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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取引所开业后每天成交额少则千万,多则上亿,成为中日投机商的大赌场。五站取引所曾经设立过,后因交易量不够而关闭。关东都督府所以强收大连钱业公所,就是因为非常赚钱,还能用这家钱钞取引所赚的钱,向日本关东军提供特别费用,为侵略者提供资金保障。

大连的钱币比四平街站内复杂多了。日本的金票为主币,其他的货币为辅币。中国银行、交通银行等也有钞票在大连流通。还有“袁大头”(有袁世凯头像的银元)、“孙小头”(有孙中山头像的银元)、两角钱的小洋银角子和铜板等。东三省官银号发行的奉票也能在大连流通。货币的混杂,在相互兑换中就有机会赚钱,这是许多人向往的。郑庆义对钱法早就研究过,开钱庄后,对钱币市场动向更是密切观察。

钱钞取引所可是人头掾动,许多人都从这里捞一把,梦想一下子发大财。人们都争相购买自己选中的钱钞。

郑庆义说:“钱币太乱。又金又银,不过掌握好了,从这里就赚大钱。”

张汉青:“这可不好玩。那年老毛子的道胜银行发了大量千元大票羌帖,可他那玩意不值钱,花二百元钱就可换得羌帖一千元。要不说啥人都有,不少人见着便宜的就去买羌帖,心想这么便宜,有一天长起来,一夜就变成富翁。没成想老毛子垮台了,叫苏联了,这一下千元的羌帖立刻成为废纸。不但没发财反到赔了净光。”

郑庆义:“其实也不一定是这样。但是在取引所一定会是这样!当年,民国时,大清龙票和羌帖一个样,谁谁都不要。南方老客到五站买大豆,这下急坏了。别人不要我要,不过得几折,到时候的时候,民国的银行收龙票时得合上帐。当然时候的时候,你得估摸好,几折能赚上钱。”

张汉青:“听人说,张大帅买羌帖都赔了。”

郑庆义笑笑说:“他一定是买空卖空。到期必须化市。而我是用大豆换龙票。我能在手里赚着。”

刘梓桐:“啊东家。那是不是手里有实钱龙票,能等到从银行兑换?而取引所不能。”

郑庆义听刘梓桐问的话,知道他听懂了。突然想起自己刚入粮谷交易所时,张东旭的一句话:“孺子可教也。”时过境迁,转眼七八年过去了。连招的年青的都成长起来。他们一定会成为自己得力助手。于是,郑庆义由衷地说:“梓桐,以后侧重多学学信托交易。到时候的时候,大连这儿早晚得开个分号。”

刘梓桐看着郑庆义,见到东家关怀的眼神,让他心里一振:“东家,我一定好好学。现在有些问题不懂。你老让我去取引所,只是我没有上心。这回我明白东家的意思了。等回五站,我一定努力把信托交易学好。不辜负您的希望。”

郑庆义喜爱摸摸刘梓桐后脑勺。

白有文见东家对刘梓桐很青睐,挺起胸脯说:“东家,我回去也好好学,不把信托交易学懂喽,我就不出徒。”

郑庆义高兴地说:“好!我带你俩来就是这个意思。”

张汉青说:“郑掌柜,你这俩徒弟呀,准没冒。”

郑庆义说:“梓桐有点动脑了。理解的对,到时候的时候需要等待时机。该下决断时不能犹豫。”

张汉青:“那年挤兑风,日本人大量换银元,可把张大帅急坏了。”

郑庆义说:“小鼻子搞鬼。关东洲和五站一样,各种钱都有,做粮谷买卖就得用正金银行的钞票;一般日本货要用朝鲜银行的金票,上税和铁道上发货也用金票。小杂货铺啥钱都行,不过他总得费心打听兑换率。日本人日常也用金票,可在买粮谷时还就得用钞票。所以,现在钱庄赚啥钱?就是赚这个差价钱。那时,金贱银贵,有些中国商人跟着这么干。对个人来说没啥。可对奉天省,关东就不一样了。特别是银行。准备金就那么多。把库底子都兑光了,到时候的时候银行不得关门呀。”

张汉青:“要不你的铺子越办越大,对钱法这么有研究。”

郑庆义:“不整明白不行啊,买卖之间不光都是大洋。汉青,谢谢你陪我好几天,去不去五站了?”

