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静竹掏出帕子,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微汗道:

“还不是因为我加了些你们没吃过的酱料。”

丹红笑了笑:“这面看着怪红的,你这酱怎生这个颜色?”

丁静竹道:“现在有些外面的灶上师傅,已经开始用这西域来的辣椒了。”

“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不过我这酱里放的多了些。”

丹红倒是起了几分兴致:“你倒是会吃的。”

丁静竹忙从自己的柜子里,取出干净的碗碟,给三人一人分了一小碟凉面,示意大家尝尝。

因着是头一次吃辣的缘故,刚开始有些不能接受。

但三人不过浅尝片刻后,便喜欢上了这种滋味。

毕竟因为夏天天气热得慌,大家都已经许久没什么胃口了。

丁静竹的那一份凉面很快便被分完了,三人倒也不含糊,回自己的屋舍将今天的份例凉面都带了过来。

拌上各种佐料后,倒是吃了个肚饱。

丹红一面揉着肚子,一面说道:

“静竹,你这吃法,寻常人家消耗不起。”

“你还是得找个能让自己衣食无忧的丈夫。”

丁静竹笑了笑:“我不必找丈夫,自己便可以养活自己了。”

之前丁静竹也说过类似的话,不过那时大家都以为她是玩笑,不过现下大家倒是都收了小觑之心。

丹红凑过来道:“你这般好,怎么舍得不嫁人呢?”

“不若嫁给我哥哥,日后咱们两个当姑嫂。”

丁静竹却是笑着拒绝了:“我又没见过你哥哥,我不喜欢我没见过的人。”

幽兰听到这话,却是抬起了头来。

不喜欢没见过的人,是不是意味着,喜欢的是见过的人。

丹红笑嘻嘻的道:“日后保准让你见一面。”

随便聊了些女儿之间的私话,含卉却是说起了一事。

“顾先生辞馆了。”

“说是他母亲逝世,他要回老家守孝三年?”

丁静竹想了想道:“顾先生六十多了,他母亲居然还活着,我还以为早就去世了。”

含卉倒是接了一句:“说来顾先生的母亲,应该比老太太还要大五六岁罢。”

丁静竹三人都沉默了,丹红开了口道:

“你莫乱说,让人听见了,明天就得被赶出去。”

含卉这才反应过来,方才那话倒好似咒老太太死一般。

丁静竹为缓解尴尬,主动说起:

“那哥儿们的学业耽搁了如何?”

含卉这才继续说起自己的消息:

“说是老太太给大老爷去了信,让他找个先生来。”

“不过听说这位耿良平先生,是个年近四十没中进士的举人。”

“老太太倒是很看不上。”

丁静竹道:“老太太怕是还想着之前罢,便是新科进士登自家的门第,都得规矩送上拜帖。”

“如今只能请来举人做塾师,心里不是滋味。”

含卉道:“确实是如此,老太爷从阁老位置上下来后,家里声势就不如以前了。”

“老太爷走后,更是树倒猢狲散。”

“如今不过靠着老太太的一品诰命,勉强支撑起了体面,日后不好说。”

含卉接着倒是说道:“不止老太太,二夫人也颇为嫌弃那位耿良平先生。”

“只不过还让几个小的在家里读书,至于二哥儿和四哥儿都去外面读了。”

丁静竹倒是纳罕道:“那是哪里读书?”

含卉想了想到:“就在玉安府的府学里,就是那个孔子庙旁边的府学。”

丁静竹这才明白,秦时晙和秦时喧是进入了玉安府的官办学校里了。

如今大乾朝的文人读书,在考中秀才功名之前,大多由家里人支持,在乡学或者私塾就读。

考中秀才之后,可以进入当地的县学,进一步享受更好的师资力量。

不仅免除徭役,包食宿,每月还会发许多米粮。

故而这一步,也称之为进学。

比县级教育机构县学,级别更高的是府学和州学。

府学和州学里不仅有秀才中的佼佼者,而且可能还有部分举人。

按理说,秦时晙和秦时暄两个连秀才都没中,是进不了县学的,更别说府学了。

但靠着秦府的势力,不过是卢义大人的一句话,便轻松进了府学。

就算这样,老太太还觉得委屈了家中的子弟,倒把丁静竹惊得瞠目结舌。

夏日哪怕再热,也得把差事做了。

故而吃过早上的凉面后,四人倒是又回了前面的正屋里上值。

老太太的安寿堂里倒不是很热,因为建筑本身便有降温措施。

通过把一旁园子里的池水,引入安寿堂的屋顶,再从房檐落下。

通过水汽的循环流动,来达到降温的目的。

丁静竹每见一次,都会感慨一番古人的聪慧。

但是这种屋子,寻常人家是用不起的,便是秦府里,也不是每个院子都有。

故而姑娘们如今入了夏,倒是很爱来安寿堂里顽。

因着秦尔思如今没什么空闲时间,秦尔姝和秦尔如两个带着两个小些的妹妹,来了安寿堂。

老太太此时还在午睡,金枝出来小心的招待了几位姑娘到偏院里。

“四姑娘,五姑娘,先休息会子。”

“等老太太起身了,我再通报。”

秦尔姝向来不爱睡午觉,便拉着金枝的手道:

“好姐姐,我们这会子也是睡不着的。”

“你吩咐人做些冰鉴来,我们姊妹就看书玩棋,不会吵着祖母的。”

金枝见秦尔姝一路过来,确实有些热,便转身去了小厨房,吩咐庞妈妈做冰鉴了。

庞妈妈想着冰库里有才送来的荔枝,便做了几分冰荔蜜酪,用小碟子装好。

又想着显显身手,切了好些其他水果仔细摆盘,淋上了乳酪,放进冰库里镇一镇。

偏院这边,秦尔姝和秦尔如两个下着围棋,一时间难舍难分、战况焦灼。

秦尔明和秦尔媛两个年纪小,难免贪玩。

听着一旁的廊下,有鸟儿叫,便从偏院里出来了。

一时玩闹,便到了往常从来没来过的下人住所。

一个穿着茶绿色纱罩茉莉花褂子的丫鬟,正在用勺子往嘴里吃着什么东西。

瞧着有些像乳酪的质地,但颜色却是褐色泥土一样的。

秦尔媛比起秦尔明性子要活泼些,上前道:

“你在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