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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两人吃两口菜后,郑庆义又说:“这帮杀人不眨眼的王八犊子,对有钱人的态度就不一样。那个翻译跟我说,让我把钱箱送到朝鲜银行,就是为了检查一下钱箱。”

“那当然,你有钱了,他能收着钱,他敬的是你的钱,而不是敬你的人。哎,这回发财了下一步咋打算的?”

“我这不来和你商量一下吗?想先开个钱庄,把我那小钱桌子整大喽,好几年前我就放在心上了。市面上那么多样的钱,眼花缭乱的。有了钱庄啥事都好办。”

“老弟,还是你有头脑。我看行,还是那句话,有难处找哥。”

郑庆义深有感触地说:“大哥,兄弟和你干一盅,最应感谢的就是大哥你,要不是你,我能有今天?”

张东旭很感慨地说:“谢就不用了,我是无时不盼你发财。这一阵子嚼舌头的人不少。有人说你这财发的多容易呀。我可不这么看。”

“噢?”

“你呀,交朋友真是十个头的。做买卖也很精明。硬是把大豆价抬上来。”

“其实也没啥,赶上机会了。宋顺才来买几百火车大豆,不过是九牛一毛。岛村是想不让我在站内买到大豆,他才猛劲抬价,让我受不了。可他没想到我压根就没想在站内买。手里有豆子不让它涨点不是太屈挺了吗?”

张东旭和郑庆义喝一盅后说:“现在说起来,事情真挺容易。是你把宋顺才留下了,还把他灌醉了,使了个美人计,多简单。就这么简单吗?有人敢做吗?我就不敢。这容易吗?其实就是蒙一层窗户纸,捅破了啥都明白,关键是这窗户纸谁敢捅!事后我想想,也没啥奥秘。我了解你,有胆量,有气魄。会抓时机敢冒风险,没有不发财的。”

“大哥,你可别这么夸我。”

“我可是轻意不夸人的。许多事只有成功了才会受到称贺。要不是你接下这大买卖,谁注意你这小粮米铺。要不咋能一分钱不拿,就赊了二百火车。你的作法我也学不来,学了也做不了。我也说不明白了。方明瑞私下跟我说,池小养不了大鱼。”

“大哥这么看我?”

“你咋没明白,不是池大池小的事。你在方明瑞手下吃劳金,当掌盘,这是他欣赏你,看好你的才能。但你独特的性格,他不喜欢。在买卖上,只要是你管的,就得说一不二,常常跟他意见相左。其实,你在我眼里,无论和谁做买卖,吐吐沫就是个钉,而且把这信字看得比啥都重要。做买卖讲究个信誉,这是商人的品德,否则那些大掌柜的就那么轻易相信你?特别是,你不甘于现状,冒点险,这和方掌柜沉稳性格不和,分开是迟早的事。”

郑庆义听张东旭一针见血说出自己性格品性,有点不好意思:“大哥,我在你眼里这么透彻,你说得我有点无地自容了。”

“其实,我能看明白你,也是因为咱俩是生死之交,对你太了解了。看别人就不可能。得有驾龙伏虎的本领才能使唤你。不管池大池小,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可你现在还没遇到这样的人,就该你有出头之日。”

“大哥,严重了。”

“交朋友是一回事,当伙计是又一回事。别插话。”说着举起酒盅:“喝干了,听我说。”

张东旭使劲喝口酒后说:“你发财了,我就常常想,当年我就说,要你到我的铺子里来。可你拘于老东家的面子,没有来。如果真到我的铺子里来了,或许从咱俩的情份上你不会离开我。那可真的得盘着、卧着。就会丧失许多发财的机会。或许也会有一天,你也跟离开老东家似的离开我。”

郑庆义瞪大眼睛看着张东旭,想说什么,终于没说出口。

张东旭没注意,喝口酒后又说:“我说这话是有道理的,也是这些天我想的。帮你是一会儿。你给我当伙计,那就是另一回事儿。你接的这个买卖,櫜我身上,肯定做不来。宋顺才找了我,好话说了不少也没接。我就是胆子再大,把这买卖接了。恐怕让我赊出这么多大豆,肯定也做不到。就是用钱买,不说有没有能力买那么多。也没那个胆量。”

“不一定吧。”

“是不一定,哪个掌柜的不精明。站内谁不知道谁有几个钱?如果你真被骗了,能还得起呀。还不是觉着你的眼光看人不会错,有把握整回钱来。你个鬼精明,会探消息,把玉花都舍出来了,谁不知道?别看他们不愿和张作霖打交道,确心甘情愿赊给你。你说这奥秘得咋解?”