张汉青:“暂时还不能去,家里还有些事没处理完。”

郑庆义:“这回到五站,你那儿都不用去,就住到我这儿。我让人专门装修几间客房。请的厨子手艺不错,还打发一个年青的,到天津学去了。到时候的时候,学成了,山珍海味全能做。”

朱国藩的心情越来越沉重,一晃快到阴历七月初七。他开始进行了最后的准备。取出全部积蓄,到长盛魁杂货铺为玉红买了红色丝绸,为她订做了旗袍;自己到西服店置了一身白色高档西服。

最后期限快到了,玉红忐忑不安,即盼望朱国藩来,又不希望他来,每天都是悲悲切切的。

玉花不知玉红的心事,只能劝道:“玉红姐,是不是想朱国藩了。今个儿一定能来。我不让你接别的客。”

玉红:“玉花妹子,你对我的恩情,只有来世再报了。”

玉花:“瞎说啥呀,好死不如赖活着。”

玉红:“玉花妹子,现在感觉身子骨越来越不行了,恐怕不能参加你的婚礼了,提前祝你幸福!”

玉红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抽搐着说:“玉花呀,我的命咋就这么苦呢?好不容易遇着一个真心爱我的人,千般求,万般求,那任理堂就是不答应啊。我就是死了变成厉鬼也要找任理堂算账!好妹子,你可得珍惜和郑老寒的这份感情。我看出来了,他决不是利用你的感情,他是真心的。”

玉红爬在玉花的肩膀上又哭了半天说:“玉花你说朱国藩那也是堂堂七尺男儿,为了我都给任理堂跪下了……。”

玉红说不下去了,好半天才缓过劲来:“任理堂硬生生地叫人把他拉出去,还狠狠地打了他一顿。玉花,我恨呀!我恨我误入烟花,还害死了我的丈夫,让我失去自己终生依靠。好不容易遇到好心的人,却不能在一块,也害了他。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玉红知道自己大限到了。一点不保留地把自己的事情都告诉了玉花。玉花听到玉红说“害死了我的丈夫”,吃惊地问:“玉红姐,真的是任理堂害死了你的丈夫?”

玉红恨得直咬牙:“以前,我不敢跟你说呀。本来,我去哈尔滨瞧我的丈夫。他是当兵的,在那里是个营长。从关内到了奉天倒车,阴差阳错我上了去海龙的火车。一下车,我才知道错了。就问去哈尔滨咋走。这时有个人说:‘我知道,得先去五站。再从五站坐火车就直到哈尔滨了’。这个人还说:‘正好我去五站,咱搭个伴。’于是,我就跟他坐汽车,又倒坐马车,辗转来到五站。他把我安排到四平大旅社,不知咋地我就睡着了。等我醒了,来了一帮人把我叫醒的。强行给我送到这儿来。玉花呀。我的命好苦啊。”

玉花见玉红絮絮叨叨,一点办法也没有,只有陪着她掉泪:“玉红姐,要不让郑老寒替你说说情。”

玉红痛苦地说:“傻妹子,这事怎好让人说情?你也不想想这个找人说情他就放了,那个找人说情他也放了,他任理堂还能开窑子了吗?这事只能看造化了,能放则放,不能放也断不会再为他卖命!天啊,睁开眼睛看看,救救苦命的人儿吧。”

外面有人走进来,两人一看是朱国藩来了。朱国藩手里还提着大包小裹来到玉花书馆。

玉花高兴的说:“你可来了,哭的象泪人似的,你好好劝劝她。”

朱国藩:“玉花姐,我会的。谢谢你这几年照顾玉红。”

朱国藩心疼地说:“玉红姐,咋又哭了。”

玉红擦干眼上的泪水,强装笑颜:“我跟玉花述述苦,没事的。”

朱国藩把兜里所有的钱取出来,交到柜上:“玉花,还有几天就是七月初七,这些天我把玉红包下了,请你给个方便。”

朱国藩的举动让玉花心里感到难受:“无所谓,这里有我呢。多少天都行。”

玉红拿出一封信交给玉花:“玉花妹子,我给家里写了封信,你帮我寄了。不用着急,等你出了这窑子时再寄。”

玉花接过信,心情沉重地退出屋。

两人相见显得平静,玉红挽着朱国藩的胳膊回到自己的小屋里。朱国藩把给玉红做的衣服送到面前:“嫁衣做好了,要不要试试?”

玉红:“我就七月七那天穿吧。”说着低下头又难过地流下眼泪。

朱国藩疼爱地为玉红擦拭泪水:“玉红答应我,快快乐乐的度过最后几天,好吗?”

玉红:“别留恋我了,天老爷不给我们在一起的机会。去找一个比我干净的姑娘吧,我不值你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