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大雪时,秦尔思的《九九消寒图》已经写到了第三个“垂”字。

整个秦府内也张灯结彩的装饰了起来。

因为去年已经操持过了一次,今年的年前清扫准备丁静竹干得也越发得心应手。

不过玉叶特意嘱咐了丁静竹,这两月老太太屋里的插屏摆设不许用腊梅、绿梅,只能用红梅。

丁静竹自然不会在这些细节上犯忌讳,应承下来后,便趁着打扫屋子的机会,把安寿堂内所有三十六个摆瓶全换上了新鲜的花枝。

自己现在在插花一道上,也算入了门。

玉叶完全放手把这事交给了丁静竹,只是时不时的针对瑕疵处指点一二。

至于还在学习的焚香,连香方都还没有学全呢。

因为过年的原因,秦敏信很早便从隔壁的集化府赶了过来,特地看望嫡母和兄弟们。

秦敏信不过偶尔谈生意时需要拿拿主意,别的时候都是当一个闲散的富家翁,日子过得也轻松。

至于老太太的另个庶子,秦敏修。

因为在州府任职的缘故,每年年假只有七日,往往都是赶着点儿回来。

府学的休沐也是一样的七天时间,所以秦时晙和秦时暄两兄弟还要冒着大雪前去读书,可把陶氏心疼坏了。

老太太早在秦敏信和他娘子马氏回来的第一日,便给私塾和闺学的先生递了话,让哥儿和姐儿们好生过个年。

所以这些日子以来,除了秦尔思之外,都守在秦老太太的安寿堂里,好一番热闹。

秦敏信的娘子马氏是个看着有些精明的妇人,她看着秦老太太这般宝贝三夫人齐氏肚子里的那个,感慨道:

“可惜我已经过了三十了,犹如昨日黄花。”

“不比弟妹年纪正好,又是桃李之年。”

“明姐儿才六岁,如今肚子里又揣了一个。”

齐氏最近不大爱动弹,心里也有事。

见马氏凑趣,也只是客气回应道:

“哪里的话?信嫂子这般年纪,也还能再生的。”

马氏瞧见秦时曦不似往日跳脱,一双眼睛仔细盯着齐氏的肚子,便笑着把秦时曦拦过来道:

“曦哥儿,你母亲要给你生个弟弟了。”

“日后你除了明姐儿这个妹妹以外,还有一个弟弟,高不高兴?”

秦时曦是个惯坏了,又没头脑的。

往日里秦老太太很是爱惜他的身体,各色血燕、茯苓都是流水似的送到他的迭会阁里面。

这两三月来,老太太虽然还时不时打发人送东西,份例规格也和之前一样。

但是私库里的各类珍贵补品,更多的是往齐氏的锦宜院里送。

从来就是三房唯一独子,受尽宠爱的秦时曦难得的有了不忿的表情。

他看着齐氏的肚子,有些不情愿的说道:

“母亲肚子里的,不是我的弟弟。”

听了这话,大家的表情都有些僵住了。

齐氏用帕子遮住脸,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马氏知道自己这话惹得秦时曦不快了,连忙打圆场道:

“曦哥儿瞧着这么大了,还在说淘气话。”

“你弟弟虽不是和你从一个肚子里生出来的,但也是血脉至亲。”

“嫡出,庶出,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日后你还是咱们的宝贝曦哥儿。”

秦时曦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冷哼,却是没再说话了。

秦老太太的脸色,看着也不太好,把秦时曦叫过去后,好生与他掰扯。

解释道:“是因为你母亲怀孕了,家里才多照看她一些。”

“家里还是一样的疼你爱你,你不许淘气和一味胡玩。”

“你自小没个兄弟,不知道手足至亲的重要性。”

“日后,可不许这样说话了。”

秦时曦最敬重的就是这个祖母,见老太太发话,便做了保证:

“我日后再也不说了,祖母别生气。”

马氏立刻在旁边敲边鼓道:“咱们曦哥儿向来是个心地纯良的孩子,认了错,这会子不就好好的吗?”

一家子和和美美,又恢复了之前的氛围。

不过齐氏的话明显少了些,人也有些拘束。

自从得知齐氏怀孕后,秦老太太每晚的睡眠时间往后推了半个时辰。

因为每天都会在佛像前多做一个功课,诵读三天《地藏经》。

祈求地藏王菩萨加持,赐一福慧双全之子。

这是秦时晙、秦时曦出生前都没有的规格。

兴许因为这个孩子是秦敏佳和齐氏所出,若是个男孩儿,也许能像他的父亲,故而秦老太太抱有极大的希望。

但近来老太太深夜做功课时有乏力疲惫的症状,有时眼前还会发黑。

但她已经很不在意自己的身体了,觉得用自己的福泽换取儿女幸福,这是合算的。

到了第二日,秦尔思被陶氏放了假,让她过年这些日子好生和兄弟姐妹顽,不必操持家事。

这一年来,跟着陶氏料理家事,见了许多人心冷暖和应酬往来。

秦尔思比之前的娇憨少女多了些思虑和考量,但时时留心的日子很劳累,难得与姐妹们过年玩耍,心里便自然而然的松快了许多。

穿着暗粉珠绣垂胡袖染草晕缎上衣,下身是深蓝平针灵芝团珠纹金锦裙。

罩在上衣的一件淡紫盖针九狮栽绒毯云肩上,垂着点翠叶蜡石的装饰金链。

秦尔思才一进安寿堂内暖和的雅室,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她模样又好,气度又不凡,加上锦绣堆成的衣裳,好似从画里走出来的仕女。

秦尔思才脱下深梅紫齐针绣花草鹤氅,递给一旁皎月。

秦尔闵和秦尔皎这两个双生姐妹,便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上前一左一右的把秦尔思围起来。

“思姐姐,许久未见了,也不同皎儿多说些话。”

“咱们昨天傍晚便到了,你不过露一面便离开了。”

秦尔思笑着捏住二人的手道:“我近来陪着母亲理事很忙,昨天才忙着打点了送给族里无亲眷的孤寡老人的年礼。”

“两位妹妹莫怪。”

秦尔闵和秦尔皎两个只是抱怨几句而已,哪里不知道秦尔思很忙。

三人凑在一起,叽叽喳喳说起闺话来了。

年纪更小,穿红褂衣的秦尔闵,俏皮的说道:

“思姐姐,你可不知道,重阳节那日,我和姐姐去攀武安山,遇见个傻子。”

秦尔思听得这话,有些好奇:

“你们两个便傻做一堆了,还有更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