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里,老太太特意与女闺塾的塾师上官先生告了假,让姑娘们陪着陶从君表姊在安寿堂内玩闹一番,也陪陪自己这个老人家。

陶辛氏则上午带着儿子陶源理事,下午无事时也会来安寿堂或是锦宜院里热闹热闹。

说来陶府这次需要处理的事情,与导致丁静竹被卖的去年那一场蝗灾有关。

去岁的蝗灾倒是波及了大半个玉安府,有六七成农民的地里颗粒无收。

但是玉安府自古以来都是产粮大府,虽然在赤贫线上农民阶级没有多余的存粮,但是好些大户人家倒是有着吃上几十年不见少的米山粟海。

陶府在玉安府的粮库便是如此,存下来的粮食大多用来酿制好酒,再高价卖往外地。

但因着集富县的县令是个才中了进士的楞头青,眼瞧着陶府去岁不但不积极响应征召开仓放粮,今岁还有多余的粮食酿酒。

这人便与陶府杠上了,特意封了陶府的酿酒作坊和粮食作坊。

于是陶辛氏便带着儿女来此地处理,一则让年纪大的儿子练练手,二则探望小姑子。

如此过了五六日,便到了秦老太太的寿辰。

秦府如今的顶梁柱秦大老爷秦民仕不过正四品的知府而已,况且一个外放的地方官,根本当不得京城里的六七品官更接近权力中枢。

如今晋阳州里的上等人家也不怎么爱与秦府交际,故而秦老太太身上的一品诰命堪称整个秦府的定海神针。

每年的老太太寿宴是必然会办的,还有其他的因时而办的宴会,全年也不过两三场而已。

如今秦府内只有秦老太太和大夫人叶氏身上有诰命,若是由着陶氏迎来送往的,难免有些不上台面。

没有男丁身在权力中枢的秦府,只能算得上曾经荣耀如今没落的寒门官宦世家而已。

这也是秦老太太极为看重孙辈读书的原因。

秦老太太寿宴这天,秦府一早便放了鞭炮,开了大门迎客。

如今玉安府的知府卢义大人自然还是要卖秦府一个面子,早早便来了。

还有如今府城里的有头脸的严家、樊家和田家,这三家倒是都有人在朝中做官的。

虽然连大老爷秦敏仕的官位都比不上,但也算是官宦世家,族里的读书人上百。

晋阳州州府内倒是也有几家与秦府要好的,或有所求的,远道而来。

还有昔日得过秦老太爷提拔的同僚和弟子,便是不来的也有几份贺礼。

每一位穿金着绣的贵客登门,便有司仪大声的报出来客和贺礼,因着这个秦府外面倒是聚集了好些看热闹的布衣百姓。

男客们的筵席地点自然在第二进的各处厅堂内,女客们则是由仆妇引领着,设立在了第五进的雅园里。

早上巳时的时候,来的早的女客们便先来了安寿堂拜见如今的寿星秦老太太。

玉安府知府卢义的妻子卢蔡氏一早便来了安寿堂内,带着自己的两个女儿卢映月和卢映雪陪着秦老太太说话。

知府卢义虽说是寒门举子,但是不比秦敏仕的举人出身,人家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

妻子蔡氏也是出自皋都的蔡氏世家,世代豪富,且家学门风甚严。

有了舅家的助力,加上自己又是个精明能干的,知府卢义的未来倒比秦敏仕更有潜力。

蔡氏听闻丈夫卢义说起过如今治下学子里,他看得起的两名少年俊才。

一个便是以神童之名闻世的严理群,但那严理群家中不过百亩田地,还有一个寡母要养,如何是良配。

相比之下,出身自官宦世家的秦时晙,不但自己是二房唯一的嫡子,母亲还是出自豪商陶家。

秦时晙自身长相也是玉树临风,据丈夫说这次不中,不过是文章差了些火候,若是再磨炼些时日,明后年倒是必中的。

蔡氏将如花似玉的大女儿卢映月扯在身边,笑着问道秦老太太:

“听说府上的二哥儿,考后便得了病?”

“倒是可惜了,我夫君说他是难得的少年英才,本次府试倒是只差了一点。”

秦老太太见卢蔡氏赞扬自家后辈的神情不似作假,脸上浮出真实的笑容:

“他小人一个,哪里值得府尊大人如此盛赞。”

“他前些日子吃坏了东西,倒是养了两月。”

卢蔡氏听闻不是什么隐疾,倒是放下了心,客气道:

“年轻人夏日里爱贪些冷食倒是正常的,日后少吃些冷酒、冰屑之类的寒凉之物。”

随后卢蔡氏却是话锋一转,问起了秦时晙的亲事:

“晙哥儿如今怕也快满十四了罢,家里可曾定下亲事?”

秦老太太有些恍然,她的小儿子秦敏佳年轻时,也这样被大家夫人问过可曾定亲。

那时自己的回答是,小孩子家家的,说这些倒还早。

不过后来倒是世事难料。

这知府卢义如今管着玉安府,且蔡氏陪嫁许多,虽不算极好,但也可堪配就了。

况晙哥儿明年还要再考,若是恶了知府卢义,倒是不美。

想到这里,秦老太太微微一笑道:

“倒是还不曾定下亲事,原就想着考过了秀才再说。”

"毕竟如今家里也没什么爵位继承,仅靠着父母的余财过日子也不像话,还是得儿郎们自己成器才是。"

卢蔡氏倒是很明白仕途经济的道理,点头道:

“老太太说得在理。”

秦老太太却是挥手让着卢映月到自己的身边来,笑着给她喂点心。

细细问了年纪和生辰,又特地把自己随身带着的填丝青白玉云纹玉佩给了卢映月。

“这个玉佩本就一对的,一个我给了晙哥儿,倒是一个正好给月姐儿。”

"这孩子我倒是很喜欢,不过如今孩子倒小,倒是过几年再看缘分。"

如今定下亲事倒并不是小事,卢映月和秦时晙年纪都还小,不过是家中长辈互相有意而已,并没有立下正经的定亲契书。

过上几年还要再看秦时晙和卢映月的造化,但有了秦老太太的这番话,卢蔡氏今天的目的便算达成了大半。

她向来相信自家夫君的眼光,若等了夫君口中的少年英才举业有成,以秦家的门第必然有更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