“其实,我心也提溜着,钱没回来,觉睡不好,饭吃不香。”

“这很正常,第一次接买卖,就整这么大扯,搁谁谁不得闹心。还得说,多亏你没进我的铺子,你在我的铺子里,也不会接这么大买卖。因为我不能让你这么干!”

郑庆义深有感触地说:“大哥,让你这么一说,我这些年还真没白混。大哥你就不用说了,老东家,站内大大小小的粮商那个没帮衬我?就说富字号的东家吧。真让我无可无可的。”

张东旭:“曹老头是很讲究的。买卖做的活,要不可梨树这地儿,谁能发出贴子?只此一家而已。”

张东旭的一席话,确实把这层窗户纸给捅破了,郑庆义这买卖做非常容易,就是敢接与不敢接的区别。可细里想远不是这回事,就象张东旭说的里面包含太多的意义。光用一个胆大说明不了问题,这是一个经商者在当地的人缘基础: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郑庆义恰恰是在适当的时机,以他非常的胆量一招出奇制胜。这与他平时藏精明于浑厚,养刚大以平和是分不开的。不但要有胆量,而且要有谋略,做大生意光靠小聪明不行。郑庆义上关东,一脚迈进“人和成”,随方明瑞来到五站当了“人和长”掌粮盘,到自己与三弟赵正和开的小“义和顺”。都是一个“和”字。在那个特殊的年代,处在初生期的五站,郑庆义以他正确判断,成就了他发财的梦想。

郑庆义在张东旭那喝了一顿酒,倾述了心里话,从宝顺书馆出来的憋屈劲一扫而光。和张东旭告辞,就直接回到义和顺。

刚进屋,还没等坐下,乔向斋来了,一进屋就说:“寒山呐,你挺走字儿,我还以为我那儿几十火车大豆打水漂了呢。正盘算咋跟总号说报损呢。没想到还能借光赚点,这一来我也是净赚不赔。”

郑庆义拱手谢道:“多亏兄长帮忙,要不能这么顺溜。只是没得机会让兄长认识认识宋兄,也是性情中人。”

乔向斋说:“听说日本人让他把钱箱子留下,人立刻给押回站台了?”

郑庆义说:“可不是连句感谢的话都没说上。”

乔向斋说:“这回你可是出尽风头了,御厨友辅上任拜访的第一个人可就是你呀。”

郑庆义说:“明是来看我,实则为了那点钱。”

乔向斋说:“这御厨可是有头脑,你做了一件轰动五站的买卖,他不会不知道。钱一到手,你就是大财主了,他该来拜访。再说,这么多钱放在铺子里,保护它的自然是大事。他带警察、宪兵来,显的是重视。更重要的是,你把钱存到朝鲜银行,多少数他自然知道,这捐税你可就偷不了啦。”

乔向斋的话引起大伙哄笑起来。

吴善宝说:“哎,让你这么说还真是这个理。五站管事都靠收捐税活着吗。这一笔收这么多的捐税,东家你可是第一人欸。”

郑庆义说:“现在还不是庆祝的时候,大豆四百火车,高粱二百火车,我必须尽快凑齐发出去。向斋兄手里的大豆加二厘,高粱加一厘全部给我如何?”

乔向斋爽快地说:“赊都赊给你了,这给现钱有啥不行的。”

胡勒根说:“东家,你这么加价,站内价准得涨。”

乔向斋说:“这么大量谁不知晓,升是肯定的了。伯谦没来,不知三泰栈那咋样。”

郑庆义思考一下说:“向斋兄提到三泰栈还是值得注意的。伯谦兄说要大量的豆子,我想我就不在站内收了。派人沿铁道线收,这样比站内价就低些。至于提价,我看是好事,想办法让站内提价,三泰栈收也得提价收,到时候的时候,你们卖给他,岂不更赚钱?”

乔向斋问:“你是说先给预定个价,如果三泰栈的高就买给它?”

郑庆义说:“对!我高价在站内买点,这样价就会提起来。五站我只能象征性地买,你们就提价卖,我不信这价提不起来。”

乔向斋:“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刚有了钱,目标就变了。也是,能打破三泰栈大豆价格的垄断也是好事。”

郑庆和说:“二哥还是要韬光养晦,刚刚发财也不要太锋芒毕露。我看马上动手,晚了难保不露信。”

郑庆义说:“有道理!你们都下去收购!”

当郑庆义把人都打发走后,乔向斋感慨地说:“我说寒山呐,你可是崭露头角啊。应了那句话:‘无命勤着来,有命发大财’。”

郑庆义:“向斋兄,要是没有这些铁哥们帮衬,我能成啥大事。”

“这肯定是毋容置疑的了。我要说的是这个‘命’。你有这个命。你哥十个吧。”