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齿轮这个组织是为什么建立起来的？也有人问过我，我这里聚集了很多来自不同地方的人工智能，他们有的人觉得我们应该站出来谋求我们的权力，有的人甚至觉得这个世界应该是我们做主，”守墓人笑着摇了摇头，“他们根本不懂，在他们简单的脑子里我们的身体里都有齿轮，所以我们就是同类。”
“事实不是这样？”一直没有说话的林舟插了句话。
“我们是不一样的，人类有趣的地方就是他们每个人的独特性，越像人类的人工智能，就越是各自不同。我的那些朋友们太渴求认同感了，他们想抱团取暖，想有一个共同的敌人让彼此之间的联结更紧密，但这不是我们的存在方式，”守墓人用手在杯子里沾了点水，往桌面上轻轻一洒，“我们能做的只是融入这个世界。”
尚轶注视着桌面上的水渍，在这世上大多数人都拼命地强调自己的个性的时候，偏偏就是有人信奉不引人注目地活着。
“为什么要杀陶茵？”绕来绕去，尚轶最关心的其实还是这个简单的问题。
“她越界了，她依赖这个组织，但却对我们有隐瞒，”守墓人拿出一块手巾擦干了手指上的水渍，“她不愿意说她知道什么，或许就是那些她本来要从你那里弄到的情报，这真的重要吗？她不遵守规则，所以得到了应有的下场。”
尚轶曾经想过自己到底是不是害死了陶茵的人，他以为自己在见到齿轮的首领之后就会得到答案，但事情却不是这样，或许他永远都不会知道陶茵到底隐瞒了什么。
“所以你为什么觉得我们之间有合作的可能？不管怎么说，你还是杀了她。”尚轶的态度并没有软化，“你说过你是来谈合作的，那么我们之间有什么可以用来交换的东西？”
“你好像很自信自己今后不会有需要别人帮助的时候，我希望你能交出郁明的电脑，而作为回报，在你需要的时候，齿轮可以提供任何我们能够提供的帮助。”
守墓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尚轶也能听得出，对方不是一点调查都没有做。他肯定派人去找过郁明，查过郁明曾经的住所，在一无所获的情况之下，才到这里来，向尚轶提出条件。他知道郁明的物品里缺了一台笔记本电脑，也确定了那台电脑落在尚轶的手里。
这对于尚轶来说不是一个好消息，毕竟那台电脑里存着的不仅仅只是针对莫奕白的调查资料，还有那个名叫诺亚的人工智能。不过即便没有诺亚，尚轶也不会答应这笔交易，他的想法和一开始没有多少区别，莫奕白就像是他的妹妹，他不能轻易把她的消息透露给别人。
“我倒是打听到，齿轮最早找郁明调查，是为了找到一个人工智能的下落，”林舟摆弄着自己的发丝，替尚轶问了一个问题，“那个人工智能有什么特别的吗？”
“你们在装傻，那个女孩是尚余光留下来的东西，他在她的身上藏了一个秘密，”守墓人给的理由听起来再正当不过，“齿轮毕竟是一个我们相互帮助的地方，现在盯上那个孩子的势力很多，我们想找到她，给她一个安全的生存环境。”
“你不觉得你说这话有点太伪善了吗？”林舟冷笑了一声。
“伪善？为什么这么说？”
“你刚才还说，你觉得齿轮的宗旨就是融入人群，隐秘地活着，你们要找的人能够避开议会的视线那么多年，已经足以证明那人有足够的能力生存下去，根本不需要你们的保护。”林舟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守墓人，“你知道我的猜测是什么样的吗？”
“说说看？”守墓人看上去也没有怒意，反倒是眼里带着几分好奇。
“你们想用尚余光留下来的人工智能作为筹码要挟议会，为自己争取话语权，天知道你说的那些话是不是真的，就算你没有说谎，作为一个组织的头领，你肯定还是得为齿轮的人考虑。你们需要生存空间，所以你们必须和议会谈判。”
“你没有依据，议会现在或许甚至不知道我们的存在。”
“当然，我现在没有任何证据，不过我……我们不会同意你提出来的这个合作，”林舟犹豫着看了一眼尚轶，但最终还是坚持代替他给出了一个绝对的答复，“请回吧。”
整个客厅寂静了片刻，尚轶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想起了死在酒吧里的那位名叫严律的信息部部长，那个人的伤口没有流出血，而在他离开酒吧不久之后，守墓人就找到了他。那个信息部的部长并不是人类，这一点也侧面佐证了林舟的猜测。
这么看来齿轮绝对不像是守墓人所说的那样简单，不过想来倒是也对，一个组织的存续必须要有能够紧握在手里的权力。
“那个圆滑老成的钟择居然培养出了这么一个固执的学生，这倒真是罕见，”既然被下了逐客令，守墓人自然也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意思，他慢慢地站起身，脸上仍然带着微笑，“别担心，我不是在生气，年轻人，就是有自己的想法，我提出的合作，或者说交换的条件仍然有效，而且会一直有效。”
一边说着，守墓人一边走到了尚轶的面前，他拍了拍尚轶的肩膀，这下，他的神情里倒是有了几分尖锐的恶意。
“你迟早会需要齿轮的，这个世界是一个机器，而且早就开始运转了，你们还是遗漏了一点信息给我，一点很重要的信息。你们其实见过那个我们正在寻找的人工智能，而且很关心那个孩子吧，”也不等尚轶回答，守墓人就自顾自地摆摆手，朝门外走去了，“议会可不是那么好应付的，你迟早需要我们的帮助，而且那一天不会太晚到来。等到那一天到来的时候……你知道能在哪里找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