛，只是在鼻梁的上方划出一刀深可见骨的伤口。
但就这么短短的瞬间，黄巾青年瞳孔聚焦，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剖开这个恶魔的脸皮，那些白嫩的肉下方，是一种黑色的硬角质的血肉，正在挤压着那些白肉，画面很恶心。
青年一阵反胃的同时也差点没哭出来，这意味着眼前的恶魔实际上仍在转换的过程中，他们就好像是在帮他割多余的烂肉一样。
“打他关节!”老者怒吼着，带头攻击高阳的腿弯，小锤嗡嗡的砸了下去，“铛”的一声响，高阳闷哼一声跪在了那里。
他的眼中，红光与黑光交替闪烁，动作和反应显得有些迟缓与笨拙。
四个人毫不留情的下死手!劈头盖脸的一顿打，简直无所不用其极，掀开了头盖骨就往里面丢石块，一群人在用生命在战斗他们哪里敢赌博?一个个就跟疯了一样神情紧张的想要杀了他!
这片大梦沼泽的边境，一个恶魔跪在那里，满身是血与卷肉的伤口，如同雕塑一般都伫立在那里，浑身冰冷，蓝色的鲜血已经凝固。
高阳快要死了!
……他感觉自己连呼出都气体都是冷的，全身由内而外散发着冰寒，简直就像是12岁那年的冬季，他在大雪里，抱着一只死去的小狗躺在漏风的茅草屋里，裹着废纸板瑟瑟发抖。
他真的以为自己那次会死去，身体已经没有任何知觉，寒气渗入肺腑，连那习以为常的饥饿都已经快要感受不到了……
然而奇迹般的是，到了第二天的中午，他居然活了过来，又很奇迹的在门口发现自己一块别人掉到地上的薄面饼。就着几把雪，狼吞虎咽的把面饼咽进了肚子里，嗅着唇齿间的饭香，眼睛一酸，悲伤的哭了起来。
“呜哇……呜哇哇哇……哇啊啊啊啊啊……”高阳悲恸的大哭，亦如当年，只是因为心中的苦无人诉说，这个世界，实在是对他太过冷漠。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出于对生命最本能的渴望，高阳没有在压抑自己的想法，不受控制的挥出手去，中年男子忽然感觉下体一寒，想向前迈步，却一下子栽了下去。
“诶?”
大叔看见了自己的下半段身体倒在了血泊里，只有一截肠子连接两段身体，中年大叔的巩膜迅速变白，大叔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用灰白的思想想道:“早知道，不来就好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高阳大吼着，血目猩红的疯狂挥舞着爪子。
噗!
精瘦健壮的老人被临空拍扁，吐血三升，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
喀嚓!
年轻人被腰斩，骨骼发出恐怖的脆响，眼神暗淡。
高阳发狂，短短瞬间就逆转了整个战局，死去的尸体在他大汗淋漓的喘息间凝聚成了无数的血精，在高阳惊恐欲绝的目光中，那些颗粒大小的血精飘荡到自己的皮肤外，那皮肤居然自动张开一个个密密麻麻的小洞将它接引进体内!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高阳狂叫，头皮发麻的伸手猛烈的抓着皮层，几乎是疯一般都向外逃去，这种情况实在是太恐怖和瘆人了，迎面吹来的风都灌进了他的身体里!
高阳不停的哆嗦着，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剥光了衣扔进了雪地里一样，高达数米的个子缩成一团球，颇为滑稽。
但高阳没有在意这些……他的眼中带着疲倦，蹒跚着向远处走去……离开，不管去哪里!
刹那间，宛若电光火石一般。
高阳愣在了那里，浑身上下一个激灵!
他想起来!是，是一个人，是一个人将他变成这样的……
高阳激动的面容潮红，手舞足蹈间眼冒精光，颇有些急措的踱步着，那个人一定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是，要怎么找呢……
恶魔冰冷默然的目光直视来时的路:“去挟持这个雅特拉的领主来进行搜寻吗?”
他本来已经计划了好几个方案，但忽然间心中一动，有了一阵本能的悸动。
高阳的表情古怪了起来。
他张了张嘴，持续了几次，默默无言。
“那个人……他在召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